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个不速之客

　　祈颜带着祈宁和妈妈爸爸一同回到了家乡，把这边的房子出租了出去，让祈凡关照着。这其间并没有跟陈枭楠打招呼，她不想再跟他牵牵扯扯的弄得生离死别一般。妈妈的药每过三五天，祈凡会从那边寄过来的。只是她得去县城取一下，但是也并不妨碍她们生活在那种田园般的地方。
　　关于身体方面，她觉得回到了乡下，面对田野面对青山，面对田园与麦浪她会不治自愈的。心情决定一切，她换了号码，不想再让他们找到她，而要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妈妈这里虽说吃喝上不用花钱，但是日常用品还需要用钱。她也打算在县城找个什么工作，来维持一家的生计。她就想这么默默地陪伴着妈妈走过最后的日子，不要等妈妈不在时后悔莫及。
　　象她这样的人才在那种小小的地方还不多见，找到了以前的高中老师，也在学校谋了一份工作，给那些孩子带外语。最早以前不就在那所中专学校带过外语么？所以，对于她来说看看教学大纲也就差不多了。还有一份是在家兼职给人翻译稿件，那个属于机动的，并不影响现在的这份工作。
　　她这样的安于现状，倒是让妈妈有点吃惊，不过她也不再多问她什么，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无所谓。或许，她现在这样只是为了陪她，总有一天还会回到大城市，那里才是她翱翔的天空。
　　再说，还有他们认定的女婿。只是这次祈颜带着他们匆匆忙忙地就逃回了家，也没跟女婿打个招呼。那小伙子不是说让等他二十天吗？怎么女儿突然改变了主意，可能他依然很忙吧，脱不开身。她闹着要回乡下，只是想跟黑子一起渡过最后的时光。她觉得她时间不多了，在乡下好好陪陪他。而且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在那个陌生的城市她是不愿意就那么把自己交待了的。祈颜说回家，她连问都不想问，就直接跟了回来。
　　祈宁也上了大学，时不时会打来电话问候他们，也会写信。这样真的就很好了，三个女儿都出息了，都有自己的生活，慢慢都会有自己的爱人，她这心那也可以放下一半了。现在她的任务就是守着她自己的爱人，在林里田间朝夕相伴，最好是老死终生。可这最后的终生现在变成了她的一个奢望，也只能想想罢了，时光没有给她留出多余的时间让她消磨，她得好好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人那，到了生命要终结的时候，才会想到要珍惜，总认为时光总会在某一地等着自己，总认为一个人的一生很长很长，有的是时间去挥霍。可往往不是这样的，就象现在的她，是多么眷恋人世间的美好。可是时光却象一个多棱镜一般地只折射出一点点光给她，剩下的时光要黑子一个人走完。这对黑子是有点残忍，而先走的那个是幸福的因为一直有所爱在陪伴，一直有所爱的人送她归去。那么她就安安心心地等着那一天吧，安然的等待着它的到来，没有恐惧抑或是悲伤。
　　祈颜在县城学校给她分了一间宿舍，她觉得住在这里方便了很多，回家她会每周都回去的。一个是送药，一个就是看看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着，一个小生命慢慢孕育在她的体内，让她有点猝不及防，他就象一个不速之客一般地打乱了她的生活。虽然这个结果她早就在看胃病时就知晓的，可是依然让她有些慌乱。当时没有告诉那人，是还没有拿定注意是否留下他。如果留下他，将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多麻烦，而她也不能继续在学校教英语，得回家去孕育他。其实到现在她也没想着是留下他，还是将他扼杀掉。好象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到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她该怎么办呢？
　　她与陈枭楠已经断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瓜葛了，再告诉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好象对他有所希冀似的。而她现在面临的选择很简单，只是在爱情与恩情中选一个，她与陈枭楠，她觉得有更多恩情的成份在里面。但她却拒绝了他给的爱情，是她不需要他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她需要从他的身边逃开，去梳理自己本不清晰的思维，需要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仅此吧。
　　或许在她心里，她对他也心存爱意，可这爱她不想让他觉得有些廉价，因为这曾经建立在一种利用的基础上。如果爱情掺杂了利欲，那还是单纯的爱吗？那就不是爱，是一种商品经济，只不过是建立在了她与他的感情之间。
矛盾的心思一直在左右着她的思维，所以这个小东西才留到了现在，被她独自带走了。或许她把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就是想让那爱在这个小生命身上延续，去回味、去梳理多年以前那个叫爱情的东西。
　　这几次回来，她有些神不守舍。做母亲的都看在眼里，好象有什么心事似的。
　　“祈颜，今晚回来跟妈妈睡吧？”
　　“不了，我还是回老屋去睡。”
　　“干嘛要这样的呢，让你爸爸去隔壁屋睡去，今晚咱俩睡。”
　　那天晚上，祈颜终于睡在了妈妈的身边，在离开自己婴儿时期的许多年后，重新睡在了妈妈怀里。睡得很踏实、很暖。她贪恋这个怀抱，她也希望她一下缩回到还是个小婴儿的时期，永远赖在妈妈温暖的怀抱中。这是她一直挣扎着想离开却又无比眷恋的怀抱。她可以一直不再拥有那样的怀抱，可是她却不可以将妈妈失去，哪怕失去几年，几个月甚至于现在的几天都不可以。
　　妈妈睡得很安详，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也很美。好象只有在乡下的家里，她才睡得这么安稳。
　　现在的她也该选择一下了，是继续留在这里守着妈妈，还是远离妈妈到一个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独自将孩子养大？如果她留在妈妈身边将孩子生下，必定会给妈妈与爸爸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是要她离开妈妈远走，她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妈妈这个时候需要子女的关心，她怎么能忍心丢下她独自去远行？可是妈妈，你能告诉女儿怎么办吗？她在心里默默地呐喊着。
　　“祈颜，怎么还不睡？”妈妈突然问她。
　　“哦，妈妈您不是睡了吗？我看您睡得好香甜。”
　　“祈颜，你跟妈妈说实话，你跟枭楠怎么了？”
　　“我跟他没什么，挺好的。”
　　“不对。一直你都对他不冷不热的，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能满意，女儿啊别挑了，象枭楠那样的小伙子世间真的难找了。你觉得他不好，还是他配不上你？”
　　“我没觉得他不好，他一直很好。不是他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他。”
　　“为什么？我看枭楠对你一直很上心的。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你，他不会对你的家人乃至你关心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事你不领情，他还依然无怨无悔。女儿，我们做人得讲良心。你不要一个爱你的男人，你到底要找一个怎样的人？”
　　“妈妈，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跟他已经分道扬镳了，而且即便是爱过那也是曾经，都是过去时了。而我们在一起时，我伤了他那么多次，就是他不会记恨我，我也会恨我自己。这次他又出钱出力的，让我在他面前更无法立足，我们好象永远不在一条平行线上，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也不需要别人来可怜我，更不需要一些人说我是为了他的钱，才用一切可以要挟他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孩子，以妈妈的眼光看不是这样的，他是真的爱你。而且妈妈也知道你爱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还有，你最近总不好好吃饭，是不是有了？”
　　“是的。既然您看出来了，我也不想瞒着您了，是的，我有了他的孩子。”祈颜也不想瞒着妈妈了，因为再瞒也没多少意义，而且马上纸也包不住火了，她的肚子就要显山露水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我只是还没拿定注意要不要这个小生命，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用孩子要挟他，看中了他的钱，他的地位才跟他结婚的。”
　　“女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跟枭楠交往，干嘛总在意别人怎么看呢？你们之间相爱就好，还要照顾很多人怎么看，那样你不累吗？这两天你坐在那里发呆，是打算将这个小生命扼杀掉，还是打算离开妈妈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自己养大孩子？”
　　“妈妈？你怎么知道？”
　　“知女莫若母啊，你忘记了，我是你的妈妈。”
　　“那妈妈你不介意，我现在这个样子？在村子里或许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即使是这样，妈妈也愿意跟你一起承担。不是还有枭楠吗？过不久他忙完了，就会来看我们的。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孩子生下来。你忘记了，你曾说过让妈妈晚年幸福的；你还说过让妈妈的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外孙。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我们的幸福就是看到后代的延续。妈妈知道，原来你那个爸爸走时对你的伤害太大，是妈妈没用找了那么一个人，让孩子们也跟着受苦。”
　　“妈妈，别说了。那不怪你，再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你说他不在了？死了？”祈颜本来一直交待妹妹们不许说何耀东的事情，可是这件事终究是从她的嘴里溜达着摆在了妈妈的面前，她不是故意的，好象话赶话就说在那儿了。那么既然说了，那还是告诉妈妈吧。
　　“是的，他死了，出了车祸。”
　　“哦。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有半年了吧。”
　　“你们见他了？”
　　“是的，因为他想见我们，打听到我们也在上海。他是枭楠下属公司的一个老总，可惜他命不好在出差回来的途中撞上了一辆拉钢筋的车，没有当场毙命都是幸运的。虽然我一直对他恨之入骨，可是当他被撞得千创百孔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心里竟然也很心悸，而且也有很多时候是心惊肉跳而又心悸的感觉。”
　　“这样看来妈妈似乎明白了你心里所想，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而起，而后又由他而灭。他的存在让你斗志昂扬，而他的毁灭又让你心理的承受力垮塌了。唉！既然他死了，你就忘了以前的事吧，过好以后的生活。”
　　妈妈的理解，不能说不一剂良药。
　　一直以来，跑在大上海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跟他复仇。可是当有一天，复仇的对象不在了，突然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所措。不象当初想要报复他那种跃跃欲试，想象着报完仇一定会欣喜若狂。事实并不是这样，随着他的死去，在心灵上有了一次重重地打击。原来人的生命这么脆弱，当她看到何耀东那残缺不全的尸体，又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每次一睡着，闭上眼睛全是他凄惨的样子。他祈盼着宽恕，而她想着的是怎么救赎自己破碎的心灵。她的内心一直挣扎在宽恕与不宽恕之间徘徊，不知道该向哪里倾斜。还有她所做的一切，妈妈她都明白，这还要什么呢？人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珍惜现在得到的，摒弃那些你并不需要的负能量，好好的生活下去。
　　“妈妈……”祈颜转过身来抱着母亲，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人有时候被懂一下，心里是那样的欣喜。无论以前有什么，现在都可以释怀了。想想以前所做所想，现在看起来很幼稚甚至可笑，可那是她真实的感受。她以为这些心思不会有人知道，可是依然没有瞒过妈妈的眼睛。
　　当时她执拗倔强，大有一百头牛拉不回来的劲头，而且那个时候还动不动朝妈妈发火，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将她劝回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而现在经妈妈这一开导，她突然心里暖暖的，原来她不是一直没有人关心，有很多人都关心着她、爱着她，只不过她一直在拒绝。
　　这个世界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登徒子和负心汉的故事。从小到大，总是听到男人怎么爱女人，后来再把她抛于脑后，忘记她。可是你却忘记了这世上不光有这样负面的故事，也有积极向上的故事。比如王子爱上了灰姑娘，而现在她与枭楠呢，是否就是现代版的王子与灰姑娘故事的演绎。可是就这样的故事也让她现实的观点打翻了，但她不气馁，有了妈妈的支持，她有足够的勇气独自迎接那个小生命的到来。
　　妈妈说，一个女人不做母亲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屈指算来，这个小家伙应该快七个月了。只是她一味的不吃东西，让他还没来到人世就受了很多委屈。那不是故意的，只是她没法一个人独自面对他的到来。她需要亲人给予有力的支撑。比如妈妈，比如他。但对他，她觉得是奢望，说不定他并不喜欢这个小东西呢。那没有关系，她只需要把这个小小的他放在她自己的身边，来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
　　或许女人在面对孩子的时候是最柔软的，当有一个弱小的生命需要你去呵护时，女人都会变得很坚强。当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后，她的天与地，不再是外面缤纷的世界，而是家庭的温暖与甜蜜。那个时候的她最像一个女人，更懂得拥有的可贵；当有了孩子后，她的内心不再以自我为中心，她会变得包容与低调，变得更加温柔漂亮。
　　孩子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宝藏与财富。有了孩子的女人内心更大度，更有责任心，以后还会变得更成熟、更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