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可貌相

　　尚徐清等鬼谷子午休之后，讲了孟见素的事，之后便离了云梦山。
　　国壁吃了尚徐清带来的解药，经过一下午的调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鬼谷子本来还有意让他在贵道院养一两天伤，可他执意要去智明台反思。这倒真出乎大家的意料。
　　晚饭后，国壁在贵道院呆了会儿，便出来了。他抬头看看，月亮正悬在天上，虽不如太阳明亮，却照得周围也都隐约可见。他一边暗自埋怨着，一边朝上善台走去。
　　从上善台取了兵器，国壁正要去桃园时，忽然就见一个影子远远地闪了过去。他顿时眼睛一亮，虽然借着皎洁的月光，也看得并不分明。“谁？”他喊了一声，黑影并没有回答，但是却停住了。
　　“哎呀？”国壁吃了一惊，暗自叫苦道：“是不是孟见素回来报仇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几个人。”想到这里，他将剑抽了出来，紧紧握着，故作镇静道：“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敢擅闯我云梦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国壁话音刚落，黑影忽然朝旁边一闪，便不见了。
　　国壁一愣，心想：“要不要回去告诉大师兄？算了，管他呢，看样子，人也不多，正好功劳我一个人得了，看师父还怎么说？”想到这里，国壁立即来了精神，朝黑影跑去。
　　黑影并没有跑远，国壁紧紧跟着，却总追不上。不一会儿，黑影居然进了道生厅。国壁来到道生厅，见门关着，忙上前推门，却没有推开，原来门从里面闩上了。国壁小声道：“他娘的。明明见黑影从门进去的。怎么这么快就锁上了。该不会真见鬼了吧？”想到这里，国壁一手紧握了剑，一手敲起门来。
　　敲了几下，院里传来王叔瑨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还来道生厅？”
　　不一会儿，门开了。王叔瑨看见国壁，笑着说：“原……原……原……”
　　国壁也不看王叔瑨，只管往里探头，“别圆了。刚才有没有人来道生厅？”
　　王叔瑨被国壁打断了，闭嘴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方……方……方……”
　　国壁这时想推开王叔瑨进到院子里，可是却发现王叔瑨像一块磐石般立着，“别方了，你赶紧让开，让我进去搜搜，闻道庄又进了盗贼了。我刚才亲眼看到他进了道生厅。”
　　王叔瑨这时紧紧拉着两扇门，就是不让开，他依然笑着，却不说话了。
　　国壁见状，也懒得理他，使劲推着王叔瑨，却发现依旧推不开，不禁纳闷道：“哎呀？真是奇了怪了。今天真是遇到鬼了，我堂堂云梦山鬼谷子的四弟子，居然被个烧火做饭的哑巴给挡住了。”想到这儿，他使出浑身力气推着王叔瑨。可是，王叔瑨依然稳稳站着。
　　国壁有些恐惧了，他忙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抽出利剑来，迅速把剑按在了王叔瑨的脖子上，厉声道：“你到底是谁？知趣的最好闪开，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哈哈哈！”王叔瑨双手松开，将门打开了。他身子并没有动，笑着说：“堂堂云梦山鬼谷子的四弟子，连道生厅的门也推不开，这还在其次。如今，居然把剑放在我一个老态龙钟的伙夫脖子上，我的脖子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可以有这样的礼遇，真是受宠若惊啊！哈哈。”
　　国壁听着这流畅的话，一点儿不像王叔瑨往日的行为，于是想起江湖上的易容术。想起白天的遭遇，他的怒火不禁又升腾了起来，“你闭嘴！你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国壁又把剑使劲按了按。
　　“哎呦！哎呦！”王叔瑨感觉脖子一凉，似乎流出了血，“国壁住手，我是王叔瑨啊？晚上看不清我的脸，难道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呸！”国壁朝旁边啐了一口，轻蔑道：“你是狗屁王叔瑨！王叔瑨虽然不招人待见，可远远没有你这么胡搅蛮缠。再说了，王叔瑨说一句话得半个时辰。而你呢？大黄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就算你装得再像，也是赝品。”
　　“我……”王叔瑨正准备说话，忽然发现又来了一个人。
　　“前面是四师兄吗？”
　　国壁正审问着，忽听见有人问话，心中不禁欣喜起来。他一边使劲按着剑，一边侧头仔细看着，可是月光下，也看不分明来人是谁，但声音却听得熟悉。
　　“我是国壁，你是哪位师弟？”
　　来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是孙膑，恰巧路过，听见这里好像有声音，所以来这里看看，正好也来向王叔讨教几个问题。”
　　国壁虽然不高兴，却想着：“这孙子武功不错，他来了，也正好是个帮手。再者，也可以试探他一下，看看平时他是虚情还是真意。”
　　孙膑已经到了跟前，借着灯光和月光，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惊讶道：“师兄？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怎么把剑放在了王叔的脖子上？”
　　国壁一听，微微哼了一声，头一抬，说道：“他是冒充的，不知道把我们原来的王叔瑨怎么了。大家都知道王叔口齿不清，可是这个人却口若悬河，一定是假的。”
　　孙膑听后，反而笑了起来，“师兄太过谨慎了。他就是王叔瑨。他若不是王叔瑨，早就和你打了起来，哪里还会和你在这儿理论半天，哪里还会等我也来到跟前，还这样静静看着我们？”说着，孙膑上前用左手捏住剑，发现剑使劲往下按着，孙膑暗暗使劲，用力将剑抬起一些，然后伸出右手将王叔瑨拦了出去。
　　“你……”国壁的剑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你千万别放错了人，不要忘了白天孟见素的教训。”
　　国壁话音刚落，就见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王叔，是谁呀？在门口说了半天话，也不进屋来？”来人走到近前，看到国壁，忙抱拳道：“原来是四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国壁鼻子里哼了一下，将剑收回放进剑鞘，然后夹杂着笑声道：“原来是易止师弟啊！这么晚了，还没有吃完，真不怕把云梦山吃成荒山了。”
　　“呵呵，”易止笑道：“没事，等我把这儿吃荒凉了，智明台也就不寂寞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你——”国壁一听，立即怒瞪双目，准备走上前去，孙膑和王叔瑨眼疾手快，上前按住了国壁。孙膑回头说道：“易止师兄，我们做师弟的，怎么能这么对师兄说话呢？还不赶快给师兄陪个不是？”
　　“呵呵！”易止抱起拳，然后作揖道：“师弟有口无心，就是屎壳螂打哈欠——一张臭嘴。如果言语冒犯了师兄，还望师兄大人大量，不和我这个胖子一般见识。”虽然说完了话，易止却依然弯着腰。
　　王叔瑨和孙膑松开了国壁，国壁往前走了几步，扶起了易止，“易师弟这样，真是陷我国壁于不仁不义啊。”
　　“好了。”王叔瑨道：“你俩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和国壁讲。”
　　易止和孙膑朝王叔瑨和国壁抱拳施礼，离开了道生厅。
　　国壁看着易止和孙膑远去的身影，猛然拍了一下额头，心里道：“娘的！我来这儿是找黑衣人的，怎么说这么多闲话。”
　　“走吧，我知道刚才那个黑影去哪儿了。”王叔瑨将国壁拉进院子，看了看外面，然后将门关上，闩上了。
　　国壁依然紧握着剑，跟在王叔瑨后面，进了道生厅。
　　王叔瑨将道生厅的门也关上，然后坐了下来，“你也坐下吧。”
　　国壁越发觉得奇怪，平时的王叔瑨邋里邋遢跟个要饭的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说话又口吃，除了鬼谷子和尚云瑛平时与他说几句话以外，倒是很少有人和他长时间交流。
　　“你还不赶紧说，万一黑衣人闯出祸事来，就不好了。”国壁见王叔瑨的神态虽然与先前不同，可是动作还是一样迟缓，因此看见他不紧不慢的举止，就觉得燥热，怎么也坐不住。
　　“刚才的那个黑影儿就是我。”王叔瑨此时声音低沉，似乎还略带些忧伤。
　　“啊？——”声音虽然不大，国壁却听得仔细，听后禁不住吃惊起来，怎么也不敢相信方才身手如此敏捷的黑影儿竟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
　　“您老该不会喝多了，拿我当年过了吧？”国壁这时紧紧盯着王叔瑨，见他佝偻着，微微低着头，头发虽然蓬乱，可是脸却露了出来，额头上的皱纹显出岁月的沧桑，眉毛倒是很浓，眉梢长长的，看起来使人精神了不少。他的鼻子有点儿大而且塌，嘴唇也厚些，瘦长的脸，颧骨突出，仿佛长时间的食不果腹而造成的营养不良。
　　国壁仔细打量着王叔瑨，越发觉得他在撒谎。
　　这时，王叔瑨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世人往往在意于外表，所以才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也因此有了‘只敬罗衫不敬人’的世俗。这也不怪凡人。”王叔瑨倒有些像在自言自语，他笑着冲国壁点点头，接着说：“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国壁虽然仍是一脸疑惑，却也冷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我今天就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国壁还没有想多少事，就见王叔瑨出来了。国壁瞥了一眼，顿时惊住了。只见王叔瑨站得笔直，一袭灰色的深衣干净利落，头发整齐地束了起来，眼睛炯炯有神，真是器宇轩昂。
　　“啊——”国壁禁不住惊讶地张开了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您这是……”
　　王叔瑨笑着走到国壁旁边，“哈哈！这才是我的庐山真面目。你无须惊讶，听我慢慢讲就是了。”
　　国壁连连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叔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