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3、两个冤家门前嗟叹往事，三位公子医院降临人间

　　刘文兴夹了一块冬笋，沉思片刻：“我想给两个孩子起名就叫世平、世冀，北平的平，冀州的冀。平也是太平的平，冀也是希冀的冀嘛！”
　　“我看很好。”李义军表示赞同：“这个世道，谁不希冀太平祥和呢？”
　　钱大帅一拍桌子：“好！”转而问：“我外孙到底是世平还是世冀啊？”
　　几个人相互看看，哑然。
　　“世平！”钱大帅哈哈笑过：“世冀啊，太难写了，难为我外孙吗，哈哈！”他又问李义军：“给你的小东西起什么名字啊？”
　　“我还没来的及想呢。”
　　“干脆，也从世字起算了，就叫——”钱大帅居然动起脑筋来：“就叫世祥如何？刚才你不是说了吗，希冀太平祥和吗？哇哈哈哈！”
　　看着钱大帅得意的神情，李义军也觉得不错，心道：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吗，就是它了。遂道：“谢谢大帅赐名！义军敬您一杯！”
　　“好好好！”钱大帅痛快地干了。他放下酒杯，突然嗨了一声：“嗨，这年头，小日本都在国土上烧杀抢掠了，可是我们的官员和军队呢，自相残杀，却对日军视若罔闻，嗨！东北、山东、上海，就连咱们天津卫，都有日军驻扎，我看啊，等我们打疲了，日军必有动静！”
　　刘文兴叹了一声：“是啊，中国是块肥肉啊，而且很老实，日本能不宰割？”
　　李义军男儿血性陡起：“打呗，中国军队何止百万，他们能来多少？”
　　“不说这个了。”钱大帅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时下还是生存第一啊，我这脚踩两只船的日子恐怕时日不多了！”
　　三人高谈阔论吃吃喝喝接近中午，大帅府来车，禀告有军机要务请大帅回府，三人这才揖别，刘李送钱大帅登车，呼啸而去。两人坐车回到医院，不想，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夏风。夏风先是一怔，后笑道：“学斋兄，这是你的盟弟李义军吧？”
　　李义军过来和夏风握手：“您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去夏在泰和见过的，只不过我们没说上话而已。”
　　刘文兴忙给两人相互介绍：“这是我盟弟，也是碧菡的义兄李义军。这位是夏风，这家医院的二公子。义军，就是这位公子，当初和我抢碧菡来着，哈哈！至今恐怕还耿耿于怀呢吧！”
　　夏风跟李义军握手后，手插裤兜，颠着一只脚：“我还是哪句话，走着瞧，碧菡早晚是我的！”说完，吹着口哨，径直向院外走去。
　　李义军对刘文兴一笑：“难怪碧菡叫他夏疯子！”
　　“哼，他就是个疯子！”
　　医院里，李妈正给陈总管交待给三位产妇准备中饭：给叶碧菡、郑清芬做蘑菇炖雏鸡、豆芽肉丝、红参小米粥、芝麻面蛋羹；给小芳准备清炖猪肘、后三样同。陈总管马上回复了刘文兴，说几天前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现在回去做就是，请老爷放心。刘文兴点点头，叫老胡送他回泰和饭庄。
　　刘文兴轻推里间房门，见两位夫人和两个儿子都静静地睡着，就要返回，忽听叶碧菡身子里面的孩子吭哧了两声，亮开尖亮的嗓门哭了起来，郑清芬的孩子也被吵醒，顿时房间里唱起了二重唱。两位产妇醒后忙揭开孩子身上裹着的棉褥，李妈和诗雨闻声进来，用面纸给孩子蘸净尿液和胎粪，换了干净的尿布，重新裹好。李妈对两位夫人说道，医护交待，先给孩子喂点水，再喂奶，说着用奶瓶给孩子喂白开水。
　　实际上，喂水的目的是让新生儿的胃脏适应一下、冲洗一下，再接纳最初的食物——奶水。
稍后，孩子又哭了起来，两位产妇这才给孩子哺乳。

　　昨天晚上11点，冯祥就回到了刘郎镇，小六子一听，着实高兴，可是，这么晚了通报吗？看着连夜赶回的冯祥，想必老夫人和老爷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今夜必须让老夫人知道这天大的喜讯。他让冯祥在门房稍等，来到上房，敲打东上房西屋小莲的窗户，等小莲问，谁呀，小六子却来到门口，提高嗓音：“是我啊，小六子，冯祥从津门连夜回来报喜讯啦，好像是两位夫人生了，你去叫老夫人一声吧，我去门房等你信啊！”说完，一笑，返身回到前院。
　　屋里的小莲一笑，心道：好长时间没见到冯大哥了。慢慢地点灯、披袄。直到听到外屋门响后，才慢慢地来到老夫人的屋门，禀报：“老夫人，冯哥回来了——”
　　老夫人早已听到了，吩咐：“你去通知刘总管和冯祥来这里，让老范给冯祥准备点饭菜，冯祥一个人这么晚这么远回来，你陪他吃点吧，啊！”
　　小莲嘴一翘，带着满心欢喜转身传令去了。她先给了范师傅信，才来到刘总管门前敲门。
　　刚刚回来的刘总管煞有介事地应着，叫小莲先回。他来到门房和冯祥一道又回到他刚刚跑出来的地方。
　　把这喜讯给老夫人刚报完，站着的老夫人“哈哈哈”大笑三声，跌坐在春秋椅上，眼睛一闭，没动静了。
　　冯祥慌了，看了一旁站立的刘总管一眼。刘总管对冯祥沉稳地道：“没事。明天去杜先生那里领两块赏钱，你先去厨房，让范师傅弄个菜，嗯！”
　　冯祥不傻，知道信报到了，赏钱定好了，也就无须呆在这儿了，随即告退。来到厨房，见小莲正在帮厨，忙搭讪道：“这么晚了，你还伺候谁呢？”
　　“你啊！”小莲端着饭菜来到外屋。
　　冯祥一愣：“我有那么高的待遇吗？”
　　小莲笑了：“你这个差事值啊，是不是两头领赏啊？”
　　“那是！”冯祥忙拉小莲坐下，从怀中拿出一团红艳艳的东西，递到小莲手里：“看看，我给你在津门买的。”
　　“你先吃着，我看看。”小莲抖开一看，是一块长长的薄薄的羊绒围巾：“就是围巾啊！”
　　“我的天！”冯祥急道：“这是羊绒的！你瞧，多薄啊，掂掂，多轻啊。若是咱们这儿的羊毛织的，这么老长，不得两三斤啊！不懂就问，张嘴就来，‘就是围巾啊！’”
　　小莲边听边笑边抚摸红围巾：“谢谢冯哥了。好多钱吧！”
　　冯祥自豪而幸福的样子道：“不多。三块钱。”
　　小莲惊呼：“够俺们一家吃仨月的！就是刚才刘总管打赏，不才两块啊！你啊，将来也不会过日子！”
　　“你看，我花钱还买了不是哩！”冯祥放下筷子。
　　“我是警告你，以后不要这么大手大脚的！”小莲站起身：“你慢慢吃吧，我得回去了，虽然说是老夫人让我来的，但是，回去晚了，不好看的！”
　　“嗯！”冯祥不舍地看着小莲：“围上啊，买了就是用的嘛。”说着，从小莲手里拿过围巾，在小莲的头上自上到下转了一圈，在颈项转了两圈，又把两个穗头在胸前背后抚平，端详半晌：“真俊！”
　　
　　刘总管过来拍了拍老夫人的肩头：“素心，祝贺你啊！”
　　“我们刘家三代单传啊，我的兴儿终于连得二子，可喜可贺啊！”老夫人睁开眼，不禁喜泪盈眶：“陪我去祠堂上香去。”
　　两人来到西厢的祠堂。祠堂一年四季，彻夜灯明。正面供奉的是，高高站立的送子观音，观音前面是三层供台，摆放着刘家三代先祖。南北墙边供奉着赵公明和刘关张，可谓各方神仙的“优秀代表”。老夫人拿起一束香来，点燃，捻开插入香炉，重新换了贡品，这才跪倒蒲团之上，双手合什，眼望送子观音，颂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凡间信徒靖素心敬上。承蒙菩萨厚爱，降福刘家，弟子多年夙愿已了。弟子当一如既往侍奉参拜菩萨金身，在您座前企求刘家子孙绵长、家业兴旺发达！”
　　刘总管不耐烦地催促：“好了，菩萨不怕冷，我们可怕冷啊！”
　　老夫人也知道冷啊！她缓慢地站起来，退了一步，仍双手合什，深深鞠了一躬。二次跪倒蒲团：“刘家两代先人，孩子他爹，你们知道了吗？兴儿有后了！”说完激动的眼泪扑簌簌地滴落在蒲团上：“上天有灵，先人有知，请你们保佑孙儿吧，我会天天来瞻仰、来上香的！”祷告完，这才站起身来，倒退着出了祠堂。刘总管在后面把门关好，随老夫人回到房中。
　　
　　刘总管给两人热好了牛奶，倒了两杯放到桌上。老夫人睡意全无，端起牛奶来慢慢喝着。
　　刘总管突然禀道：“王妈今下午来了，我忘记和你说了。”
　　“嗯，来干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