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妈妈的婚礼结束了，祈颜觉得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带来的那些钱，除了给家里和妈妈置办一些结婚用的东西外，还剩下好多。她想把这些钱留下来给祈凡和祈宁，日后当她们的学费。虽然黑子伯一摇身变成了她们的继父，但让她一下子去用他的钱，还有些不习惯。她希望妈妈幸福，但不希望因为她们的拖累让妈妈为难。她不知道黑子伯怎么想，只是觉得妹妹们上学的费用，她有责任替她们支付，也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将来她有能力了，或者还会负担更多。
　　临走时，她把祈凡叫到跟前。
　　“祈凡，姐姐要回去了。你跟祈宁过不久也会回到学校上学，这些钱你拿去，两个人买一些学习上的必备品，剩下的钱存起来，用多少取多少。虽说黑子伯成了我们的继父，可到用钱的时候总是觉得不那么心安理得。还是自己留一些钱，也备急用吧。”
　　“这么多？”祈凡吃惊地喊着。
　　“这是三千元，除了我自己留了一部分外，这几年的打工的钱基本都在这儿了。我只是希望，这些钱足以让你和祈宁完成学业。将来都考上大学，出了咱这个穷村子，去寻找自己的梦，实现自己的愿望。”她说这些就像一个人在说临终遗言似的，好像从此永别了一般。
　　“姐姐，你在外面一定很累，不然哪个老板会舍得给这么多钱？”
　　“祈凡，你还小不懂，其实干什么都是付出辛苦的，人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些时候吃苦是必须的，或者就是人生的一个历练吧。”
　　祈凡似懂非懂地点头。
　　“将来等我考大学的时候，也考姐姐的那个学校好吗？那到时候我们就在同一个城市，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嗯。你自己拿主意，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离开这个村子就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唯有好好学习，出了这山村，外面的世界很奇妙，也等着你去开发，等着你去实现自己所有的理想。以后的日子，自己也多个心眼儿，多帮妈妈做一点儿，别什么都指着黑子伯。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妹妹和妈妈的，也不会让黑子伯为难。他一直关照我们家很多年，我很感激他。妈妈嫁给了他，我什么要求也没有，只有祝福。只希望他能与妈妈一直相伴到老，给妈妈的后半辈子一个温暖的生活。祈宁也不小了，我们都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倒是姐你离我们那么远，钱还是一点点地挣，别太辛苦了，对自己好一点。”
　　“知道了，小丫头整得怪煽情的。姐姐走了，妈妈可能会要求你们去黑子伯家住几天，那你们就去吧。记得勤快些，别让妈妈为难，妈妈能有一个归宿不容易。”
　　“我知道。姐，你什么时候还回来看我们？”
　　“姐姐估计这一年会很忙的，可能就不回来了。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信吧。”
　　“嗯。”祈凡的泪水就掉了下来，不知道是为什么，近几年她怕送别，人越大却有点变得多愁善感。而现在妈妈嫁掉了，她觉得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少得就剩下她们姐三个，而现在祈颜又要走了，走时还说那么一堆话，好像再也不回来了似的。
　　“那我现在就去做晚饭，你吃了饭再走。”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诶……”祈颜想喊住她不要做了，又把想喊的话咽了回去，吃了饭再走也好。家里的后窗子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棵苦楝树，好像越发的高大茂盛了，今年开了这么多花，香气一直弥漫。只要推开窗子，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就会扑面而来，那些绿色植被的生命力总是这么旺盛，像极了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就是她们这些人的真实写照。她两眼出神地盯着那棵树，那棵伴着她生长的树，长得如此魁伟，或许是因为土壤的肥沃吧，就如同人有了爱的滋润会变得美丽动人是一样的。可是，不一定每个人在想要爱的时候，都会拥有，这也要看缘分或者还有机遇。
　　“大姐，二姐。”祈宁回来了，祈宁长大了也长高了，但还是清清瘦瘦的一个小孩子。依然是叽叽喳喳的。其实，在一个家庭里，总该有这么一个性格活泼的来活跃气氛才好。
　　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早就进来了。
　　“咦？二姐你这么早做饭要干嘛？黑子伯和妈妈要我们去那里吃饭呢。”
　　“大姐要走了，我给她做点饭，吃了饭她就走。”
　　“怎么这么急呢，好不容易见一面，说走就走，我不同意。”祈宁又耍小孩子脾气。
　　“你不同意，那你跟大姐去说吧。”祈凡看着天真的妹妹笑了。
　　“大姐。怎么这就要走呢？我们才见一面，还没在一起好好说个话，你就又要走？”祈宁一进屋就喊着。
　　“祈宁，回来了？你怎么不在妈妈那边待着了？”
　　“我是回来跟你们说一声，妈妈和黑子伯说，晚上让我们去他们那儿吃饭，而且让我们搬在那边跟他们一起住。”
　　“那你跟你二姐去吧，姐姐真的很忙。这几天正毕业分配呢，很多事需要姐姐去处理，等以后姐姐不忙了再回来。”祈颜看着祈宁说。
　　“你总是这么说，上海离我们家这么远，你能天天回来吗？再说，妈妈她也想你了。”
　　“我知道，可姐姐真的脱不开身。”
　　“好了，祈宁。大姐真的有事，毕业分配可是大事，大姐得回去等消息，不能在这儿闲住着了，万一耽误了怎么办？等大姐分配了，有了工作，那到时候就可以回来再看我们。”
　　“哦。是嘛，毕业分配有了工作，那大姐就有了工作？就像大队会计那样的，天天都夹个公文包上班那样的？”
　　“呵呵……是吧。”祈颜和祈凡都笑了。在祈宁的小脑袋里，好像只装着大队会计，她觉得大队会计是公家的人，就是天天去公社上班的那样。
　　“我什么时候也能那样呢？”祈宁又开始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好好学习，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
　　“吃饭吧。”祈凡端出了热乎乎的饭，看着祈颜吃。祈颜吃起饭来一点也不做作，大口地吃着，让人看了特别有胃口。
　　“你们要不要吃点啊？不过你们还是等一阵去黑子伯家吃吧，既然人家请了，你们也别让他们难堪，别再惹出了妈妈的眼泪。”
　　“嗯，知道。”祈凡和祈宁就这么看着祈颜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抹嘴。
　　“再歇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祈凡把吃剩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三个人又坐到屋后的苦楝树下。这一次坐在这里，三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祈颜要走，祈凡和祈宁有诸多不舍也只能放在心里。她们知道这个姐姐通常是说一不二的，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或许，现在坐在这里，只是想陪她坐坐，各想一些心事。
　　“好了，我该走了。妈妈那里我就不道别了，省的她不开心。祈凡回头替我转告妈妈，我学校有急事，先回去了。”祈颜站起来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了。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一起出了家门，把祈颜送到去县里的车上。车卷着黄土左右摇晃着渐行渐远了，祈凡举在头顶的手挥了又挥，晃了又晃，直到看不清车的影子。姐姐走了，好像家里的人越发的少了。或许真的是每个人在路上走着，那个你希望一直陪着你的人也不一定会一直陪着你，到头来还会剩下孤单的自己。人，长大了一点也不好，孤单动不动就奇袭而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祈颜回到了学校，以她的成绩应该能分配到一个不错的单位。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个跟商业贸易有关的大公司为落脚点，来实施她的计划。只是世事有些变数常让人防不胜防，祈颜去的那个国贸公司让同一专业的别的同学以她的名义顶替了，而祈颜被分在一个中专学校当老师。这个工作是她压根就从未考虑过的，但是木已成舟，也只好先让这里成为她的一个落脚点。好在她也并不十分在乎，学校倒是鼓励学生自己出去找工作，但那谈何容易。祈颜在上海没有亲人，朋友唯一的就是晓东，但他要出国了，而且临走那天他们还闹了个不愉快，她是不会拉下脸来去求他的。
　　在当时，如果找工作的话，第一是要求户口；第二是要求担保，如果你没有户口的话，你必须有本地人担保；第三，女生不要。祈颜也碰了好几次壁，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为什么不要女生，她不明白。她当时就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连找工作都有男女区别，看来四处碰壁是难免的。那么还是听从学校分配，分到哪里就去哪里，以后有机会了再向自己的目标前进吧，现在她需要一个落脚点。学校是不可能再留她的，她只好另觅出路。
　　于是，祈颜报道了。接待她的是副校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不苟言笑、着装精干，一看就是一个精明的人。他翻着祈颜的简历，皱着眉头。
　　“你是复旦的学生？怎么来到我们这么一个穷学校当老师，好像有点屈才。”
　　“谈不上屈才。其实来您这个学校之前，我也特别吃惊，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但是，既然已经成事实了，那么我愿意在这个岗位上一试。年轻人有一点经历也不是坏事，虽然学校的工作对于我的专业来说，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从里面走出来的学生也不见得都是个个出色，我想实践还是检验真理的最好方法。”
　　“嗯。有你这样的名牌学校的学生加盟，我相信我们的学校会越办越有特色的。这个专业，外语应该是你的强项，那就先把你分配在外语组吧。”
　　“好。”其实祈颜被分配到这样的一种地方，她自己也很懊恼，因为这根本跟商业不沾边，而且她学的专业好像在这里并无用武之地。让她去给这些孩子们教外语？貌似她得把教材好好读读，而且她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不过，她的性格是倔强而又坚韧的，她不会让自己在某一方面认输，即便这个方面跟她的专业真的是风马不及牛。
　　副校长很欣赏她，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还愿意在他这样的学校工作。面对自信的她，他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只不过，分在英语组也是暂时的吧，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把她分在哪个组。
　　再后来她开始上班，先熟悉学校的一些具体工作。给两个班的孩子们带课，每天的工作好像就仅限于备课、上课，然后有大段的时间就是看报喝茶，一下子无所事事的感觉。
　　从她内心而言真的是心急如焚，如果她在这个学校待上一辈子的话，那就可能跟何耀东失之交臂，而且他们也永远不可能碰面，她也没有机会惩治他，也没有机会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可在这里她真的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现在的社会也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样一份清闲的工作，她打算利用起来，再给自己充充电，以备有一天从这里跳出去，寻找新的生活。要去那种大的贸易公司，还必须具备相应的硬件。为了将来，她在积极学习备考这六大科：《外销员从业资格证》，《报检员资格证书》，《国际商务师执业资格证书》，《报关员资格证书》，《国际货运代理员证书》，《国际贸易单证员证书》。有了这六大证书，就不愁没有她夏祈颜崭露头角的机会，那到时候跳槽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她需要这些来帮助她达到目的，现在的工作正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把她分配在这里从表面看是一种悲哀，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她可以再接再厉，以她英语六级的水平，加上那些必备的资质，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会在商业领域大展拳脚。
　　她辅导的那个小女孩儿也如愿考上市里的重点初中了，这对于她的父母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对于祈颜也是，总算是她也没白辛苦，这么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孩子要是考不上那才奇怪。一会儿过去，洛菲菲的父母早在一个月前就说，让她去一趟，把这几个月的报酬结清。而她也想再见见那个小女孩儿，顺便祝贺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