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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走丢了;二二:“双抢”这只老虎

作品名称:记得那时年纪小      作者:何宇红      发布时间:2014-08-23 22:41:26      字数:4363

  二一:走丢了
  有一回,我和同学打水仗弄湿了一身衣服,回家偷偷地脱在床后面,被妈妈找出来之后又打烂了一只饭碗,那边弟弟哭丫丫地要带,这边妈妈要给我洗衣服,腾不出手打我,我一边摇弟弟一边听妈妈数落,一幅低头认罪的样子,妈妈骂到最后用一句话做总结:“你不要跟我做女了啦,我迟早会被你气死,下次哪个叫花子来了,把你带走算了!”
  看妈妈说话的时候,脸上像有几把刀子一样,想到那脏兮兮的叫花子,我胆战心惊了好些天,只要看到叫花子来了,就连忙躲起来,看到并没有被带走,心里暗暗庆幸妈妈记忆力不好。
  叫花子没有带走,可我有一回真的走丢了。
  那时候,妈妈的学校一到夜里总是搞活动,其中有一个人人喜欢的活动就是去县城看电影。
  县城的电影院是一栋两层楼的高级电影院,宽大的舞台,洁白的宽银幕,座位呈梯形地螺旋上升,比起大队部的露天电影院不知要好多少倍,我坐在大队部的草坪上感觉自己就是个乡下的小丫头片子,而坐在县城里的电影院就觉得自己是个骄傲的公主了。
  对看电影这事,妈妈和学校的老师也很重视,他们都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出门还有撒些花露水,由肖校长带着,一路有说有笑地兴奋着向电影院开进,那一回的电影应该很好看,因为爸爸也去了,妈妈是抱着弟弟去的,爸爸一直牵着我的手,别以为他变温柔了,那是妈妈交待给他的任务:“你就牵着红伢子的手不要松,别的不要你管。”
  一路说说笑笑,一段并不近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到了电影院门口,大幅的宣传画吸引了我们,画上的阿姨很漂亮,旁边还有剧情介绍,大家都把脚步放慢了,爸爸也停了下来,那时候我正是认字的时候,就停下来很有兴趣地读那些剧情介绍,当我半懂不懂断断续续地把那些字念完,一转身,手里空空的,人都不见了,更没有人牵了,像一阵风吹来,爸爸妈妈和那些老师都不见了!
  我的心里空空的,黑黑的,在门口找了几圈,心想他们是进去了,我跑进去一看,电影已经开始了,电影院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荧幕上的小姐甩着长长的水袖,这以前是我最喜欢看的啊!可是这回我哪有心思看啊!我不信他们就这样把我丢下了,也许爸爸又回到门口找我去了,我再回到门口,还是没有看见他们,却看见一个叫花子蹲在门口,拿探寻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直起鸡皮坨,忽然想起妈妈要把我扔给叫花子的话,眼泪就扑簌簌地滚下来,莫非妈妈就这样把我送给了叫花子?莫非妈妈有了妹妹弟弟就不要我了?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狂奔进电影院楼上楼下地喊着叫着:“妈妈,妈妈…….”
  正歇斯底里地哭着,一个带袖章的叔叔走过来。
  “细伢子,你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是的,是的,我妈妈不要我了。”我看着那个红袖章,心里忽然觉得有了安全感,我深信叔叔是个好人,心想如果妈妈不要我了,就和他一起过吧!
  那个叔叔肯定地说:“你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她这会儿说不定正找你呢。”
  我紧紧跟着那个叔叔,叔叔把我带到一间小屋子里,找到一个阿姨,说又有小孩子走丢了,要那个阿姨到广播里喊一喊,阿姨问了我爸爸妈妈的姓名,阿姨连着喊了两次,我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我妈妈撞开了,妈妈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我扑过去使劲抱着妈妈又哭出了一个高潮,妈妈拍着我的背,我渐渐平息下来,泪眼朦胧地问妈妈:“你们还是要我的吧?”
  “怎么不要啊,你们三个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啊!”
  “我以为你真的把我送给叫花子了。”我抽抽噎噎着。
  “是你爸爸没有用,牵一个人都牵不好。”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我一看,爸爸正站在妈妈背后傻傻地笑。
  原来,牵着我的爸爸在电影院门口就习惯性地甩了我的手,自由自在地一个人走进了电影院,坐好了座位,看了一会儿,妈妈忽然惊问爸爸我到哪里去了,爸爸才醒悟到把我弄丢了,一时慌了神,于是全家在电影院上上下下地找,所有的老师都出动了,正在找来找去,听到了广播,就奔广播室来了。
  那天的电影放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回来的路上,爸爸被妈妈骂了一个体无完肤,还被全校的老师批斗了一番,尤其是学校的女老师七嘴八舌地把爸爸狠狠地刮了一顿,爸爸的大男子主义思想的种种表现被妈妈一一陈述,被全校老师一一过堂,爸爸在如此强大的阵容面前没有反驳的份儿,只会嘿嘿地笑,只会抓得我的手紧紧的,怕我再跑了,并保证以后要加强带孩子的责任感,保证晚上轮着和妈妈一起给弟弟把尿,遇到弟弟擦屁股再也不推脱。
  而我在确认爸爸妈妈永远不会把我丢掉后,也跟着咯咯地笑。
  二三:“双抢”这只老虎
  一直没有机会出集体工,心里羡慕着呢。
  看看那些大人每天每人握把锄头,经常把下巴靠在锄头把上,很多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听不尽的故事,一串串笑声就从锄头把上飞出来了,多美好啊。如果扯早秧,据说还有发饼吃,但我觉得没有扯夜秧浪漫,在满天星光里把水弄得哗哗地响,听青蛙蛐蛐轮唱着夏夜的歌,和好朋友一起做事,讲故事,更是和天上的月亮一样美好!
  再看看那些出集体工的哥哥姐姐,放暑假了,在“双抢”时节,要不为队上的牛打青草,要不帮着递稻子,居然可以自己为家里挣工分,我心里也悄悄长出要去出工的愿望,但妈妈不准,说我太小,让我在家里带弟弟,哎,带弟弟又不能挣工分。
  后来分田到户,过足了“双抢”的瘾,才知道“双抢”是只可怕的老虎,恶得死,晒得死,累得死!
  最开始我既不会割稻子,也不会插秧,只会递稻穗,就是在田里弯腰把一把把的稻穗递给大人,大人再放到打稻机里去打出谷粒来。忙乎一天,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平常看见队上的哥哥姐姐在田里蹦蹦跳跳地干着这个还以为蛮快活呢,我算是初次领教了“双抢”的厉害。
  接下来,爸爸决定让我拜师学艺,请了隔壁的菊姨来做我的老师,教我割禾。第一天,我跟着菊姨割一割,歇一歇,牢牢记住割禾“先去镰刀再去手”的要领,一直没有割手,还真的割完了几分地,因为新奇,再加上没有压力,我不觉得特别难受。
  第二天,爸爸布置我们要割好那一丘田,因为打稻机轮到我们家里来了,我们都加快了速度,速度一块,不熟悉业务的我就出了状况,把手割破了,鲜血淋漓,哭丧着脸,这样我就被妈妈派到家里去做饭了。
  事后,我竟被很多人怀疑是不是故意割破手的。
  队上的袁大叔问我:“还是把手割破好过些吧?不要晒太阳。”一边问一边不怀好意地笑。
  我捧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谁还故意割破自己的手啊,我哪里想到这样会因祸得福啊!
  手割破了,过几天就好了,“双抢”是如此的漫长,我又跟着他们去田里摸爬滚打去了,主要任务还是递稻穗,当我站在骄阳下浑身湿漉漉地像个泥人一样弯腰,奔跑,我真恨死了那恶毒的太阳,为什么他就不肯躲在云层里呢;更恨死了这可怕的“双抢”,这是谁的发明呀,我曾经问妈妈这个傻傻的问题,妈妈恶狠狠地说“这是肚子的发明,不搞双抢就会饿死,没有饭吃。”
  过了十来天,“双抢”告一段落,稻谷都收回了,接下来是抓紧时间把晚稻插下来,要赶季节。于是我又学习插田,插田是个技术活,我初学的时候,明明是每次插六兜,慢慢地就会变成四兜、两兜,最后没有了,只留一个站脚的地方,还埋怨田长得不好,为什么不长得四四方方的,爸爸气坏了,像教我打“六百六”那样拿来一根细竹丫子站在岸上,从家里牵来两根粗粗的麻绳,从田的一头牵到另一头,两头用竹签固定,让我照着那两根麻绳插田,这样一来,我终于把四兜禾从头插到尾没有丢,而且线条还很直,站在田埂上欣赏还是那么回事。
  插田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要速度,为了速度手不能靠在膝头上,不能老是站着,我苦着脸在水深火热里说腰疼,爸爸虎着脸说:“细伢子都是没有腰的。”
  太阳的脚步真慢啊,终于盼到太阳下山,妈妈却下令,要趁凉快,多插一些,要一直看不见了才回去,等我们上了岸,我的腰是直不起来了,我是弯着腰回家的,在路上我觉得我随时可以晕倒。
  回家重重地躺在床上,一边羡慕着妹妹可以在外婆家里享福,一边回味着这些天的苦难暗暗地想:“世界上竟还有比挨打挨骂还难过的事,这个‘双抢’真是一个恶老虎啊!”
  第二年春天,又要插早稻,那个时候的学校竟还要放“春插假”,我是没有一点偷懒的机会,我照着插晚稻的样子把那些秧苗狠狠地插下去,爸爸就跟着我后面喊:“早稻水上飘啊!不要插得太深了。”我哪里管他那些,我只管插好了就跑,结果第二天,爸爸在田里忙乎了整整一天,就是把我插得深深的秧苗再一兜一兜地拔起来。那天,爸爸叹口气:“你怎么没有一点悟性啰,这个农业大学你是永远也不能毕业。”
  第二年的“双抢”,妹妹也回来了,终于有了一个受苦受难的伴,受妹妹“地主婆”思想的影响,我也会变懒,有时候站在田里不弯腰,有时候借上岸喝水的机会磨磨蹭蹭地不肯下田,爸爸一看不行,就咬着牙巴大吼一声:“今天不插玩这丘田不要吃饭。”
  妈妈则用换了一副口气:“好崽,快下来,这些事反正都是我们家的,早做了早休息。搞完‘双抢’妈妈带你们去长沙玩。”
  在爸爸妈妈的威逼利诱下,我们每天被爸爸妈妈赶着出门,在日头里煎熬着一日一日,天天被“双抢“这只老虎吞噬着,磨练着,暴晒着,爸爸的教育不时地响在耳边:“看你们不认真读书,以后天天要搞双抢。”
  体会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滋味,想想老师居然说什么劳动最光荣,劳动累死人啊!做蜜蜂不是那么好做的。
  有一年,爸爸被耕田机刮伤了脚,伤得很严重,搞到一半的“双抢”就变成了我们娘三个的任务,妈妈唉声叹气着,那一年我们却变得特别懂事,每天不要喊就起床了,也不再傻傻地站在水田里发呆,不是盼望太阳下山而是希望太阳还可以留久一点,让我们把任务往前赶。爸爸伤了脚,没有了主劳力,为了换劳力,我们还和队上的人家换工,我们帮他们插田或者割禾,他们帮我们家拌禾,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了,妈妈会带我们吼几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还别说,这一吼,浑身又来了劲!
  即便这样,我妈妈总是担心落后,总是急躁冒进,有天四点钟就喊我和妹妹去割禾,我和妹妹梦里梦糊地走到田埂上,一看东方红都不红,月亮还挂在树梢,还早呢,又跑到田埂上打盹,这一打盹就趴在田埂上睡过去了,等我妈妈做了早饭,喂了鸡,喂了猪,还不见我们回来吃早饭,妈妈想不到这两个女儿一下子变得这么勤劳,跑到田边一看一兜禾都没有割,只有两头小猪睡得香香的。
  我们终究挺过来了,最后收工的那天,妈妈的眉头舒展开来,老是拿疼爱的目光看着我们,胜利在望,我们在田里大声地唱起了《打靶归来》。
  那一年,“双抢”这只老虎,把我咬成了黑“排骨”,把妹妹那身地主婆的肥肉吸尽了,可是我们终究打败了这只可怕的老虎,而且是我们主动去打败的。
  “双抢”结束,我和妹妹懒懒地躺在床上,听着爸爸和那些看病的人聊天:“这一回双抢就搭帮我们家的两个妹子,那硬是当得两个劳动力。”
  “妹子就是比伢子听话了,我家那崽懒得死,喊不动呢。”
  “是的呢,何医生你好幸福啰,以后有吃不完的肘子啰。”
  “这一回,我发现她们好像变得懂事多了!”是妈妈的声音。
  ……..
  听着他们的声音,想象着他们的表情,我们心里暖暖的,双抢是一场痛苦的修炼啊,在这场修炼里,我们长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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