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天有情（10）

【十】
下了课，老师把一封信转交给张月梅,她正要拆阅时,有人在背后一打她说:“哎,偷读情书呢吧?”
“邱念恩!你别无中生有啊,我哪儿像你,有情人赠情书啊。”
“冯星阳根本不会行文爵字,说他给我写情书,谁会相信。”
“是吗?你可信过啊!前些天……哈哈,真有意思.”张月每嘿嘿地,笑得肚子疼。
念恩自己也忍俊不禁,她假怒道:“得了,别找个话柄就唠叨没完,赶明儿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了。赶快转移话题,谁给你来信了?”
“俺爹娘呗!”张月梅将信展开,边看边说:“嗯,我爸爸说他近来身体很好,不叫我挂念……妈妈说小弟已经能够扶墙走路了,我小妹还亲自动手给我妈织了件毛背心呢!哇,他们进步真不小啊,太棒了!”
“看你高兴样,我都眼气了.我没有弟弟和妹妹,但我有你缺少的哥哥。我也想我哥了,嗯,给他打个电话吧。”念恩拿手机刚要拨号,上课铃声便不合时宜地响了,张月梅说:“先上课吧,晚上再打,话费还便宜呢!”
“我不在乎话费多少,反正我哥报销!”

下班的超宇才走出蛋糕店，手机里便传来了周杰伦的流行歌曲。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哦，是爸呀！”
“超宇，你一会儿到家先去你宗伯父家一趟，今天他的身体检查应该会出结果了，我和你妈厂里有事回去的晚，你记得看看你宗伯父啊。”
邱童在电话里叮嘱儿子，宗医生的病一直牵挂在他和孟贞的心上。
“好的，爸，我一定去。”

宗医生一进家门，便看到等待他已久的妹妹可红。宗医生也不想隐瞒，就将他的病据实告诉给素华与可红，两个女人闻听后抱在一起悲痛欲绝。宗医生进屋里往书桌前一坐，任凭她们的哭声响彻耳畔。
他知道这是必然现象，又觉得自己有些惨忍，但他又清楚一切迟早都是要来的，即使他今天不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们的伤心只不过有可能会延迟几日，肯定不会没有的。因为她们爱他，就会心疼他。

“哥，你的病还有救吧？”可红泪流满面地来到宗医生身旁。
宗医生十分平和地说：“或许可以动手术吧，但客观的说只是延缓点时间罢了，没有多大意义！我是干这行的，最清楚不过。”
“那也要动，哪怕您能多活一天！大哥，要是可以救您，我把自己的肝脏给您都行啊！”
“我的傻妹妹啊，你放心吧，大哥目前的病还没发展到那么严重，不必换肝。”宗医生安详地笑着，宽慰可红：“大哥会治疗的，但要过一段时间。因为哥现在还有任务没完成，等我把已有约的手术做完，再谈我的病。”
“老宗，你都啥样了，怎么还想等啊？咱还是马上住院治疗吧。”素华急得泪水直流。
“不行，我都和金大夫说好了，就算我死，也要对得起我的病人！我既然是个医生，便不能不顾及我病人的生死。我意已决，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恳请你们谁也别强求我了！”
“你自己都命悬一线了，满脑子还是病人。好，宗可安，我不管你了！你死我们都不管你了！！”素华火气冲冲地喊完，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而此时此刻站在房门外的超宇，呆住了，他已然听见了里面的谈话……

天，又拉下了黑暗的帷幕，超宇凭窗仰望空中繁星，心在痛不欲生的呐喊：天啊，如果说这些星星是您慈爱的眼睛，就请您看看宗伯父他是个多么好的人啊！为什么他一辈子尽为他人付出，自己却得不到好的回报？这是您的公平吗？您是否有真情所在？？

超宇身后的电话铃声久久地响着，他仿佛听不见一样。一会儿座机铃停止，他躺在茶几上的手机又传出了《千里之外》的歌曲，周杰伦在用他的歌声召唤超宇接听电话，超宇同样是不予理会。此时候的超宇就像20年前站立在幼儿园的窗前，正置身于愁闷和痛苦之中，现实的一切都不能够把他从悲伤的深渊里拉出来，曾经是为他的生母有过这样的感情，眼下却是为他最敬爱的宗伯父。

“超宇，你在那儿看什么呢？怎么不开灯？手机来电也不接。”
邱童孟贞回到家，见超宇呆愣地站在落地窗前，头也不不回，邱童按亮电灯说。
孟贞见超宇无任何反应，不免的吃惊了。她过去看了看超宇，回身拿起了他一直响叫不止的手机，瞧了上面的来电显示，误解道：“是不是跟念恩吵架了？”
“不会的。” 邱童说：“他俩哪儿吵过架啊？”
超宇仍然默不作声，孟贞按了下接听键：“喂，念恩呀。”
“妈妈，我哥呢？我打半天电话，他为何不接？”里面是念恩急切的询问。
“你哥像傻子似的看着窗外，不说话也不动弹，我和你爸刚进家，不知道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失恋了呀？”念恩谈笑风生的说。
“去。你哥没女朋友，一定是另有隐情。”

孟贞这句不经意的话语，却点拨到了邱童，带给他一个冷冷的激凌。他来到超宇面前，正视着超宇的眼睛，刚要开口问，一瞟旁边正和女儿开心聊天的妻子，他便欲言又止了。因为他记得几日前宗医生说的话：“念恩快考试了，不能让她知道我生病的事。”
是的，邱童已经预感到不妙，今天超宇这副反常形态，势必与宗医生患病息息相关。所以，邱童与儿子心照不宣地对视着不言而喻的目光，等待孟贞结束与女儿的通话。

“超宇，是不是你宗伯父他……”孟贞刚一挂机，邱童立即心惊胆战地问。
“宗伯父，患上了，癌症！”
孟贞一听，瘫软在了沙发上……

“念恩，电话有人接了？你哥咋了？”张月梅关心地问。
“我妈妈说我哥好像傻了。”念恩扑哧笑了，“这个邱超宇呀，也不知遇到什么烦恼了，连本小姐都敢不理！”
上铺的张月梅探身看下铺的念恩，说：“我觉得超宇肯定遇事不凡，不介咋能不接你电话？以往你一两日不去电话给他，他就会给你打来，嘘常问短惦记得够呛。最近咱们要考试复习忙，你都一礼拜没给家打电话了，按理说今天你哥应该是乐不迭地听你久违的声音啊。唉，超宇肯定被不简单的事情困住了！”
“嗨，张月梅，你别吓念恩了，瞧她脸都变色了！”同宿舍的另一女生说，“念恩她哥能不能是跟未来的嫂子闹情绪，一生气干脆谁也不理睬。”
“她哥还没女朋友呢”张月梅说。
“也许现在就有了呢。念恩半年没回家了，她哥有没有女朋友不告诉她，她知道吗？”
“不能，超宇哥和念恩无话不谈，他的什么事念恩都一清二楚。”张月梅反驳她。
“那，她哥不会是杀人了吧！”
“你才杀人了呢！别把念恩小姐的心脏病吓出来哦！！”

一听“心脏病”这三个字，念恩猛然想到了干爸，能不能是他的心脏病犯了，或出现了什么意外？哥的反常会不会与此有关？兴许爸妈刚到家还没了解情况？……念恩越想越焦虑不已。

宗医生好不容易把可红劝回了家去，忽然觉得素华好半天都没动静，便走进另一间屋子。
素华斜身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声证明她已经睡着了。宗医生蹑手蹑脚地取了一条毯子轻轻给妻子盖上。他望着素华那满是泪水的睡脸，真的很恨自己怎么这样不叫妻子省心。
宗医生感觉到素华跟他做这三十来年的夫妻一定不幸福，因为她嫁的他工作忙、身体又那么不好。他这个丈夫甚至都无法给她做女人最基本的拥有，那就是一个可以让她看着慢慢长大的孩子。宗医生想：如果有个孩子那该多好啊！那样即使哪一天他突然离去，至少还会有个孩子陪她！！
宗医生怀揣悲切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房间，重新坐到写字台前，又看起了他那总也看不完的患者病历。就在这时，面前的电话悠然响起，是念恩。
念恩听见干爸的声音，心头上的万缕担忧刹时间化为乌有。她和张月梅轮流的向宗医生问了好，而他也假装没事一样将最亲切的话语传递给了两个在外地求学的孩子。

【十一】
宗医生一天天地承受着自身的病痛去医院为他人解除病痛，目前他的身体正处于每况愈下的状态，但他仍然强支持着病体不叫领导和同事们看出来。
每当宗医生在做手术的时候，担心他的金大夫都要在他身后放把椅子，为的是让宗医生实在体力不支的时候坐下休息一会儿，可宗医生却一次也没有坐过，哪怕他再不舒服，仍会咬紧牙关地坚持做完每一个手术。看着宗医生一天天虚弱的身体，憔悴的容颜，金大夫经常心疼地落泪。
他深深敬佩着宗医生这种事事先为别人着想，舍己救人的精神。他想起自己当年毕业后被分配到这家肿瘤医院，就跟在宗医生身边学习。大他几岁的宗医生待他就像兄长对弟弟一样亲切。宗医生给人看病时总把金大夫带在身边，耐心细致地为他讲解治病医术的要点。正是宗医生毫无保留的倾囊相赠，才使得金大夫这个从普通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在临床医术方面竟和博士学位出身的宗医生势均力敌！从而俩人也便成了这家肿瘤医院里最为出色的权威名医。
金大夫一直都不能忘记宗医生对他的种种恩德。宗医生在事业上推他前行，在生活中更对他情深意浓。好些年前，金大夫的父亲患上恶性肿瘤，而且位置长的不好，手术非常难做。当初连金大夫本人都对父亲的手术丧失了信心，是宗医生不断的给他鼓舞，并亲自主刀在手术台上站了整整十四个小时才终于保住了金父的生命。可是宗医生的心脏病却因劳累过度而复发，抢救了两天两夜才苏醒过来。
再有，金大夫家原来住的平房破旧不堪，下雨就漏，屋子极其潮湿，这让后来又得脑血栓瘫痪的金父整日都要躺在冰冷潮湿的床上。正当金大夫为此而发愁时，医院向部分员工下发了分房指标。但由于金大夫的级别不够，没能获得分房的待遇，是宗医生硬把院里分给他的楼房让给了金大夫。他说：“你有两个孩子，家中还有病人，住在那样的房屋着实困难。我和素华两人住哪儿都行。”
以上事例，使金大夫全家人对宗医生感激至今。
当金大夫将宗医生患了癌症的消息告诉家人时，他的妻子田萍哭了，金父艰难地坐起身老泪纵横地道：“儿呀，你可千万要治好宗医生的病啊，他对咱们一家都恩重如山哪！没他你爹早死啦！！”

对于宗医生的病，金大夫更是心急如焚的。他多想马上给宗医生做手术啊，为他争取存活时间啊！他非常的明确，这种疾病迟一日治疗，患者便会离死神更进一步。但是他说服不了宗医生,他现在只希望宗医生能够尽快早日地完成自己对患者的承诺……

宗医生和素华默默地在一起吃早饭.一连许多天了,素华不与宗医生说一句话.宗医生知道妻子这是对自己的惩罚,惩罚他不听妻子为他好的话语。

“素华,吃完饭你进屋给我找一件干净的衬衫。”
可素华不看他,也没言语。
宗医生叹了口气又说:”你不要这样了好吗?真不管我了吗?可是其实你哪一天不在管我呢?我每天吃的饭不是你做的?吃的药还不是你按时间送到我面前?你口说恨我死,那你怎么不饿死我?,不叫我病死算了?”
宗医生自说自笑着,但素华仍无言地吃着自己的饭.
“得了,求人不如求已,我还是个人去找吧!”说完,宗医生放下碗筷离开餐厅.

宗医生在衣橱里翻着他要找的衬衫,忽然,他在衣堆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内竟有五十多片的安眠药.他马上意思到了不妙,拿药去质问素华.

素华先是对宗医生百问不答,后来宗医生急得心脏病都快犯了,素华的泪水漱漱而落,说:”老宗,我想跟你一快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