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故事(08)
作品名称:父亲的故事 作者:邬海波 发布时间:2008-11-29 09:50:25 字数:6844
第十章麻衣相法、林彪与张大爷
父亲的故事,讲到这儿,关于那些日子里,小街上的人们的生活及情感的零零碎碎的记忆,是无法复原当时的具体情境的,虽然在梦境中经常有儿时生活的生动画面,让我觉得又回到了从前。
生存着的我们,同那些曾经生存着的父辈们,在这个世界上所能印证的,不过就是顺其自然的喜怒哀乐的真实表露了,至于其他什么的想要靠自己来主宰自己的命运的说法,是根本就不可能成立的一种假说。我们生存状态的好坏,我们活着时的喜怒哀乐,是我们能够自己作主的吗?
我们赖以生存的大地,我们头顶上的苍天,是如此地沉默无语,人间的喜怒哀乐好像于他们是毫无关联的,大地与苍天对于人间的事务好像也并没有横加干涉,也一任着人类对他们任意的捉弄欺骗。大地与苍天只是按照自己的运行规律作出自己的决定,任何人是无法改变这个规律的。
至于等而下之的如我父亲一样的普通老百姓,他们的祸福就只有一靠天地来主宰,二靠人间的大人物来主宰了。譬如那些日子里的饥荒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残杀,又有哪个正直的有良知的人能够阻挡得了呢!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恰恰是那些正直的有良知的人没有什么活路可走,一般的老百姓就只好将本来的面目用厚厚的面纱罩住,用一种原始的乐天安命的态度来打发艰难的日子。譬如上面的我的父亲的那些故事,乡亲们的直白的感情表达方式,都是对这种日子的艰难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感叹。
在人心惶惶于自身安危的时代,如果有哪个人敢于在背地里对政局说东道西的,也只是这个人或者是因为年老头昏,或者是神经不大正常,也或者是这个人属于没有心计的口无遮拦的家伙。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那个如日中天的林副统帅,是大家公认的当然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接班人,手持红宝书的林副统帅,总是跟随在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后面,显出的是一副尖嘴猴腮鬼头鬼脑且爱东张西望的猥琐形像,林副统帅那个噪音也跟鬼叫狼叫一样地难听。对于林副统帅这样的形像,是没有人敢于公开地揭露出丑陋的,大家也曾经跟着呼叫过林副主席万岁的口号。那位林副统帅的公子林立果要选夫人,当时是作为上面安排的政治任务要下面的来完成好的,我还记得这个任务,也曾经在我们这个地处群山包围之中的偏僻的小街的群众会议上传达过,当时只是觉得有些不明白,一个林副统帅的公子要娶老婆,为啥子要惊动全国各族人民包括我们这样的一些乡旮旯的人呢!据传达任务的领导们讲,“这是为了我们红色的江山能够万万代地红下去不变色的一种革命的需要。”意思就是说,如果家中深闺养有绝色又娴雅的女娃儿,是需要积极地配合上面的行动的,是需要大家积极地把这样一件革命的任务完成好的。这个任务只是在我们这儿传达传达而已,也不见有什么行动,更没有看到有哪位女娃儿被上级有关领导预选上,大概是因了这个地方的独处一方而不大有可能出现绝色又绝顶聪明的女娃儿,这件重要的革命任务,就仿佛一股清风掠过,以后不再听说了,当然,对于我们敬爱的林副统帅以及他替自己的公子选妃子的事情,大家是不敢有任何意见和看法的。
当时,在我们这条小街,有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头张大爷,他很小就随同父亲从四川逃荒要饭来到此地,从小直到解放都是一个“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帮工,是彻彻底底的贫农,一辈子没有娶到一个老婆,至死也是独自一人地生活。张大爷虽然人很老了,但身子骨还很硬朗,说话起刚声,走路的时候,他手中的那根大烟杆就是很好的拐杖,大烟杆下面的烟斗是铜的,很大很沉。我读小学的时候,张大爷就经常来给我们作忆苦思甜的报告,讲到过去地主是如何地欺压剥削贫下中农的时候,他的洪亮的声音就更加地洪亮了,讲了一通之后,接着就要从国际阶级斗争的新形势讲到国内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然后带领大家呼口号。
张大爷性格开朗,为人正直,再加上他的那根威严的大烟杆和洪亮的嗓音,就让当地的大人细娃儿对他是敬畏得如同天神。张大爷喜打抱不平,见有强者无故欺负弱者,他总是会舞动着他的那根威严的大烟杆,对着那些无故欺压别人的家伙破口大骂,而且他那一双鼓凸出来的大大的尾部朝上的眼睛,让人见了不寒而栗。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平时自称是好汉的家伙,都只得低下头,并连声地道着歉,硬是要等张大爷骂够了,才敢离开。那些被他老人家解救过的人,自然是感激得不得了,逢人便要提起老人家的好处。
有懂麻衣相法的人私下里议论,说张大爷个子高大威猛、声如洪钟,大手大脚、行走如风,骨相清奇、耳大鼻隆,两眼如豹、威风凛凛,如果从军,应该是个当大官的相,可就是让人无法想得通,为啥子又是这样的一个贫穷潦倒的下场。于是继继讨论,又有人认为,张大爷虽然高大威猛、声如洪钟,但他的威猛只是浮在表面的,也就是骨骼太露;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洪钟的味道,但注意辨别,有点哭的成份在里面。虽然是手大脚大,但是上面青筋暴露;行走的步伐虽然如风,但整个身躯是往前倾的。骨骼虽然清奇,但是不匀称,该露的地方露得太少,不该露的地方又露得太多;耳大鼻隆,虽然是好的,但他的两耳的轮廓很不分明,也就是没有什么轮廓,只是空荡荡的有些薄的两片形如棋子的圆形,而他的鼻孔很大又有些朝天。两眼虽然如豹,但鼓凸得厉害,且红红的血丝布满其中;整体看起来好象是威风凛凛,但注意一观察,就会发现他的上半身比较细小,而下半身就显得很粗很长了,也就是身材的比例不合理。这些行走江湖的靠看相算八字为生的人,经过一番讨论,便认定,像张大爷这样的骨相,其实是真正的苦命相,还好,因为从他整个的骨相看来,是相当具有男人的刚性的,也就是说他老人家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说话做事是有原则的,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最后大家判定:张大爷是一个好打抱不平的人,是一个有魄力的人,怪倒不得公社书记、大队支书们都相当地畏惧他呢。
对于推八字、看相、端公先生驱使神鬼这一套,我们那个地方是历来就相信并盛行的,当时虽然在公社领导的带领下,民兵们对这些活动进行过多次的严厉打击,但就是不能铲除干净,公开场合不敢来,就在暗地里悄悄地做他们的手艺,也就有不少的群众来找他们推个八字、看个相的,还有一些当时的干部也偷偷地来找过他们呢。
这些看相、推八字的人,由刚才的张大爷的骨相,又开始讨论着古代的诸如汉高祖刘邦的奇相,说这个刘邦自幼生得骨相清奇,两手长过膝盖,两腿有七十二颗黑痣,可见,要当帝王将相都是这样的好骨相。接着,又开始讨论朱元璋的骨相,说朱元璋那张脸硬是长得很啦,照我们一般人看来,简直就是一张马脸,是不大好的,但是朱元璋那鼻子长得长而且挺,两耳垂肩,眼神的威严也是内敛的,可见其城府很深,这样的人不当皇帝才怪呢。
接着就开始讨论那些大奸大恶之人的骨相,人们一致认为:凡大奸大恶者,那眼睛总是白多黑少且呈三角形,这样的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的人,肯定是善于搞阴谋诡计的心术不正的人,如果是一朝成为皇帝的重臣,就会扰乱朝纲、危害天下的。
这一伙人里面,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不假思索地冒出这样一句话:“那,你们看林彪的骨相如何呢?”
对于这个冒失的家伙提出的这个问题,其他人先是吓得呆了,没有任何反应,等回过神来,大家也只是你看着我看着你,谁都不敢说话了。
又不知是哪个家伙小声地对大家说:“这个事情可不要说出去哟,说出去是要遭砍脑壳的哟!”
大家都赌咒发誓,表示决不讲出去,如果哪个讲出去了要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如果哪个讲出去我们大家都会一口咬定是他一个人说的。于是,大家尽量压低说话的声音,非常审慎地讨论了起来,有人轻轻地说:“你看那个林彪,长得尖嘴猴腮的,这家伙脸上无肉,必定是个怪物,而且那双眼睛就像贼一样东张西望的,跟在毛主席的后面,那个眼睛总是盯住毛主席不放,可见,这个家伙心术不正,肯定是要想出些阴谋诡计来谋害毛主席的。”本话题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关于林彪的骨相究竟怎么样,大家也不敢再深入的讨论下去了,因为大家明白,搞不好,是会出大问题的。
这几个靠一张油嘴吃饭的江湖术士的关于林彪骨相的话,不知其中是哪个嘴巴不紧,传到了老贫农张大爷的耳朵里,张大爷凭着自己活了八十岁的老经验,也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先是逢人便悄悄地讲道:“你们看,林彪这个家伙跟在毛主席后面,那对眼睛死死地盯住毛主席,而且还眨个不停呢,可见这个林彪不是个好人,是肯定要想出阴谋诡计来谋害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大家一听,脸都吓得惨白了,连大气也不敢出,连忙对张大爷说:“张大爷,你老人家,这话可是随便说不得的哟,你老人家一个遭了还不要紧,只是你老人家一个人遭,你把我们牵连了,我们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哟。”张大爷也就不吱声了。
张大爷确实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接着他不但逢人便讲这话,而且还敢在公开场合讲这话呢。大家也是照样的害怕得不得了,都尽量地躲避着他,有人大着胆子问:“这话是谁先说出来的?”张大爷拍着胸膛大声地说道:“没有哪个人跟我说过这话,是我自己看了新闻简报上林彪随从毛主席他老人家出来接见红卫兵时,林彪那个家伙的贼头贼脑的样子,还有他死死盯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贼眼,让我敢肯定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人,他是要想出阴谋诡计来谋害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不信,你们等着,看以后他的结果是如何的不好。”大家一听张大爷这样大声地说着这样的话,赶快铁青着脸散开了。后来,这话又传到了公社武装部的刘部长的耳朵里,可能是那些胆小怕事的人将张大爷的事情告发给了刘部长。刘部长也紧张得不得了,搞不好,是会出大问题犯大错误的,也给传话的这个人说道:“这话可不要再传给第二个人知道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张大爷是百分之百的贫农,是忠于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刘部长也清楚。一天,刘部长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张大爷居住的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并轻轻地诚恳地跟张大爷说:“请您老人家不要再讲这话了,要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被你牵连进去的。”张大爷从此也就不再讲这些话了。
没过多久,林彪就被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包括他的老婆叶群、公子林立果,还有几位死党,林彪集团也被宣布为反革命集团。林彪的最终结果,好像印证了张大爷不久前的话,大家对张大爷更是刮目相看了,武装部的刘部长也觉得还是老贫农张大爷的觉悟高,能够事先觉察到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是值得肯定的,也是值得学习的。张大爷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更高了,他那随时握在手中的大烟杆也越加地威严了,他的大嗓门发出来的声音也越加地洪亮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大爷是越来越老了,但他的那根大烟杆也还是继续向人们显示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他的大嗓门也还是非常的粗犷洪亮。
再到后来呢,他开始变得脾气暴躁了,开始喜欢骂人了。他平常就喜欢喝两杯酒,现在是喝了两杯后,心里就十分地难受,有时候还想哭,于是就想骂人。他是从上街一直骂到下街,又从下街一直骂到上街。骂些什么呢,打头的一句通常是:“这些狗日的乌龟王八蛋些,我操你娘的瘟哟!”然后是先从公社书记骂起,接着就是骂公社的武装部长、大队民兵连长、大队支书、生产队的队长,最后还要骂街上的那些平常豪强霸道的家伙,结尾的一句话是:“你个龟儿子王八蛋些,你算你妈的什么东西呀,老子是校场坝的桅杆,独自一人,还怕了你龟儿子些不成,老子们连林彪那个龟儿子红火的时候都敢骂,我看你们这些王八乌龟,跟林彪这个狗日的一样坏。”
开头,大家都很是畏惧,都很害怕张大爷会将矛头对准自己,后来也就习惯了。那些日子里,张大爷的骂人,比起公社广播站的广播来,还要准时,只要天一大亮,他的大嗓门就开始了骂人的工作了,也还是从上街一直骂到下街,又从下街一直骂到上街;中午,大家正在吃饭的时候,张大爷那慷慨激昂的骂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来,照样是从上街一直骂到下街,又从下街一直骂到上街;傍晚时分,同样如此。
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张大爷准时的骂声,连娃儿们都已经不再惧怕张大爷的骂声了。久而久之,张大爷的每天准时开始的三次骂人的声音,也就成了当地的一种报时的工具了,譬如早晨大人们叫娃儿起床,就会大声地吼道:“起来得了,张大爷都已经骂人骂过了,你龟儿还不起来呀!”另外,张大爷越来越让人们讨厌了,因为他对任何人都开始骂了,声音也变成了公鸭式的,叫人听了十分讨厌而难受。人们逐渐地不愿意接触他了,他只是一个人想骂就骂,有时骂够了,就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伤伤心心地哭呢。他开始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令人不愉快的老人,精神也越发地萎靡不振了。
从某一天早晨开始,人们再也没有听见张大爷骂人的声音了,人们好像得到了一种大解脱,都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也没有在街上看见他了,大家更有一种什么不好的东西从心中除去的愉悦感。人们都认为他跑出去了,大概是跑到了乡下他的老朋友那儿去了。张大爷已经在这条小街消失了大约十二三天,有人从他的那间小木屋通过,无意间发现屋门没有上锁,就发现事情不大好了,而且从屋子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让人想要呕吐的味道,便用大力气将屋子的门打开,发现他已经死去不知是好多天了。当时是炎热的夏天,尸体都差不多腐烂成了一具骨架,周围是难闻的略为发黄的尸水。第一个发现的人吓得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转身就跑了出来,立即向周围的人讲:“张大爷死了,死得好惨!”有胆子大的进来一看,也差点吓昏了头。
炎炎的夏天,张大爷的尸体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处理,是会影响周围的人的,虽然张大爷居住的小木屋与另外的人家有一定的距离,要不然怎么这么久了才会叫人发现他死了的事实。隔得近些的,都尽力主张立即将他弄出去掩埋了算了。但经过热心人的商量,觉得还是给老人家做一个木匣子,算是他的棺材。大家就凑钱给老人做了一个木匣子,两个胆子大的汉子戴上口罩,将老人的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草草地装进了简陋不堪的木匣子,很快地盖上盖子,并用铁钉钉得死死的。在傍晚时分,就将老人抬到一座荒山,草草地掩埋了。之后,大家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了脱掉什么心理上的重负。
张大爷就这样死了,就这样被人们草草地掩埋在了一座荒山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人们是照样的生活着,但街上打架斗殴强人欺压弱者的事件就多起来了,这个时候,那些遭受强人欺压的弱者,才又想起来张大爷健在时候的诸多好处;而那些大小干部的不法行为也增多了,全街上的人们,又才想起来张大爷健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敢如此地胡作非为的。
张大爷生前与我父亲也算是好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上茶馆喝茶,我也经常跟在一起。我很喜欢听张大爷讲他小的时候在家乡四川的见闻呢,那些关于为了躲避战乱一路上从四川来到贵州北部这个偏僻地方的见闻。他说他当时很小只记得是父亲一路背着的,他还说他们家也曾是相当有钱的地主,后来遭遇土匪的打劫就穷了,再后来因为母亲与父亲吵架被父亲打了,母亲就上吊自杀了,父亲吃了官司,也就更穷了,再后来因无法在当地生存下去了,就逃荒要饭,来到了蛮荒的贵州北部的这个小地方,再后来呢,他的父亲很早就死了,留下很小的他在这里给大地主李三爷家当帮工,他说李三爷对他很好,并没有剥削压迫过他,他还说大地主李三爷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好心人,经常向吃不起饭的穷人施舍吃的,李三爷还多次想给他找个老婆呢,只怪自己当时太大意了,一个都没有谈成。
不但张大爷说大地主李三爷是好人,其他的那些老年人,也私下里说李三爷是个大大的好人,还说解放的时候要贫农上台控诉地主李三爷的罪行,但他们都只是在讲某次自己吃不起饭了,是地主李三爷主动送上了好几斗大米才没有被饿死,还有人说某次自己要出外求学既无路费又无学费,是大地主李三爷给的二十块大洋(一种银元)解决的问题。他们的这些私下里的摆谈,与我们小时候在公开场合听惯了大人们宣传的凡是地主、富农、资本家都不是好人的说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小的时候就没有弄得清楚,为什么像张大爷这样的老贫农在公开场合,对地主、富农、资本家们是如此地极其愤怒揭发其剥削人民群众的种种罪行,而在私下的摆谈中还要说像李三爷这样的大地主是大大的好人呢?
我的父亲也曾经得到过张大爷的帮助,张大爷曾经替他打了好几次抱不平呢。我呢,经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诸如葵花籽、花生、黑桃、烧腊这些好吃的东西,也喜欢听他讲过去的事。但他死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在场,因为他死得太惨不忍睹了,再加上炎炎夏日里尸体的臭味实在让人无法承受,所以,我们许多在过去得到他帮助的人都没有到场。送他老人家上山,也只是几位胆子大的壮汉和几个老头,而且是在黄昏时分,可以想像当时是怎样凄惨得让人胆寒的情景。
我现在常常批评别人的自私与胆小,当时在张大爷去世时那么样的一种需要别人来帮忙处理后事的情况下,我们这些人,都因了害怕尸体的腐朽得非常的恐怖,都因了尸体流出来尸水与尸身的那股恶臭,而不敢在场。可以说在幼小时候的我以及现在的我,与那些曾经得到过张大爷帮助的人一样,是自私又胆小的。
二〇〇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