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朝歌奇遇

　　孙膑这才反应了过来，喊道：“赶紧去追刚才那个人，他把我的钱偷走了！”说着，他便跑了起来，朝刚才那个人的方向追去。荀睦见孙膑飞奔了起来，也赶紧追去。毕竟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整天练武，自然比那个小偷跑得要快，眼见着就要追上了，就见那小偷忽然转身，钻进了一个胡同。荀睦和孙膑追进胡同，是个死胡同，可是不见了那小偷的人影，倒看见一群乞丐聚在那里。
　　孙膑和荀睦走上前去，孙膑施礼道：“请问各位，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和我一样高，穿着褐色衣服的人跑进来呢？他是个小偷，偷了我们的钱。”
　　“看你们都是阔人家的少爷，居然还在乎这俩小钱儿，用读书人的话，你们真是为富不仁啊！越有钱越小气。”一个乞丐头也不抬，吃了一口什么东西，感觉味道不对，“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得倒颇为远，差点儿吐到荀睦的衣服上。荀睦反应快，赶紧蹦了一下，连忙后退了好几步，那东西倒没有粘到衣服上。
　　荀睦站稳了，心里鄙夷道：“一个臭要饭的，居然还说出‘为富不仁’的话来，真是猴子穿衣裳——冒充善人。”说着，他朝乞丐们看去，见一个个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倒是都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自在地眯着眼睛。不过，如果不是看到了眨动的眼睛，还以为谁家扔了一堆破衣裳呢！
　　孙膑也不理会那乞丐，往里看了看，发现偷钱的人就蜷缩在里面。可是他外面站了众多的乞丐，想要过去，还真有点儿麻烦。
　　“这位好汉，我们不是什么阔少爷，我们穿成这样，是因为有事要办。如果你们需要钱，我可以留下一部分，希望你们把钱袋里剩下的东西还给我，我们一定感激不尽。”孙膑又施礼道。
　　荀睦见孙膑对偷钱的乞丐如此谦恭，火气就上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依然不敢近前。
　　刚才吐东西的乞丐拄着一个棍子站了起来，傲慢地侧着头，头跟着身子嘚瑟地晃着，不屑地说道：“这位公子长得倒是面善，我在这县城这么久了，还真没有见过对我们这些要饭的还这么有礼貌的阔少爷，少见少见！”说着，那个乞丐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拍孙膑的肩膀，荀睦见状，伸手去拽孙膑的衣服，可是孙膑纹丝不动。后面的乞丐见到荀睦伸手，纷纷站了起来，荀睦吓得把手又缩了回去，依然站在原地。
　　“这位前辈，看您，定是这里的首领，我们年轻人多有冒犯，还望前辈见谅。”孙膑依旧谦卑地低头抱着拳，说道：“‘一碗盛来山河重’。”
　　那乞丐的手本来就要落在孙膑的肩上了，可是听到这句话，忽然兴奋了起来，像他乡遇故知一样高兴地说：“‘两脚走出天地宽’！原来是道上的朋友。”说着，他将棍子扔在了一边，抱拳道：“不知兄弟在哪里发财？”
　　荀睦看到他们两个一问一答，顿时懵了，刚才还充满敌意的乞丐首领，居然也变得谦恭有礼了，而且还面带笑容，虽然这笑容在黝黑的脸上看得并不分明，但这微笑，却减少了许多交流的障碍。荀睦对孙膑不禁更加钦佩了，居然还可以和乞丐通上话，将这样危险的场面化解掉。
　　“前辈抬举了。”孙膑依然抱拳施礼，可是心中犯了嘀咕，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呢？他心一横，只好碰碰运气了，于是说道：“不知您可曾听说过丰全县的傻五。”
　　乞丐一听，顿时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禁不住高兴地拍了一下孙膑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哎呀！我们都是兄弟。”
　　荀睦却不乐意地看了看乞丐。乞丐看看荀睦，忙把手缩了回去，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一时高兴，把你的衣服都拍脏了。”
　　孙膑笑着说：“您说这样的话，才是见外了。想当初，我落魄的时候，全靠傻五大哥，才没有饿死，才有了今天。我现在虽然穿得体面了，但心里却不忘本。”
　　乞丐听到这话，眉飞眼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在下憨十九。”
　　“憨……十九？”荀睦听到他的名字，差点儿没有喷笑出来。又是“傻五”又是“憨十九”的，怪不得只能是要饭的命。
　　“乞丐本来就被人看不起，以憨傻起名，不是更有自知之明吗？”憨十九反问了荀睦一下，荀睦闭口不语了。
　　“请恕打搅，晚生真的有要事去做，不敢耽误。”孙膑心中有些担忧了，他虽然认识傻五，可和那群乞丐就呆了一个晚上，啥具体的事儿也不知道，如果再聊几句，肯定就露馅儿了。到那时估计就办不成事儿了，说不定还会惹到新的麻烦。
　　“既然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出来，看看兄弟能不能帮上忙？”憨十九这时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谈吐之间，倒颇为洒脱，完全一副江湖好汉的派头。他的眼睛这时瞪得敞亮的大，而且满含笑意，表情也平易正常了许多，“别看我们破衣烂衫的，但我们乞丐人多，打听个消息，问个人，那是须臾便知，比衙门的办事效率还要高。”
　　孙膑此时不知该怎么说，一时愣在了那里。荀睦一看憨十九如此热情，脑子一转，觉得有了些眉目，于是慢慢问道：“不知大哥可曾听过君闲山的义老三？”
　　憨十九听到荀睦的问话，哈哈大笑道：“你说老三啊！他以前就是我的手下，难道你不知道他以前也是要饭的吗？”
　　孙膑和荀睦听到憨十九这样说，对视了一下，顿时心花怒放，满腹的高兴差点儿冲上来，将嘴冲开。两人现在比憨十九还要激动了，不过他们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只将狂喜表现出三分，“真的吗？那真是太有缘了。”荀睦此时走上前来，也伸手拍在了憨十九的肩膀上。憨十九惊讶地看着荀睦，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荀睦也跟着大笑。
　　“不知大哥可曾听说，昨晚义老三的人马在云间庄附近遭到了官府的埋伏，折损了不少弟兄，估计现在都被关在大牢里了。”荀睦小声说道。
　　憨十九听到后，也显出一些担忧，低声说：“说实话，虽然老三早已和我们分开了，我们往来也不多。可终究都是穷苦人，他们被抓，我们心里自然也不好过，都说兔死狐悲，确实是这样。不过，他们被官府抓了，我就无能为力了，要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孙膑从憨十九的语气中听出，他与君闲山并没有冤仇，而且还有几分怜悯，于是更加放心了。“大哥想多了。大哥只要将这县中的一些事情告诉小弟即可。我们现在人生地不熟，即使想救人，也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啥时候才能撞出个结果来？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真是照顾，让我们遇到了大哥。有了大哥的指点，事情就好办多了，等办成了，让义老三好好谢谢大哥。”
　　憨十九端详了一下孙膑和荀睦，见他们都长得面如冠玉，又稚气尚在，即使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少爷，看样貌，也绝非寻常百姓家的人。他顿时有了疑虑，戒备地问道：“老三跟你们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救他们？”
　　荀睦和孙膑互相看了看，也有些犯难了。不说出云梦山吧，怕憨十九不相信，说出来吧，让别人知道云梦山和君闲山搅到了一起，终非好事。
　　“这个……”孙膑嗫嚅着，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斜视了一下荀睦。荀睦也急得抓耳挠腮，不过他看到孙膑确实为难，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说：“大哥，这个三言两语还说不完了……”
　　孙膑见憨十九的疑心越来越重，只得一手将荀睦推到了一边，然后另一只手将憨十九拉到另一边，附耳道：“我们是云梦山鬼谷子的弟子，上山向先生学艺。鬼谷子的弟子不小心打伤了君闲山的人，义老三到云梦山兴师问罪，事成之后回寨途中被官兵伏击，损失惨重。所以，义老三求助于鬼谷先生，先生派我等弟子下山来救君闲山的兄弟。我也不知道大哥和云梦山有没有过节，反正事情就是这样。”
　　憨十九听完，立即打拱道：“原来是先生的弟子，我等失礼了。”憨十九这样一做，后面的乞丐都跟着打拱起来。
　　看到这场景，孙膑倒有些糊涂了，忙扶起憨十九，“大哥，这是干什么？”
　　憨十九这时感动道：“先生宅心仁厚，有次城里闹瘟疫，谁也不愿救我们，是先生看病施药，把我们救活了。这等救命之恩，我等怎么能忘掉？不曾想，今天居然偷了先生的钱，真是肥狗咬主人——忘恩负义，真该剁掉这肮脏的手了。”说着，憨十九一回头，厉声道：“疤瘌，滚过来！”
　　“疤瘌？怎么还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荀睦的疑惑又来了。憨十九的话音刚落，偷钱的乞丐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荀睦仔细看去，这乞丐的脸上果然有一块明显的疤痕，虽然脸黑啦吧唧的，但也遮不住这块被人耻笑的疤瘌。
　　憨十九一脚把疤瘌跺倒在地，骂道：“混账王八羔子，长得眼睛是出气儿的吗？居然敢偷了鬼谷先生弟子的钱，该把你的手剁掉喂狗！讨饭只管讨饭，偷钱干什么？一点儿他娘的骨气都没有，当个男的能干啥？”
　　疤瘌忙爬起来跪倒在地，捣蒜一样叩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过我这次吧！”
　　憨十九怒不可遏，“要饭就该守要饭的本分，你个龟孙不但偷钱，还偷了先生的钱，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憨十九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乞丐走到疤瘌身边，一把将他按在地上，从他身上将钱搜了出来，然后把他的手狠狠按在一边。
　　“饶命啊！饶命啊！”疤瘌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慢着！”孙膑忙拽住憨十九，“大哥这是干什么，要自相残杀吗？就算犯了错，也应该给次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如果再犯，从重处罚也不为过。”
　　“是啊！”荀睦看着也难受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他一次机会吧，我们还要忙着办事了。”
　　这时，有的乞丐想跪下来求情，憨十九使劲儿一瞪，乞丐们只好老老实实地站着了。
　　憨十九看看孙膑和荀睦，摆摆手，乞丐松了疤瘌，疤瘌忙跪倒在憨十九面前，“谢憨叔不砍我手！谢憨叔不砍我手！我一定改一定改！”
　　“谢这二位先生的弟子！”
　　疤瘌又忙朝孙膑和荀睦叩头，“谢先生弟子！谢先生弟子！”
　　憨十九不耐烦地说：“好了，滚到一边儿吧。”疤瘌得令，迅速回到墙根了。
　　憨十九将钱袋塞到孙膑的手里，“还没有请教兄弟尊姓大名呢！”
　　孙膑和荀睦自报了姓名。
　　孙膑准备从钱袋里取钱，手刚伸进去，憨十九就按住了孙膑的手，故意生气道：“我就知道兄弟要这样，孙兄弟是读书人，也知道穷人是有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的吧？这钱你留着办事吧，若真的可怜我们，等你们哪天发达了，别忘了我们这帮穷兄弟，把我们找过去看家护院什么的，干个体力活，让我们靠本事吃饭，那才是正经的帮助了。”
　　荀睦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道：“大哥真是豪气冲天啊！让小弟佩服佩服！在您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江湖道义，您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真汉子！”
　　“哈哈哈！”憨十九按下荀睦的手，“你再说，就把我说死了，活着的人哪里能承受得起这么多的好话儿。”
　　“好吧。”孙膑将钱收好了，这时爽朗地说道：“有大哥告诉我们这县里的一些情况，简直就像夜里的火把，立刻照亮了前进的道路，我们兄弟感激得很呐！”
　　“哈哈哈！看你说的，跟写书差不多。”憨十九哈哈大笑着，“赶紧说正事儿吧。”于是荀睦和孙膑都坐到地上，仔细听着憨十九将县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出来。
　　根据憨十九的提示，孙膑和荀睦来到了大牢门口。刚走到门口，就有人来了，没好气地说：“你们干什么？要是没事儿，赶紧往一边走，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给自己找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