第四十五章,火之梦
作品名称:狼和母亲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14-10-06 08:17:23 字数:4540
“这还不那么无耻,”远景规划伯爵又说。“我跟您谈我是为了给您一个强烈的印象。您看看球菌亲王;每隔五分钟,他就要看一眼他的金羊毛勋章;他看见这种喂鸟小饼挂在胸前,高兴得不行。这可怜族类不过是个不合时宜仙神罢了。无法记时一百年前,金羊毛勋章是一种无上的荣誉;但是那个时候他这种族类是根本得不到的。今天,在出身高贵的族类中间;只有球菌这种亲王才对它心醉神迷。他为了得到它可以把全城的族类都绞死。”
“他是花了这个代价才得到的吗?”二世风流焦急地问。
“不完全是这样,”远景规划冷冷地答道。“他也许是把他国家中被认为是西洋党的三十来个富有的产业主扔进了河里”。
“多么没有心肝的族类啊!”二世风流说。
春暖花开小姐怀着最强烈的兴趣歪看头听;离得那么近,她那美丽的头发几乎碰着他的肩膀了。
“您很年轻!”远景规划伯爵说:“我跟您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嫁到了蛇王国,她还很漂亮,善良,温柔;是个极好的家庭主妇,忠于她的一切职责,虔诚但不装假。”
“他想说什么呢,”春暖花开小姐想。
“她是幸福的,”远景规划伯爵继续说,“她在大清王朝进关那一年也是幸福的。那时候我藏在她家里,在她的靠近疏落的领地上;您瞧,当她听说惠顾元帅被处决时,竟跳起舞来!”
“火之梦”她对自己说“我送你一杯美酒,名字叫‘黎明’”。
“这是可能的吗?”二世风流说;他惊呆了。
“这是党派精神,”远景规划说,“无论是那个王国的世纪,都没有真正的激情了。因此,许多年轻的族类对现实生活才这么厌倦。大家在做着最残忍的事,却没有残忍的精神。”
“这就更糟!”二世风流说。
“至少,当那个族类犯罪的时候也应该有犯罪的乐趣,罪行也只有这点儿好处,甚至以此为理由来稍微为罪行做些辩护。”
春暖花开小姐完全忘了她该做什么了,几乎完全夹在了远景和二世风流当中。她的哥哥习惯于服从她,让她挽着胳膊,望着客厅里别的地方。为了掩饰窘态而装出被族群挡住的样子。
“您说得对,”远景规划伯爵说;“他们什么都干,就是没有乐趣;也记不住,甚至犯罪也是如此。在这个舞会上,我也许能给您指出十个家伙来,说他们可以被判为杀生凶手。他们忘记了,别个族类也忘记了。
“有的族类,如果他们养的狗腿断了,他们会心疼得流泪。在掩兽耳目教师公墓,当后代把鲜花抛向他们的坟墓时,你们狐狸王国的网络市民说得那么有趣。他们就会告诉我们,他们兼有勇敢骑士种种美德。还有会谈到他们生活在祖辈丰功伟绩之上。如果赶巧亲王费尽周折,发现我仍未被绞死。而且我一旦享用我在狐狸王国的财产,我愿意请您跟八个到十个受人敬重,毫无悔恨之心的杀人犯一块儿吃饭”。
“您和我,我们将是这顿晚饭上唯一没有沾上鲜血的族类。但是,我将被当作嗜血成性,无聊派怪物受到鄙视,甚至憎恨,而您将只作为一个混入上流社会的平民而受到鄙视。”
“再真实不过了,”春暖花开小姐说。
远景规划惊讶地望着春暖花开小姐。
二世风流对春暖花开小姐则不屑一顾。
“请注意,我带头搞的那种革命开始不叫革命叫变法。不管是变法还是革命反正没有成功,”远景规划伯爵继续说,“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砍掉三个脑袋,不愿意把七、八百万狮王国币分给我们非拥护者,我掌握着金库钥匙。今天,我的国王渴望着绞死我,而在叛乱之前,他用‘你’来称呼我。如果我把三个脑袋砍了,把金库里的钱分了,他会把他的大勋章颁给我,因为我至少可以取得一半成功。我的国家也会有一个像样的宪章……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不过一局棋罢了。”
“那时,”二世风流接着说,眼里冒着火,“您还不会下这个棋,而现在……”
“您是不是想说;我会砍掉一些人的脑袋。我不会成为您曾向我解释的那种什么派?……啊呀对了!什么维新派。我要回答您,”远景规划神情忧郁地说,“要是您在决斗中杀了你的对手,那就远不像让一个刽子手来处决他那么丑恶。”
“依我看,”二世风流说:“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假如我不是个微不足道的我,是有几分权力的我,我可以为了救四个而杀三个。”
二世风流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火焰和对历史故事虚妄评判者的轻蔑;他眼睛碰上了紧挨着他的春暖花开小姐的眼睛。但那轻蔑远没有变成优雅和温良,反而象是变本加厉了。
春暖花开小姐深受刺激;所以她已经不能忘掉二世风流了;
她感到恼怒,拉着她哥哥走了。
“我该去喝酒,大跳其舞,”她对自己说。
“我要挑一个最好的,不惜一切代价引大家注目。好啊,这是那个出了名的无礼之徒,超薄伯爵。”
她接受了他的邀请,他们跳舞了;“咱们看看谁最放肆,”她想;“不过,为了嘲弄个够,我得让他开口说话。”
很快,其他参加四组舞的族类不过是装装样子;谁也不想漏掉一句春暖花开的尖酸刻薄的俏皮话。
超薄伯爵心慌意乱;找不出一句有思想的话,只好拿些风雅辞令应付;一脸的怪相。
春暖花开小姐心里有火;待他很残酷,简直当成了仇敌。她一直跳到天亮,下场时已疲惫不堪。在回去的车子里,剩下的一点儿力气还被用来让她感到悲哀和不幸。
她被二世风流蔑视;
但她却不能蔑视二世风流。
二世风流感到幸福到了极点。他不知不觉地陶醉于音乐、鲜花、美女和普遍的豪华;尤其是陶醉于他的想象;他梦想着自己的荣耀。
他梦想着一切族类的自由。“多美的舞会!”他对伯爵说,“什么都不缺了。”
“还缺思想,”远景规划回答说。“无论是保守思想?还是维新的思想!”
二世风流表情泄露了轻蔑;这轻蔑就更加刺兽,因为他看得出来;礼节要求他必须隐藏这种轻蔑.
“您在呀,伯爵先生。是不是你的思想还在策划着什么阴谋?”二世风流心里说;
远景规划伯爵当然不知道二世风流心里会说什么?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姓氏。在你们客厅里;大家僧恨思想。它不能超出歌舞剧一句歌词的讽刺;这样它就会受到奖赏。然而有思想的族类;如果在他俏皮话里有毅力有新意,你们就叫他犬儒主义者。你们一位法官送给路基不就是这个名称吗?你们把他投入监狱,像卡脖子一样。在你们这儿,凡是精神方面稍有价值的东西;就有族类将其送上轻罪法庭,上流社会则鼓掌叫好。”
二世风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远景规划伯爵继续说;
“这是因为你们这个衰老的社会首先看重的是礼仪……你们永远超不出匹夫之勇,你们可以有狮子王,但永远不会有狐狸精。我在野国只看见了虚荣。一个说话有创见族类脱口说句不谨慎俏皮话;而主人就以为是丢了脸。”
说到这里;远景规划伯爵的车子带着二世风流在耳闻目睹候爵府前面停下了。
二世风流喜欢上了他这个阴谋家。
远景规划伯爵给过他一句漂亮的赞语;但显然不是出自一种深刻的确信:
“您没有狮子王国族类的那种轻浮,好好理解功利原则吧。”正好前天,二世风流读过事出有因先生的悲剧《别有洞天》。
“豹子王国的豹子,蛇王国的蛇;他们不是比所有那些舍生取义贵族更有性格吗?”现在这个愤怒的狼崽二世风流对自己说;“然而这些族类被证实为贵族血统可以上溯至数百年直至一千多年前;有的比野兔子空间还早一个世纪;而今晚在童子鸡公爵的舞会上,最高贵也只能上溯至不知什么纪年世纪,还是连滚带爬的呢。好!尽管那些贵族出身如此高贵;可这些或那些族类记住的却是各王国的山山水水.”
二世风流在《别有洞天》书中发现;
“一次谋反消灭了所有那些由任性给予的爵位。而在谋反中,一个族类也一下子取得了他面对死亡的态度给予他的地位。连才智都失去了权威……”
“在这个冷冻知识和胡思乱想的世纪里,今天的丹东会是什么呢?怕连国王的代理检察官都不是……
“我在说什么呀?他会把自己出卖给教会,他会当部长,因为这位伟大的丹东偷盗过。逞能也出卖过自己。马到成功在大熊猫王国偷盗过几百万熊猫币,否则他会像远景规划一样被贫穷一下子难倒。只有二世风流从不曾偷盗过。应该偷盗吗?应该出卖自己吗?”
二世风流想。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他难住了。
在此夜里剩下的时间里,他读狼王国革命前的历史。
第二天,他在图书室一边写信,一边还想着远景规划伯爵的谈话。
“事实上,”他好一阵出神,然后对自己说,“如果这些蛇王国西洋党蛇把各王国牵连进罪行里去,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清除掉的。这是一些骄傲的、夸夸其谈的孩子……像我一样!”
二世风流突然叫道。
仿佛大梦方醒,他跳了起来。
“我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呀!有权利评判这些可怜的家伙?他们毕竟在一生中有过一次敢于并且开始了行动呀。我就似是那个族类,离开饭桌时大声说:‘明天我不吃饭了,这丝毫也不妨碍我像今天一样健壮、敏捷。’谁知道在一个伟大行动的半途中会有什么感觉呢?……”
春暖花开小姐走进图书室;这意外打断了二世风流那些高深的火之梦。他赞赏丹东,这些不会被征服族类伟大品质;兴奋不已。眼睛停在她身上;却没有想到春暖花开小姐;更没有向她敬礼,几乎没有看见她。当他那双睁得如此开的大眼睛终于觉察到她的存在时,目光顿时暗了下去。
春暖花开小姐注意到了;感到一阵酸楚。她向他要《狐狸王国国史》。书放在最上一格,她够不着。二世风流不得不去搬两架梯子中最高的那一架。他搬来梯子,拿到书;送给她,还是想不到她。他在撤走梯子时;因为心思不在那上面,胳膊肘碰在书橱的一块玻璃上。咣啷一声,碎片落在地上,这才惊醒了他。他急忙向她道歉;他想礼貌些,他也只能如此了。春暖花开小姐看得明白,她打搅了他。比起跟她说话来;他更愿意想她来之前他想的那些事。
春暖花开小姐看了他好久,然后慢慢地走了。
二世风流看着她走过去。眼前这朴素打扮和昨晚那豪华服饰形成对比;看得他来了兴致。两种面貌之间的差别几乎也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雌性在童子鸡公爵舞会上是那样高傲;此刻眼神里竟几乎含着悲哀。
“的确,”二世风流心想,“这黑色连衣裙更显出她腰身美。她有女王的作派,可是她为什么要戴孝?”
“如果我问给谁戴孝,可能我又是干了件蠢事。”二世风流完全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我得重新读一读早晨写的信,谁知道我会找出多少漏掉的字和愚蠢的错误,”
他正勉强集中精力读第一封信,却听见身旁响起一阵绸裙的悉卒声;他迅速转过头,春暖花开小姐站在离他的桌子两步远的地方,正在笑呢。
这第二次打扰,使二世风流生气了。
至于春暖花开小姐,她刚才强烈地感觉到;她在这个狼崽的眼中还确实是无足轻重;那笑是为了掩饰她的窘迫,这她倒是成功了。
“显然,您在想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二世风流先生。是不是有关那被阴谋的什么奇闻软事?正是那桩阴谋把远景规划伯爵先生送到狐狸王国来的。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很想知道;我会严守秘密的,我向您发誓!”
她听见自已竟说出这句话来,不免大吃一惊;“怎么?我竟恳求他!”春暖花开小姐心中说。
她更加局促不安,遂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补充说:
“您一向冷若冰霜,是什么居然使您变成一个充满灵感的先知那样的族类?”
这种尖锐而唐突的询问深深地伤害了二世风流;重又激起他全部的疯狂。
“丹东偷盗是对的吗?”他突然对她说,神情变得越来越凶。“野马王国的西洋党,豹子王国的东洋党,他们应该把所有王国的族类都牵连进去吗?他们应该把军队里所有的职位,把所有的十字勋章给那些甚至没有功劳的族类吗?戴上这些勋章的族类难道不怕国王回来吗?应该让王国的金库遭到抢劫吗?
“总之,小姐,”他一边神色可怕地走近她,一边说,“想把愚味和罪恶逐出地球的族类;应该像暴风雨一扫而过茫无目的地作恶吗?”
春暖花开小姐害怕了,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倒退了两步。她看了看他;她对自己的恐俱感到羞耻,她轻轻地快步走出图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