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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丫(13)

作品名称:九丫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3-17 09:49:33      字数:7526

第八节

——自从有了孩子,我就像坠入长长的梦中,过去那份浮躁、不安分,由于孩子的出现,只得收敛,不再朝秦暮楚,不再心猿意马。


我问雷文国,你五嫂为什么不来?
雷文国说,她可能有误会。
我没有得罪过她呀??
雷说,可能是上月的事吧。?
上月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还不是上月饼干的事。?
上月,雷文国到人家喝喜酒,带回来四盒饼干。我说家中没有小孩,就送给几个嫂嫂家小孩吃吧。雷文国便送给他大嫂家两盒、五嫂家两盒。
谁知第二天早晨,我发现门口有两盒拆开的饼干,感到奇怪,马上让雷文国来看。雷文国一看,饼干招虫,不能吃,顿时来了气。不能吃,你就扔掉是了,何必放在我家门口,这不是明显腌臜我们的吗?雷文国越想越气,便首先来到他大嫂家,问给她的两盒饼干呢?他大嫂说,因为招虫给猪吃了。他大嫂见他大清早问这事感到莫名其妙,就问是怎么回事。雷文国便把门前发现饼干一事跟她讲了一遍。她笑笑说,准是老五家干的。?
雷文国提着那拆开的两盒饼干直奔老五家。他五嫂穿着短裤头正在屋里拖地板。雷文国没好气地问,是谁把这不能吃的饼干放在我家门口的?他五嫂说,不是我送的,是我叫小孩送的。那饼干不能吃要它干什么,何况你送给俺家,她七娘又不知好坏,能不说?雷文国也不是省油的灯,五嫂这样出他洋相,他当然不能咽下这口气,就愤愤地说,饼干又不是我装的,我知它招虫吗?我送给你家孩子吃是出于一番好意,你怎么又能叫小孩送到我门前,你这不是弄我难看的吗?说着,雷文国将两盒饼干愤怒地摔在了五嫂的门前,盒中饼干顿时散落一地。
这下可不得了,雷家五嫂又哭又喊,说她还没穿衣服,雷文国就趁他五哥不在闯进家里欺侮她。又说雷文国在外流氓惯了,现在又吃起窝边草来,反正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能说出口。?
哭喊声、叫骂声惊动了雷母。别看雷家五嫂平时凶巴巴的,但见了雷母还比较规矩。雷母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好气地对五嫂说,人要脸,树要皮,你是他嫂子,你这样跟个泼妇似的骂他,侮蔑他,不怕人笑话?你放心好了,你没穿衣服,文国也不会强奸你!你看你还哭,你还喊,人也不知怎么丢的!?
雷家五嫂大概自觉理亏,再经雷母一训,顿时收敛了许多,渐渐止住哭声。但这个疙瘩从此也就结下了。?我没想她会如此心胸狭窄,竟计较这件事。既然这样了,我决定亲自去请。
由于产后身体虚弱,走路不稳,只打飘。雷母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我不能不去,不去也不行。没法,雷母说,我替你去,我看她有多大的架子,非要天芳请她才来。唉,摊到这样不讲理的媳妇,也是俺前世造的孽。
雷母去请,我当然放心,她碍于婆婆面子也不敢不来。说实在的,雷母很会做婆婆,几个媳妇谁也不敢不尊重她,也不该不尊重她。她对所有媳妇不偏不倚,有话说在当面,有事做在当面。她年纪这么大了,还开了小店,卖烟、卖酒、卖糖果等,谁家闲饭也不吃。她认为,还是自己手里有点好,指望儿女不如指望自己。儿女要孝顺你还好过些,要是不孝顺,你再没有什么,只有受罪。?
她不刮儿女的,相反都是儿女刮她。那些孙子、孙女、重孙子等,一到店里,她就拿糖、拿瓜子——总之,凡是好吃的,都拿给孩子们。她常说,开小店图个啥,还不是让这些孙男辈女吃零嘴方便些。不管哪个孙子到店里,她都一样疼爱,该吃的吃,该拿的拿,各家媳妇的确也讲不出雷母的不是来。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没亲娘老子,谁没兄弟姊妹,谁没有闺女儿子,对雷母的做法,众多媳妇从心里都佩服着呢。
雷母去喊老五家了,我便陪母亲和嫂子坐。母亲见我很疲劳,就催我上床躺着,几个嫂子也劝,说坐月子人不能坐得太久,坐太久将来会落下个腰痛病。三嫂说,她那时生我侄女时,就因为天天坐,不想睡,现在腰常痛得直不起来,不让我母亲给她馏馏就不好受。
所谓馏馏,就是农村用土法治疗妇女在生孩子或小产时,因护理不好,受凉引起的种种疾病,诸如头痛、腰痛、关节痛以及阴雨天身上某部位的不适等。这种馏的办法就是,煎饼烙完后,掀起热鏊子,扫掉残灰余火,鏊底的那块地方因火烧,又热又烫,你用少量水洒上顿时就会热气腾腾,再用软草铺上。然后让受凉的妇女喝上一碗滚烫的姜茶,或者是放了红糖胡椒的热茶,坐在软草上,用一至两床棉被,把人蒙严盖好。因为底下蒸,上面捂,肚内热茶烫,不一人就会浑身冒汗,水洗一般。体内的凉气被这一蒸、一捂、一烫,即被逼成汗水跑出体外。凉气一出,人当然也就不痛,身体舒服极了。母亲经常用这样办法给人馏身子。
我正准备上床躺着,忽听外面传来大声大气的说话声,知道雷的五嫂来了,赶紧出门迎接。雷五嫂朝我笑笑说,我听她奶说,你要去叫我,我给吓得来了。自家人嘛,哪需要这么客气。随即她又跟我到屋里,看了看我那毛头小家伙,奉承地说,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真像你,个头也大。我听说生这孩子时你受了不少罪,当时我没捞到侍候你,实在抱歉。母亲不能听说我受罪,一听说眼圈就红,泪就想流出来。我笑笑说,生孩子哪有不受罪的,孩奔生娘奔死嘛!她也附合说,女人就是生孩子时受罪。生时,发虚捣鬼说今后再也不生了,可是,一生过就忘了,还想生。
过了一会,雷母才来。她喊雷大嫂去小店帮助看一会,自己则和其他几个媳妇炒菜的炒菜,做饭的做饭。因为锅碗盆勺不够用,雷五嫂和雷二嫂又回家把自家的餐具拿了一些来。?
娘家嫂子看雷家几个媳妇嘴甜、人勤,一直对我夸赞不已说我摊了好人家。我只能笑笑。人就这么回事,凡事不可过于认真,特别是家里兄弟妯娌之间,大不见,小见;低头不见,抬头见;能让则让,能忍则忍,没有过不了的山,没有淌不过的河,只要互相迁就一下,什么事都好解决。
这天,我家办了两桌酒席:一桌女客,一桌男客。从午后两点开席,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饭后,母亲和嫂子等走,因为还有十几里路要走。雷母早把喜鸡蛋煮好,然后染成粉红色,分别数好放在母亲、嫂子和其他亲戚送东西来的篮里、筐里、包里。
送走了娘家人后,雷母和她几个媳妇帮助收拾碗筷,刷好洗净后,雷家几个嫂嫂高高兴兴走了,雷母又忙着做饭给我吃。直到天很晚,家里才清静下来。
我看着娘家送来的这一堆一堆的东西,心里自然想到老父。老父买这么多东西会是啥样心情呢?听母亲说,父亲给孩子买钢丝床时,专拣最贵最好的买。他买这床,不放两头是童床,放下两头,大人则可在上面睡,可以说一床两用。还有那厚厚的婴儿风衣、小裤、小褂,嫂子说那都是父亲跑了许多店,挑又挑,拣又拣,拿最贵的钱买的。可怜的老父亲呵,贫困一辈子的老父亲,买这些东西得花费你多少血汗哪,你是疼外孙女吗?不,你是在疼你的闺女,你的九丫,常惹你生气的九丫呀!?
没离开家时,老父是那样地排斥儿女;儿女离他而去时,他又是那样地疼爱。这就是老父。我在家上学或自学时,为讨一分钱的书学费都会挨骂。结婚后,他为外孙女能花这么多的钱,而且花得高兴,花得一点都不心疼。这就是老父。我真不明白老父的人生观为何是这样的。
凡是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说,坐月子的日子最难熬,三十天得一天一天数着过。难熬之一是脏。产妇因为身体亏弱,一天到晚虚汗不止,吃饭时尤甚。脸上、头上、身上都是汗,不敢用水洗,只能用干毛巾轻轻擦。一个月下来,不能大洗,不能大烫。奶腥、汗酸、下身常出脏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可以说是“臭不可闻”,“腥不可闻”。难熬之二是没胃口。米饭、面条、鸡蛋、糖茶,还有老母鸡汤,整天是这些,吃得倒胃。难熬之三是不能走动。出门怕惊风,走路怕受凉,只能包着头盖着被躺在床上。虽说是春天,但天天捂在床上比坐牢还难过。?
我原以为坐月子期间,啥事不做,吃得好喝得好,风不打头,雨不打脸,一定能把身体养得又白又胖。实际并不咋样,因为吃不下去饭,半个月过去了,我还瘦得弱不禁风。眼看到了收麦的时候,雷母这么大的年纪,跑里跑外,忙忙碌碌,又是顾大人,又是哄孩子,还得看小店,还得忙着准备割麦。——因为家里还有地。特别是天天那些衣服、尿片,让她洗得很辛苦,很辛苦。我那时的衣服不好洗,因为衣服上全是血渍、奶渍,两天不洗就有味。我多次不让她洗,想烤点热水自己洗。她根本不答应,说年轻人万一惹出病来不得了,是一辈子事,她老了累点算不了什么。再说,人只有饿死的,哪有累死的?再忙再累一觉睡过来就行了。
好歹过了二十多天,雷母见我硬朗多了,才离开我家。那也是我硬劝,她那边家里事也太多,才勉强离开的。就是这样,她还常来看孩子,抱孩子,喂孩子,给孩子洗衣服、洗尿片,那个疼劲真没法说。别看孙男辈女一大群,个个她都疼。也许老人都是这样,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叫隔辈疼。疼儿子闺女,没有疼孙子孙女厉害,这也许是中国人的特性吧。
自从有了孩子,我就像坠入一场长长的梦中。过去那条浮躁、不安分的心舟,由于孩子的出现,只得留在家的港湾,不再朝秦暮楚地乱游,不再心猿意马地漂摇。对于雷来说,我也不再去计较他的美丑,不再计较他的过去,同样,也不对他存有过高的奢望。人不可能都在人之上,不能在人之上就老老实实在人之下,不能不切合实际的胡想。是孩子让我原谅了雷文国的一切,是孩子让我有了真正家的概念和家的向往。既然是家,它就得有真情有挚爱,因为真情和挚爱是家的灵魂;它就得有宽容、有节制、有安全;就得有涓涓细流般的关爱,有狂风暴雨般的热情。家应该由女人柔软细腻的注视来抚慰,由男人慨然大度的包容来烘托,由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来充实。作为家的一分子,应该对家奉献自己的劳动,享受家的给予,承受家的义务,拥有家的权利。一句话,家是一座神秘莫测的围城,既然你鼓足勇气陷了进去,就得耐着性子挣扎着守卫,就得寻觅和憧憬着未来的旌旗。
虽说我的宝贝是个女孩,雷文国毕竟是她的生父,虽然开始有点不高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孩子的疼爱愈来愈强烈。每天下班回来,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童床跟前,抱抱孩子,逗逗孩子,疼疼孩子。养儿方知报娘恩。听雷母说,我生过孩子的那天早晨,雷文国破天荒地买了油条,端着豆汁,送到他老父老母跟前,非要二老喝好吃好不行,这真是谁也未曾见过的事。?
产假刚过,雷二嫂找我,说学校让我去上课。我当即答应,恨不能立刻飞到学校,去见见我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
上班后,孩子都是雷母带的。
课间休息时,我才骑车去喂奶。
拖了一个月的课,我得补上,不能愧对那些孩子。愧对孩子,误人子弟,就是犯罪。好长一段时间,我不和人打牌,不和人侃大山,一门心思备课、改作业。
同事们取笑我说,一个孩子生过,人变大、变成熟了。?
的确,人是应该成熟点好。记得作家陆星儿把人比作是一口深井。她说,成熟的人能知道自己井里水有多深,能知道如何挖掘自己。不光是知道,而且是不断地把水打上来。到底能打多少,能不能让打出的水汇成波浪滔天的江河,那就看自己是否是拼搏是勤奋是不管风吹雨打是永不停顿,而这种坚韧不拔持久永恒的动力,一定来自内心,一定是由痛苦不堪的压力转化的。
这些年来,我能像小草一样倔强地活着,能不断地从自己的井里打水,就是由于许多失败许多挫折许多打击的压力被我化解然后转为动力,就是由于失败挫折打击的经历给我不寻常的体验体味体察,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深入的理解。我把动力和理解合成一股精神力量,注入了自己的生命。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自己心底有一条大河在源源地流淌。当自己的井水汇成大河流淌时,我会有一种透彻的坦然使自己进入自由的境界,更会有信心向自己这口井的深处继续开掘,以便这井水淌出大江大海来。
有了孩子后,我对学生温存体贴、关心多了。在传授知识的同时,也倾尽了母爱。每当学生读破了句、写错了字、做错了事,不再像过去那样,训斥他们、讥讽他们,甚至罚他们的站,逼他们抄十遍百遍生字,用教鞭敲他们的头,用手拧他们的耳朵,而是耐心地、和风细语地、谆谆教导他们,为他们解疑释惑。
不久,我被高山中心小学发放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中心小学不准使用代课教师,只留公办或民办教师。?
不管你的文化水平有多高,不管你的教学本领有多强,不管你表现有多好,不管你代课有多久,也不管学校需不需要你,学生暂时能不能离开你,只要你是“代课”,干脆,卷起铺盖——走人。就这个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中国的事就是这样:凡事一刀切。?
不过,不一刀切也不行。因为政策只要有一点松动,下面就会钻空子,或者干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遇到红灯绕道走。这种钻空子只有钻空人获益,其他人是不行的,与其这样让人钻,还不如堵死门。虽然这样会委屈了一些人,但少惹麻烦,少产生腐败。据说,这还是一种廉政措施。
在高山中心小学代课的共三个人:我,校长小孩姨、校长干女儿。如果允许政策松动,怎么也松不到我的头上。一刀裁,大家都挨一刀,我心里也能平衡。
不过,中心小学不能代课,村小还是可以的。条件好的村小,当然属于校长的亲戚。因为,中心小学校长往往兼教委主任,哪个村小他都能管到。没有好的,我只能到条件差的学校,能给书教就行。大概代课老师就是这样发贱,干一样的事,甚至更多的事,却拿公办教师十分之一的钱,即便如此,还是死心塌地干。如果是女的倒还情有可原,然而,那些大老爷们也是这样,有的竟当了一二十年的老“代”,不能转正,还舍不得走,你说是不是贱皮??
我原是去离高山镇很远很偏僻的旮旯小学,一听这名字,就可想而知是不是蹩脚地方,后来却到了秋湖小学。
秋湖小学靠近国道,离我婆家七里,离我娘家八里,骑车子十来分钟就到了。这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让我好不欢喜。这地方原本是校长让他小孩姨去的,后因他小孩姨嫌代课教师没窍:一是工资太低,二是转正无望,便另谋高就,炒了学校的“鱿鱼”。
我正好拾个漏。?
说实在话,不管到哪个学校任教,我都乐意。不为别的,只想好好地活着。活给自己看,也活给爱自己的人看,更是活给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我就是不喜欢在家呆着、闲着。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只要有事做就行。一闲会生病,会胡思乱想。开心的,不开心的,瞎猫死老鼠陈芝麻烂谷子,白天黑夜在脑子里转,转得我浮躁不安,烦得很。该后悔的,想起来后悔得要命,恨不能钻到老鼠窟里不出来;该开心的也高兴不到哪儿去。当姑娘时,我就想过,绝不能像周围人那样,整天瞎聊、闲逛,不思进取。“春花闻杜鹃,秋月看归燕,人情薄如云,风景疾如箭”,眼睁睁地看着岁月流失,韶华逝去,太可惜了。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代课教师,月资几十元,但自我感觉精神财富很充足。因为我面对的是一群群天真活泼纯洁无暇的孩子,培养的是一批批国家的未来。什么是快乐,工作着就是快乐;什么是幸福,培养孩子就是幸福;什么是伟大,能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好每一件平凡的小事就是伟大。
秋湖村,我并不陌生。每次从高山镇回老家沙塘,这儿是必经之地。秋湖小学就在村部左边。
去报到那天,阳光灿烂,秋高气爽,沿途的田野里亮出两种主要颜色:浓绿、金黄。浓绿的是山芋、花生;金黄的是水稻、谷穗。不知从何处送来一串燕语,像是遥远,又像是很近。飘飘洒洒,悠悠乎乎,真真切切,很是迷人耳朵。不过,如果细细品味,我总觉得那串燕语似乎有点失恋的悲凄,或劳燕分飞的伤感。尽管如此,燕语还是给瓦蓝的天空抹上一片灵秀,给辽阔的大地增添了一曲秋韵。我想,如果用颜色来形容,那串燕语该属于冷色,——虽然这冷色经过春的温暖、夏的火热,而且还带点霜染的金秋色——徘徊在黄绿相间的田野上。如果在阡陌的小路边突然发现一簇小小的山菊花,那可能就是这天我听到燕语的感觉了。
真巧,秋湖小学校长范晖是雷二嫂的同学。我未来之前雷文国让他二嫂找过范校长,目的当然是要范校长照顾。其实在学校里也无需要人照顾。你能把书教好,把班级带好,能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迟到,不早退,不旷工就行。你不惹谁,不招谁,学校能把你怎样?再说,学校是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哪个老师的眼睛不像把锥子,倘若一个男校长对你一个年轻女代课教师有一点偏袒,哪把锥子都能把你锥个透。靠关系,或者靠出卖色相在学校里混个代课教师当当,那只能是自己把自己塞在泥坑里丢人现眼。我的处世准则就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不依不靠,不卑不亢,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在高山小学是这样,在秋湖小学更是这样。
秋湖小学不大,学生有六百多人,教师十几个,但比起其他村小还是大的。秋湖的学生比其他村小学生精。虽说是村小,但秋湖靠近国道,孩子们见多识广,胆大,再加上入学迟,对老师教得好坏,他们都能评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师若是备课不深,教学不明,往往会被这些孩子出洋相,搞得哭笑不得下不来台。
在村小代课远比中心小学多。在高山小学,我教的是低年级学生,一周课才十节。到了秋湖小学,我担任五年级班主任,兼教语文,同时,还得教一至三年级的音乐、美术。每周课达十九节课还多。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其他老师也是如此,即便少,也不过少一两节课。
到秋湖小学教书很辛苦。早上得早起:刷牙、洗脸、做饭、喂孩子。有时喂好孩子后,饭都来不及吃,只能包张煎饼匆匆上班。早上不吃倒没什么感觉,但十点左右,肚子就开始叫唤了。胃里受不了,只得在课间小吃几口煎饼。为此,常遭同事取笑:昨晚又加班了吧,不然早晨怎起不来呢?要不就是,夜里不服从早上给打出来的。说归说,笑归笑,时间长也就习惯了。中午在校吃饭的老师有八九个,我也是其中一个。饭自己带,炒菜轮流值日。钱出的一样,统一交到值日老师那里。值日老师炒什么菜,吃什么菜,什么色、香、味,什么荤、素、咸、甜、淡,没人考究,有菜就行。喝开水饭也照样吃下去,代课教师讲究的是经济、实惠。这期间,每天中午豆腐、豆芽、萝卜、白菜一锅煨,另加一盘咸菜或各人从家里带来的盐豆、小菜什么的,苦虽苦些,大家你谦我让,偎在一起吃得很高兴。
代课教师最大的不平衡是同工不同酬。你也教一个月,我也教一个月,所带班级是一样的,但月薪你是六七百元,我却是六七十块钱,总不是个味。只要是公办或民办,书教得再差,工资分文不少,即便不能教书,只能当个勤杂工,也比代课教师工资高十来倍。
我那时家中经济状况略有好转。雷文国在铸造厂跑供销也赚了一笔钱。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后来不愿继续在厂里干,而是在街头租了两间房子,开了个烟酒批发店。本来,雷想让我跟他一起开店,我没愿意,因为自从老父死后,只要常跟雷在一起,就会闹别扭,就会无缘无故地怄气。婚后几个春节,都没过安稳,三句话不投机,雷文国对我竟拳脚相加,一改往日的“温柔”,有时,雷能打得我鼻青脸肿,让我好长时间出不了门,见不得人。我真不知雷文国为什么这样对我下手无情。为避免与他发生冲突,我毅然在校代课。
代课,地位虽然低些,工作苦些,但低得清静,苦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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