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八)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切都是我童年的过错，想起此事让我的内心更加有犯罪感，挫败感，内疚感，对于母亲有种无法形容的欠缺。这种感觉一直在我的心灵深处蔓延，使我悔恨末急。光阴在不经意中一天天流失，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好良药，随着时光飞逝大家也渐渐地淡忘了这场“悲欢离合”的惨痛经历。但我相信母亲是永生都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抽掉丧子之痛的历史。
转眼间，两年的时间就在我们向往中悄悄地跑掉了。我该到了上学的年龄，可艰难的求学之路组织了我对知识的渴望。我要上学，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全神贯注地书写，用我那雅嫩的童声专心致志地朗诵。这样小小的请求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妈妈四处奔波，我却三番五次地被无情的拒绝在校门之外，这种残酷的打击让我心灰意冷，垂头丧气，沮丧不已。泪水夺眶而出，我竭尽全力千方百计的想把此刻情感遮掩的天衣无缝，却无济于事。
于是，我每天都按照上学的时间起床，洗漱完毕便趴在窗台上目送着小学生穿着白底带蓝边的校服，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迈着一样的步伐。一个个红光满面，阳光灿烂的笑容镶嵌在昂得高高的雅气的脸颊上。胸前鲜艳的红领巾随风飘荡。这种场景我多么羡慕，多么嫉妒啊！我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这样迈进学校的大门，也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队员，那该多好啊！
从那开始，我趴在窗台上迫不及待地等候着阳光灿烂的脸颊出现在我的视线。也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少年先锋队队歌”以及“增产校园的校歌”。每次随着队长那洪亮的嗓音的命令我开始把自己当作是一名在校生，沉浸在音乐之中。可是，唱着唱着不知不觉地视线模糊了，嗓子像有什么东西被塞得满满的，脉搏开始加速。妈妈看着我终日以泪洗面，她心如刀割，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却让她力不从心。
妈妈常常把我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默不作声，潸然泪下。
“妈妈，我想上学。”我期盼的眼神注视着妈妈。
“好孩子，你放心，妈妈一定想办法让领导认可，并接受你”
“妈妈我知道自己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他们才不肯收留我。”我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趴在妈妈的耳边悄悄地并且坚定地继续说，“只要他们肯收留我，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辜负妈妈的希望。也以我的实际行动证明虽然身体残疾，但我和其他人是平等的。我一定要比他们强。”
“好孩子，你真懂事，妈妈相信你一定能有这个能力。”
1991年我们再次来到附近的这所学校，费尽了周折才找到了领导。于是，妈妈搀扶着“画龙”的我跌跌撞撞地来到领导面前。将我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并且请求领导接受我这个残疾学生。在场的老师们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这时，领导上下打量着我并且不住的摇头：“历年来，我们从未接受过像她这样的学生，她能自理吗？她听得懂老师的语言吗？如果课间来来往往的同学碰倒她怎么办？我们可担当不起这个重大的责任！请家长谅解。”
“您放心，虽然她没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可是同龄人能干的她都能，并且我们不会给学校增加任何负担的”妈妈继续恳求说：“请您体谅一个残疾孩子对知识渴望的心理和作为一个残疾孩子家长的苦衷吧，我们会节制的，请您相信我。”妈妈的声音梗咽了“这是孩子唯一的心愿，您就满足了吧。”看到妈妈泣不成声的样子，终于打动了他们，领导双眼充满了泪水。我的一颗蜷缩的心也舒展开来，但又为第二关是否能够顺利的通过而怦然心跳，这可真是“过五关，斩六将”。
“那好吧，只要通过考核，我们一定接受她”
“谢谢您的爱心”我和妈妈同时给领导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怀里揣着既激动又紧张的双重感受大踏步地向省里的大门走去。考核开始了，我被独自叫到一个屋里，监考官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好长时间，和蔼可亲地问我：
“你多大了？”
“我今年六岁”
“给我背首唐诗吧”
“好的”咏鹅……我胸有成竹流利的背诵完毕。
“嗯，你会做加减混合运算吗？”
“我可以试试”
“那好，听题10+3-5=?”
“等于8”我脱口而出。
“你们家的地址是哪里”
“你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
“单位的地址”
“从29倒着数，数到1”
我对于监考官的提问可以说是对答如流。最后我很快通过了考核，并且得到了大家的认可。9月1日我终于以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学生的身份走进了宽敞明亮的教室。（在此之前，必须在妈妈的陪读下我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教室里，但对于学校的这个“逐客令”被我狠狠的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在同学们面前搞一些“别出心裁，独出一支”与众不同的特殊待遇。这样是很丢人的，同学们会怎样看待我这个不凡寻常的“人物”呢？我百口莫辩。稍有忽视，大家的口水就会把我淹死）
我每天起床很早，面带微笑地洗漱完毕，开始翻开崭新的课本专心致志地预习着下一课，心里说不出的甜美。我不能被落下，不能被人瞧不起，只有努力学习出人头地才能改变母亲的命运，让中年的母亲早日脱离苦海，苦尽甘来。
妈妈送我去学校的路上，我总是在妈妈的背后留下我默写生字的手印。与生俱来的微弱视力无法让我把老师写在黑板上的笔记看得很清晰，即使坐在第一排对我来说都难如登天（因为积水的压迫，视神经萎缩，配眼镜对于我来说是徒劳）每当写笔记时，也是让我扎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时候。
下课了，其他同学你追我赶地跑出了教室，笑语喧哗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教室里只留下我独自一人，四周空荡荡的，我轻轻地站起身想活动一下筋骨，却又胆战心惊，生怕被四周的眼睛发现。一坐就是四十分钟，（即使课间时，我也不能随便的到处游荡）这种滋味真的很难受。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门口，做贼般地把头探出门外看着来往的同学们羡慕不已。为了减少去卫生间的次数，减轻学校的负担，我几乎不喝一滴水，即使口干舌燥，喉咙几乎都快要冒烟了，我还是耐着性子忍受着。“我这像是上学吗？到像是囚禁在牢笼里的小鸟，失去了自由的权利。”我无声地抽泣着。
一上午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界，终于放学了，我高兴得差点欢呼起来……（因为我是学校的“一级保护人物”所以特许我自由的出入学校。注意：必须在家长的护送下）
妈妈笑盈盈地迎上来，迫不及待地追问我在学校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们离开学校一边走，妈妈用茫然地眼神看着我一脸复杂的样子，我既为自己能和同龄人一样接受正规的教育而高兴，又为身体上与生俱来的缺陷给自己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创伤而感到难过。
“怎么？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习惯吗？”妈妈关心地问道。
“我们新任的班主任老师好厉害，我害怕”我紧张地说，“今天因为同学上课说话（男生），老师把他的课本，一切学习工具全部没收了，还把他的作业本撕的粉碎并且让他罚站一节课。”（除我之外，几乎全班同学都受过老师的批评）
“作为老师如果不严厉些哪能管得了这么多学生啊。妈妈相信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
我点点头“妈妈，同学们都说我是“大头娃娃”并且还为我专门遍了一首歌谣：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每当课间仅有的十分钟，同学们除了去洗手间之外我便成了大家的焦点“人物”。闲暇时，同学们手拉手圈成一个圆圈，然后把我包围在中心（包括我独特的课桌，为了避免我会受到意外伤害，老师专程给我列为单行独坐）一边拍手，一边唱着。等到演唱结束后立刻响起一阵雷声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妈妈把脸颊贴在我的头上，我能感觉到妈妈那心痛的泪水洗去了我伤心的记忆。
我曾一度开始感到心灰意冷，垂头丧气但我深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便忍气吞声。
多多乌云笼罩整个天空，不一会儿漂泊大雨倾盆而下，紧跟着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
同学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真的这样引人注目吗？我不断地询问着自己。岁月悠悠，时光飞逝。一转眼，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渐渐地我也习惯了他们的冷嘲热讽。也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度过了这段刻骨铭心的历史。
清晨醒来和往常一样由母亲护送到教室等待着新的一天紧张刺激生活的到来。打开功课表映入眼帘的是：周*上午，数学、数学、语文、语文。看到这四个词组我已经快窒息了，因为我一见到那个面目冷如冰霜，嗓音提高八度的班主任就不寒而栗，忐忑不安，心跳如雷。她经常让我全神贯注的读课文或做习题时头皮发麻，心神不定。有一次，我们在进行一次阶段测验，我正思考着问题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下我的手中的铅笔不由自主的在试卷的面目上深深地流下了一道伤疤。抬头一看，原来老师那尖锐的眼神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在不知不觉中突然感到我那樱桃般的小嘴不停主人的使唤了。放学回到家，我正在写作业。妈妈走过来轻轻地拍我一下。我停下手中的笔尖扭头朝妈妈一笑却感觉嘴角是往一方上翘着。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笑，这是什么表情？”妈妈生气地说。这是一段多
“我不是故意的，今天在学校和同学说话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我委屈地哭了。但这一哭，嘴歪得更加厉害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
“我不敢，我还怕田老师”呜……
“那明天就不要上学了，我们去看医生吧”
“我不，我要上学，我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我怎能轻易地放弃呢？”
“你这样，学校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你上的”
“我……”
“好孩子听妈妈话，病治好了还可以重返校园”
“我们一边上学，一边看病好吗？”我央求妈妈说。
“那我们只好试一试了，看看老师是否同意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抱着一线希望跟妈妈重新走在那条熟悉的马路上，我们来到老师的办公室“咚，咚，咚”
“请进”妈妈轻轻地推开门，我们端正地走进屋里。老师奇怪的看着我鼻子下面的口罩。
“田老师好！”我规规矩矩地以学生的身份向老师敬个礼。
“田老师，是这样的……”妈妈讲我的病情及心愿告知老师。
“不行，不行，这样对她，对学生都会有很大的影响力。先让她以休学的形式歇息一阶段，等病情有所好转再说。老师瞥了我一眼说。”
“田老师求求您别不要我好吗？”我遗憾地说。
“你放心吧。你的成绩这么出色，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呢，做老师的最喜欢优秀的学生呢？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考虑其他事情啊，不然的话，即使你拿到大学文凭，身体不好也没人敢雇用你啊”。
我的希望一扫而空。我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老师，告别了同学也告别了奇花异草，鸟语花香，千山万水的校园。从此，我们就在家和医院的两点一线之间往复。
清晨，我习惯性地六点钟起床，如赶火车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这时，妈妈早已为我准备了可口的早餐（半碗西红柿挂面汤）我津津有味地吃完后妈妈宣布一条事情：从今天起我们要积极主动配合医生的治疗也好早日重返校园。哦，天啊！我这才好象更从睡梦中醒来一样，猛然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休学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事件像是一条莫大的新闻，又怎能一时让我去接受这个潸然泪下的现实呢？我该如何度过这段光阴呢？
我一次次，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曾经这短暂的一百天美好的时光，这是一段多么珍贵，多么刻骨的回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