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投石问路

　　
　　“我们倒是问到了一些情况。”相鹤一边晃着脑袋，一边道：“听说这里刚换了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就想烧一烧君闲山。”
　　苏秦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道：“人常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衙门口的人倒是挺好说话的，给他们塞些钱，就进去禀报了。可是我们没有名帖，那个新来的县令连见都不见我们。后来我们想塞再多的钱给衙门的人，让人家再通禀一声，人家连我们的钱都不收了，说是被新来的县令发现了，要挨板子的。他们看我们初来乍到，似乎不清楚这县里的事，就多给我们说了两句，说这个新来的县令，标榜自己廉洁奉公，两袖清风，连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给摆的接风宴，他都没有去。说是怕吃了人家的东西，将来就不能为百姓实心办事了，简直都快油盐不进了。他这次抓了君闲山不少的盗贼，听说正准备邀功请赏呢！”
　　“个鳖孙，这世道还有清官吗？哪有猫不吃腥的，一定是他跟我们不熟悉，这钱不敢收而已。”荀睦皱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
　　苏秦看孙膑面带微笑，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哈哈哈！”荀睦忽然大笑了起来，倒把三人都笑蒙了。
　　“二哥，你该不是得病了吧？我们都山穷水尽了，你怎么还能这么爽朗地笑出来呢？”相鹤不解地看着荀睦，并伸出手想去摸荀睦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荀睦拽住相鹤的手，把自己的头伸过去，让相鹤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怎么样？我没有发烧吧？”
　　苏秦笑着说道：“三哥也太当真了，二哥从来都是这样的脾气，真有病了，肯定脸哭丧得比谁都难看。一定是他们进行的很顺利，所以忍不住满肚子的兴奋。”
　　荀睦勾过苏秦的肩膀，笑着说：“五弟五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啥也瞒不过你的小眼睛。”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说正事要紧。”相鹤这时也来了兴致。
　　孙膑于是将白天遇到小偷之后一系列的事情都告诉了苏秦和相鹤。相鹤只听得目瞪口呆，听完之后，颇为钦佩地看着孙膑，禁不住摇头道：“你真是太神了，怎么连乞丐的暗号都知道？居然还和人家称兄道弟的，太不可思议了。”
　　“看来这次如果你不下山的话，我们现在估计还墨汁刷墙壁——一抹黑了！看来师父真是料事如神，我们还是太嫩了。”苏秦深深地感叹道。他原来也觉得自己在山上学的内容已经不少了，而且有时还觉得师父啰嗦了一些。君闲山上戏弄义老三，让他觉得游刃有余，想着山下的事情也不会多么难办。但是，今天下午的经历，以及刚才听到孙膑的讲述，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学艺未精就自以为是，与师父的差别何止千万里。想到这儿，他的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
　　“这个新来的县令虽然标榜自己清廉公正，但是如今官场上贪污平常，贿赂成风，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就不相信能有独善其身的人。如果他自己清廉，那岂不是衬托得其他官员都是贪官？他这个清官本身不就是另类，与整个官场格格不入了吗？其他的官员怎么能饶得了他，不排挤他才怪呢！”荀睦通过今天下午的事情，也领会了不少的常识。
　　相鹤想了想荀睦的话，点头道：“这话说的有理。或许是白天我们去，太光明正大了，县令大人不好直接收，所以才不见我们。换做是我们，白天似乎确实没有晚上收礼方便。”
　　“对！”苏秦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天黑敬仙人——心到神知。”
　　荀睦听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两个布包，递给了相鹤，“我和孙膑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我和三弟去县尉吉率家，孙膑和五弟去县令郁时功家，我们分头行动，等会儿还在客栈汇合，有问题吗？”
　　“还没去了，咋知道有问题没有？”苏秦道：“再说了，有没有问题，还不都得去？”
　　孙膑这时提醒道：“大家务必要在宵禁之前赶回来，否则被巡夜的碰到，节外生枝，就麻烦了。”
　　四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将布包装好就出发了。
　　街上此时倒是很安静，两边居民家的灯火流到街上，照得朦朦胧胧的，与远处刚起的星光交相辉映。偶尔传来的虫鸣，提示着宁静的黑夜已经笼罩了这座古城。
　　苏秦和孙膑来到了县令大人家，敲开了门，里面探出一个头来，“这么晚了，你们找谁？”
　　孙膑笑脸相迎，抱拳道：“大叔行个方便，我们找县令大人有要事禀告。”说着，他一只手往前伸了伸，手中是明晃晃的钱。开门的人看到孙膑手中亮闪闪的，眼睛也跟着亮闪闪的，这光亮分明十分的熟悉。那人又打量了一下苏秦和孙膑，见二人面善，穿着也不一般，这才将半个身子露了出来，伸手接住了孙膑的钱。
　　“烦劳大叔通禀一声，我们找县令有要事！”苏秦抱拳施礼。
　　“这么晚了，县令不一定见你们。”那人也有点儿犹豫，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苏秦和孙膑，像两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于是说道：“要不你们进来，到我屋里说，站在这大门口，不方便。”
　　孙膑和苏秦听到这样的话，相视一笑，有点儿喜出望外，于是跟着那人进去了。到了那人的屋里，孙膑问道：“不知大叔如何称呼？”
　　“我嘛，关今忠，一般人都喊我老关。”关今忠让孙膑和苏秦坐下后，接着说：“我看两位也像这世面上的人，而且看你们不像一般人家的，所以才把你们叫了进来，如果是其他人，我早关门把他们打发了。两位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县令大人，才来到贵地，所以一直闭门谢客，生怕有人托请送礼，坏了他一世的英明。我也只是个下人，不好把登门拜访的人都得罪了，但是也不敢直接就去通报，两位见谅就是了。”
　　苏秦听到这里，心里有些失望了。孙膑忽然多问了一句：“不知贵老爷与朝中哪位大人关系要好呢？”
　　关今忠听到孙膑这样问，小声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大人是当今朝中韦大人的门人。”
　　孙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咯噔，追问道：“可是韦慕尊韦大人？”关今忠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很自豪的模样，仿佛这韦大人就是他的亲戚。孙膑这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秦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自己一句也插不上嘴，心里多少有些不满意，孙膑上山才两天不到的功夫，如今就被鬼谷子派下山来，委以重任，而且目前为止，消息都是他打探来了。想到这儿，苏秦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关大叔，”说着，孙膑又拿出些钱，塞到关今忠的手里。关今忠眼睛眯缝着，眼角的皱纹向外扩散着，大嘴裂开了，露出黄黄的牙齿，脸颊的肉胖嘟嘟的。他激动地笑容都没有地方放了，可是却半推半就，“这是干什么。我平白无故受你们这么多好处，也没有办一件事，这实在不合适，传出去，人家会说我见钱眼开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罚我了。”
　　孙膑把关今忠的手掰开，把钱按在了他的手上，爽朗地说：“您老就安安心心地拿着，我保证不会给您找一丁点儿的麻烦。”
　　关今忠眼睛盯着钱，心里却犹豫着，手微微想要合拢，孙膑这时小声说道：“我们自然是有事要求大叔办的。麻烦您去通报一下，就说我们是邻县邬远焜家的亲戚，说不定大人就肯见我们了。”
　　“邻县邬远焜？”关今忠吃惊不小，一时愣住了，“那不是高文逖大人的妹夫吗？原来你们是他家的亲戚？”孙膑笑着点了点头，关今忠再看看苏秦，苏秦正在胡思乱想，孙膑偷偷捣了一下他。苏秦回过神来，看到孙膑一直给他使眼色，也赶紧点了点头。关今忠一见如此，赶紧把刚才收的钱都拿了出来，然后就去掰孙膑的手，“你们既然是高大人的亲戚，这些钱，小人是断然不敢收的，恐怕老爷知道了，我的手都要被打断的。”
　　苏秦看到关今忠的动作和表情，更是一头雾水了，刚才还显摆得像个大爷的样子，如今怎么忽然就成了“小人”了。再看看孙膑从容镇定的笑容，苏秦越发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有点儿多余了。
　　孙膑把钱使劲儿按在关今忠的手里，“大叔如果这样，就是瞧不起在下了。亲戚是亲戚，帮忙是帮忙，这事儿我们不说，您不说，谁会知道？再者说，我们也确实需要大叔帮忙嘛。您要再是推脱，就真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关今忠看到孙膑满脸的笑容，倒真是蔼然可亲，于是把钱收了回去，“两位少爷真是心善，对我们这些下人都这么体谅。您二位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禀告。”说完，关今忠高兴地出去了。
　　“你刚才说是谁的亲戚？”苏秦小声问孙膑，他不知道孙膑是不是真的有这门亲戚，如果真有的话，从关今忠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这门亲戚的门路绝对够硬。
　　孙膑附到苏秦的耳边，“我都是骗他的。我们现在连县令的面都见不到，空有一肚子的谋略也发挥不了一点儿作用，所以，我们先要见到县令，再见机行事。”
　　“啊？”苏秦大吃一惊，禁不住问道：“这可比不得君闲山，要是被县令识破了怎么办？岂不是自寻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