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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丫(三十一)

作品名称:九丫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3-23 10:36:49      字数:7060

第二节
——医生还没走到跟前,只听儿子“哼”的一声,头一歪,那上翻定格的眼珠儿瞬间闭上了。

是的,生活中原有太多的不幸。
可是,这不幸为什么老是缠着我呢?
如果按佛学的因果报应说,我没干坏事,为何要给我恶报?如果按马克思主义的机遇说,我为何就没碰上一次好运气?
如果按西方的上帝说,打你的左脸,你再伸去右脸,我已经伸了,虽说不是上帝的信徒,但我也努力当一个善良温顺的“羔羊”,为什么上帝就不能对我施以仁慈呢?
星期三,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七日,这是一个黑色的日子。?那天,学校组织第二轮听课,身为语文教研组组长,我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和带头人。全校语文老师十五六个,每人上一节,当天上课当天评,上几节评几节,也就是说,上午上课,下午放学后利用晚上办公时间评课。评课还得做笔录,记录讲课老师的教学内容、方法流程、听课老师的意见和建议,然后评出优点、缺点等。
正当我全身心投到评课当中时,雷文国突然租辆车开到学校找我。他对我说,我母亲打电话告诉他小孩发烧现已送进沙塘医院,让我们快去。
发烧、感冒,是极平常的小事,打一针吃点药就会好的,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当时并不紧张。不过,既然是宝贝儿子生病,不能不看。那是我的心头肉,有一点不适我都会牵挂的。我忙向校长请假,范校长和郑君子都是教数学的,只有我是语文组“大拿”,我请假一走,谁来评?他们感到惊异,问我能不能等到评完课再走,我说,孩子生病了,正在医院里抢救。校长一听,二话没说,立即催我走。
上车后,我竟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我有两个星期没去母亲处看儿子了。这两个星期天,我都忙得焦头烂额:洗衣服、腌菜。冬天马上到了,不腌点雪里蕻,到时吃菜不方便。家庭过日子,没点咸菜不行,动辄花钱买,钱从何来,再者,儿子在母亲处,吃喝母亲照顾好好的,比在我跟前周到多了,我大可放心。不过我也准备这星期把儿子带到身边小住几天,谁知儿子又生病了。
从秋湖到沙塘医院,少说也有十几里路。当我们的车子开到沙塘街头时,后面忽然传来“呜哇呜哇”的救护车喇叭声,那声音由远到近,声音很急促,很怕人,叫得我胆颤心惊。我们的司机赶紧把路让开,救护车呼啸而过。我不禁脱口而出:“糟了,不知又有什么人得了重病。”儿子也在沙塘医院,会不会……我不敢多想,既紧张又害怕,只是催司机开快点,再开快点!
我们的车紧随着救护车,一前一后冲进沙塘医院。我赶紧下车,只见沙塘医院的一间病房门口聚集着医生、护士和一些看热闹的人。他们看见救护车到后,护士长忙带着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走进病房。我也跟了进去。扒开簇拥的人群,往里一看,尤如晴天霹雳对我迎头击来。满是泪水的白发老娘正抱着我的儿子,一个医生半跪着腿给儿子找血管挂水。
儿子那又大又亮的黑眼睛此刻使劲朝上翻,留给我看的只是白白的眼珠,他的牙齿咬得死死的,咬烂的舌头正往外殷殷出血,两只胖胖的小手攥得紧紧的,鼻子忽哧忽哧地喘着粗气。这是农历十月份天气,气候有点冷,儿子头上却没戴帽子,脚上没穿鞋袜,棉裤脚被捋得高高的,闪出半截胖嘟嘟圆乎乎的嫩藕般的小腿。医生一针一针地扎着,可惜扎了十几针仍没找到血管。可怜儿子已失去了知觉,他已感觉不到疼痛。母亲在凄凉的哭声中,哀哀地恳求着:“大姐,你快点,快给俺孩子挂水,快救救俺孩子。”我慌作一团,不知怎么下手;雷文国也哭得伤心,但束手无策。终于,医生找到了血管。在回血的针管里,我清楚地看到儿子的血呈紫红色,血液循环很慢。
这边水刚挂上,那边就抱往救护车上跑。我边哭边跑,也不知自己哭的什么,只觉得整颗心碎了,人像疯子一般。在车上我想从母亲怀里接过儿子,母亲偏不让,她怕我抱不好,她不放心让我抱,她知道我是个粗心人。
我跪在母亲身旁,握着儿子的小手,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还有那对已经定格的眼,我凄凄地轻声呼唤着儿子的乳名。孩子,你怎么啦,你每天一看到妈妈就笑着跑过来,扑到妈妈的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亲个不停。今天,我的儿子,你怎么啦,妈妈在你跟前,你怎不看妈妈一眼。妈妈多想听你再叫一声“妈妈”,多想拥你入怀,看着你开心的笑容,儿子,你怎么不睁开眼来看看妈妈呢,哪怕一眼,妈妈心里也安哪!
任凭我在心里千呼万唤,我那可怜幼小的娇儿,始终不能睁开双眼。医生在车里仍不断给儿子用药,一针一针的药水注入儿子那白白胖胖的屁股上,儿子仍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像是睡在甜甜的梦中。
救护车在路上狂奔,那生命攸关的警铃声,叫得行人车辆纷纷让路。车里,儿子气息奄奄,家人围在儿子身边,无声地啜泣着。几个医生轮流观察,听心跳、量血压、试体温。?去医院的路,真长,真长,恍惚中,我觉得那车子正载着儿子和我驶向那死亡之谷。?车子刚驶进医院,急诊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急忙地跑了出来。母亲仍然是紧紧地抱着儿子,我几乎是半搀半抱着母亲,将她扶下车。在医生的吩咐下,母亲把儿子放在急诊室那白色的小床上,医生在儿子的头上、脚上、手上都挂上了吊针,儿子依然无知无觉,眼睛翻着,白白的,一动不动,牙齿把舌头咬成丝状,血淋淋的。我看着不忍心,硬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儿子的嘴里。儿子,你痛,你难受,妈知道,你就狠狠地咬妈的指头吧,只要你舒服,就是把妈的十个指头都咬掉了,妈也是高兴的。
我双膝跪在儿子的床头,手捧着儿子的脸庞,悲痛欲绝的泪珠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滴落着,滴落在儿子那苍白的嫩嫩的脸上,我怕惊醒我那状似熟睡的娇儿,又轻轻地、慢慢地,拭去颗颗伤心的泪珠。儿子的血是我的,肉是我的,看着我的血肉如此萎缩,我的心像千万根钢针扎着一样疼痛。医生硬是把我手指从儿子嘴里拔出来,他们说,孩子有病,就是把手指咬掉,他也不知道。
急诊室里,护士给儿子输了氧气,医生在隔壁屋里会诊。母亲已被雷文国搀出门外。医生怕屋里人多,影响儿子输氧。雷家的人大多来了,几个哥哥都将家中现钱搜罗带来了,仅雷四哥一人就带两万元。他们说,凭着钱花,只要能换来儿子一条小命,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说别的。我娘家哥嫂也都倾其所有带了钱来看望儿子。
钱,你这个丑陋、罪恶的家伙,不说有了你,连鬼都会帮人推磨吗,为什么在我的儿子面前,你竟是那么无能,那么软弱,那么不足挂齿,你为什么买不来我儿子的一条小命!?儿子挂了两个小时水,肚子胀得鼓鼓的,却排不出尿来,眼仍然翻着,呼吸越来越费力。医生会诊后,初步断定儿子的病为爆发性脑炎。他们说,即使能保住小命,恐怕将来也是个呆痴儿。只要能保住儿子的命,就是呆痴儿,我也愿意,儿子活着,我天天看到他,就是一种安慰。可是,医生又说,儿子的病情还很危险,生死难定。如果能把肚里的尿排出来,可能还有点指望。然而,儿子肚子鼓得很高,小鸡儿偶尔也滴几滴尿,但尿不出来。医生又征求我和雷文国的意见,准备从儿子的大腿根某处切开,直接排尿。事到如今,我们只好同意。
家人在急诊室外急得团团转。母亲哭得更加凄惨,让人听后心发酸。我依然跪在儿子的床头,整个神经系统接收的都是儿子濒临死亡的信息。我模糊的泪眼凝视着儿子那熟悉的脸蛋。突然,我发现儿子苍白的脸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我用手摸了摸,儿子头很烫,但汗津津的。我连忙喊来医生,告诉他孩子有烧,快给儿子打一针退烧针,可能就会好了。医生俯下身子,用手电筒照了照儿子的眼睛,然后对我说:“我们刚才不断打退烧针,剂量用不小,不能再打了。”
不知什么时候,儿子的吊针停止滴水,我以为瓶里的药水挂完了,又忙着去喊医生,医生还没走到跟前,只听儿子“哼”的一声,头一歪,那上翻定格的白眼珠瞬间闭上了。儿子走了!我“哇”的一声扑到儿子身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屋外的亲人闻声涌进,看着我那可怜的小儿走进另一世界。儿子无知无觉,任凭亲人千呼万唤,他只是静静地躺在白色的小床上,仿佛睡熟般,只是,儿子再也不会醒来了。
儿子是我的一切,是我美好生活的寄托,是我的心,我的肉,而今,我的心没有了,肉没有了,精神寄托没有了,我的一切都没有了,以后怎么过!我疯一般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自己的皮肉。老天爷,你怎不睁眼,为什么你要把我小小的儿子带走!孩子啊,你去了哪里,你真的忍心离开你的妈妈吗?你真的舍得丢下疼你、爱你、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精心照顾你的姥姥吗?孩子啊,你走了,知道吗,你这是要你妈妈的命,要你姥姥的命啊,是在掏你妈妈和你姥姥的心啊!
急诊室里,哭声一片。因为伤心过度,母亲苍老沙哑的哭声突然中断,昏了过去。哥哥和嫂嫂慌忙又把背过气的母亲盘坐起来,边哭,边劝:“娘,他是来坑俺的,他不是俺家的孩子,俺哪辈欠他的债,这两年他是来讨债的,债讨完了,他就走了。”嫂子边哭边说,说着劝着,早已泣不成声。好一会,母亲才悠悠地回过来一口气,一睁眼看到儿子又哭了起来。
哭,人类悲伤的唯一表现。
雷文国擂天捶地,哭得已无人腔。
我紧紧地抱着儿子的身体,抚摸着那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抚摸得很轻很轻,生怕把儿子惊醒。儿子呱呱落地时,我曾真诚地感谢过上苍,感谢过生命,感谢过儿子给我带来做母亲的快乐和自豪。儿子的存在,曾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为了儿子,我能忍受一切屈辱,能承当任何重任,能挑战一切困难。现在,儿子突然离去,而且永远地不再回来,我该怎么办?儿子,你考虑过了吗?
我紧紧地搂着儿子,生怕别人从我怀里抢走。雷文国跪趴在我的面前,双手抚摩着儿子小小的身体,语不成调地哭喊着儿子的名字,然后又轻摇儿子的小手,声悲音惨地恳求着:“儿啊,儿,睁开眼看看我,看看爸爸,看看你爸爸呀!”不管怎样恳求,可怜的儿子再也不能回答爸爸了,再也不能睁开双眼,看到他众多的亲人了。
“这哪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我突然发痴似的摇着儿子:“儿子,你是儿子吗,你怎么还在睡觉,走,回家去,我们回家去!”我一手抱着我的儿子,一边使劲拽着悲伤的雷文国:“走!我们回家去,带我们儿子回家去!雷文国,你怎么坐着不动!上次儿子不是想回家吗?我答应过这星期天带他回家的,走,我们现在就走,不等星期天,不等,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有人想夺走我的儿子,我拼命地抱紧、搂紧,但又怕搂痛了儿子,便将儿子冰冷的小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前,口中不停地叫着:“别碰我,儿子睡了,别把他吓着,你们别碰我,别碰我的儿子……”
几个人硬掰我的胳膊,他们活生生地从我怀里抢走我的儿子。我急了,直想骂人,大喊着:“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你们要把我儿子抱到哪里去?他还小,他离不开我,可怜可怜我吧,你们快把儿子还我!”可是,无论我怎么喊,怎么抢,无论我怎么追,总是追不上他们。他们是谁?我一个也不认识。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清醒了许多,医生用针扎我的人中,腥腥的血味儿伴着伤心的泪,流进了我的口中。
母亲沙哑低沉的哭声,游丝一般,悠悠地飘入我的耳朵里,她还在哭。从儿子午后四时发病,一直哭到现在,现在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母亲哭了五六个小时,她已哭没了力气,哭干了泪水,哭碎了家人的心。父亲去世时,母亲都未曾像现在这样伤心过,因为父亲死时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儿子才两岁呵,他离死的年龄还早着呢,他应该好好地活下去,看着口中含大的孩子死去,她能不伤心吗?
按地方风俗,小孩子死了,是不能带回家的,必须在外面扔掉或埋葬。为了避免触景生悲,我被几个嫂子硬拖在外面。雷文国还在里面泣不成声地守着儿子。
儿子走时,头上没戴帽,脚上没穿鞋袜。雷四哥便深更半夜沿街寻店购买。快半夜了,谁还开门,没法,雷四哥便跪在店门外,给店老板磕头,店老板才开门。雷四哥给儿子买了一顶花瓣皮帽,一身新的衣裤,一双新袜,一双新皮鞋,钱尽管让店家要。
东西买来后,儿子的几个叔叔一边哭,一边给儿子穿衣服。旧衣服没有脱,雷文国说,天太冷,不能冻着儿子,就多穿几件吧!
穿好衣服的儿子,仍平静地躺在白色小床上,还是那样胖胖的小脸。儿子病发得突然,从发病到离去,仅仅几个小时,所以,脸一点也没瘦。儿子生下来块头就大,现在虽然两岁,个头比同龄的孩子都高,他躺在床上,像是五六岁的孩子,模样还是那样可爱,那样让人心疼。
给儿子穿好衣服后,我从极度悲哀中清醒过来。我挣扎着,想最后一次抱抱我的儿子,可是,几个嫂子拉着我不放,并哭着跟我央求说:“舍了吧,他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害人鬼,他是专门来害人的!”
他是我十月怀胎分娩的儿子,他喝了我的乳汁长到两岁,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我能舍得了吗?我不承认他是害人鬼,我只承认对不起他,倘若我听信算命先生的话,也许儿子还会活着。无论嫂子们怎样拉拉扯扯,我一定要再看一眼我的儿子,因为,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禁不住我的哀求,在答应儿子面前不哭的条件下,几个嫂子把我架到了儿子白色的小床边。小床是空的,儿子正被他几个叔叔大爷在怀里传递地抱着,看到雷打不动的儿子,我像母狼一样嚷着、嚎着:“给我抱,给我抱,把儿子给我抱!”我挣扎着想上前,可是,几个嫂子架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我又被拽到了门外。
我刚到门外,儿子被一个老头抱走了,那是家里花钱雇来抱的。那老头把儿子横扛在肩头,不问儿子舒不舒服,愿不愿意,顺着医院门口的路一直向北走去。他要把我儿子抱到哪里去?
儿子胆小,平时天一黑就不敢出门,出门都是我或母亲抱着。儿子不喜欢黑暗,这疯老头如此送他走,他不怕吗!他这么小,白天走路都不稳当,这么黑的夜,我怎能放心让他一人走黑路?可是,他还是走了。
儿子啊,你一个人走路可要小心啊,过去跌倒了有你姥姥和我扶你,现在没人扶你了。晚上睡觉你要注意,过去有人搂你,现在没人问你,你能自立吗?你会自己尿尿吗?你会自己穿衣吗?
儿啊,你能不能别慌走,让妈妈多看一眼,如果阳间真的容不下你,你等到天亮再上路不行吗?
儿子走了,儿子不要妈妈了,妈妈再也看不到那可怜的儿子了。
我的心已冷,我的血已凝,我好像跌进了黑黑的洞里,那洞无比寒冷,无比凄凉,无比哀怨。我在洞中挣扎,拼命地挣扎,我要追上我的儿子。儿子呀,你慢点走,妈找你来了……?家人把我从黑暗中救了回来!为什么你们不能把儿子也救出黑暗,为什么!??我被抬进车子里,车里挤满了家人。他们或哭,或叹,或劝,或说,我的腰被人紧紧地抱着。孩子的几个叔叔坐在另一辆车上。我们这辆里坐的全是女眷。她们不给我哭。她们说,孩子的魂还没散,一哭会回家来闹,主家里不安宁。再者,孩子在那边心也不安。我不怕孩子来闹,我喜欢儿子来,但是,我怕孩子在那边不安,只好不哭。
因为哭的时间长了,我的脑袋像炸裂一般,疼痛难忍,浑身也像散了架似的,昏昏沉沉。车子到家门口,几个嫂子硬是把我抬进屋放到床上的。我可怜的女儿听说弟弟死了,“哇”的一声哭得悲天抢地。五六岁的孩子,也知道手足情浓,也知道骨肉分离的哀楚。在家里等着消息的雷母和雷父,听说孙子没了,顿时痛哭失声。虽然孙子不是在他们跟前生活,但毕竟是他们的后代呀!前几天,两老人还跟人闲聊,说他们有十个孙子、八个孙女,而今,最小的一个孙子,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竟入了黄泉,他们心里能好过吗??偌大的一张大床,静静地放在那儿。过去,儿子回家,一家四口都挤在这张大床上,我的身边,左是闺女,右是儿子,如今,右边空了一面,我的儿再也不会睡到这张床上了。看到床,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雷家老少几辈二三十口人也跟着挤在屋里抹眼泪。
雷文国躲在西屋哭泣,几个哥哥正在数劝他,安慰他。?哭着哭着,我又昏了过去。雷家几个嫂嫂手忙脚乱地盘我腿,掐我人中,折腾半天,我才回过气来。醒来了还是哭,哭伤了又是昏死。我的人中被掐得出了血。雷家几个嫂子怕我发生意外,整整陪我一夜,谁也没合眼。她们还怕我哭伤了身体,又到村保健室里开来盐水给我挂上。挂着挂着,我竟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好像来到一座山下。但见这山群峰兀立,劈地摩天,危崖罗列,怪石嵯峨,云凝碧汉,气象万千;风月烟云瞬息万变,雾潮云海苍茫无际;青松苍郁枝虬,刚毅挺拔,千姿万态;巧石星罗棋布,竟相崛起,维妙维肖;湖、瀑、溪、潭,遍布其间;奇花异草弥漫山谷。这里含泰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衡岳之烟云、匡庐之飞瀑、雁荡之巧石、峨嵋之清凉、黄山之神奇。
沿山中一条飘带似的山道,拾级而上,竟来到一座寺庙跟前,影影绰绰,我又发现那是什么玉虚宫,宫之红门厚实凝重,两翼八字红墙,镶嵌彩色琉璃琼花图案,珠丘交辉,状极富丽;门外各有碑亭一对,巍然对峙,碑文书体隽永圆润。前后崇台迭砌,规制谨严;左右院落重重,楼台毗连;其间玉带河穿插,曲屈萦回;四周红墙高垒,环卫立宫。宫内古木参天,清幽秀美,碧水三叠,清凉宜人。
我正惊叹不已,忽听西北方突然传来一阵阵悠悠扬扬的鼓乐声,循声望去,见一队穿红着绿的古人,抬着一顶小轿子,吹吹打打直奔玉虚宫,轿前轿后,红男绿女,都很年轻。我藏在一边,想偷看轿中坐者何人。突然,轿门帘一掀,我清清楚楚看见轿里坐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也不过两三岁,头戴花瓣帽,身穿新衣服,足蹬黑皮鞋。那孩子看见我,竟冲我一笑,呀,那不是我的儿子吗?我儿子不是死了吗,他怎么来到这里?噢,原来他没死,是给人带到这里游玩来了。看他开心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上前喊他,谁知儿子竟又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放下轿帘,让那些红男绿女抬走了。我哭,我喊,我追,都没有用,他们走得很快,我眼睁睁地看人把儿子抬进玉虚宫,我也眼睁睁地看着玉虚宫的大红门重重地关上了。我被关在宫外,儿子被关在宫里。心里一急,醒了。
我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中。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儿子呀,我还能见到你吗,哪怕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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