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的珍贵 第九章

　　炎热的夏天来到了，知了也在树枝上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一天到晚不知道休息片刻。儿子的暑假业已开始，想起这漫长的两个月，我们应当干点什么呢？
　　楼上的小王孩报了家校联盟的辅导班，提前预习初一的新知识，只是课堂简陋了些，由一间储藏室改造而成，不通风很闷热，妻子去看过没相中。我原本想让儿子利用假期去学书法，让他跟着艺舟学校的那个田老师认真学学，可是，老父亲得去新房子那边盯着工人干活，这事便暂时搁了下来。也罢，让儿子彻底放松精神，玩就玩个痛快，毕竟升入初中课业明显就多了，我的个宝贝，先玩两天再说吧！
　　还有前面楼上的高振宇，他是儿子的同班同学，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放假后到济南的舅舅家去玩了。他就是假期之前利用周末的时候去过英语班，再就是四年级暑假里和儿子上过一个开心作文班，其他的好像也没有参加过。算了，把属于孩子的假期还给孩子，弄得太累了对身体也不好，适得其反那就惨了，想想那又何必呢？
　　没想到，儿子却一反往常假期的先例，督促着我快点给他借初一的新书。哈哈，这也难怪，孩子能知道提前预习，这怎么说也是一件幸事，看来，小家伙的确是长大了。妻子马上给她的侄女打去电话，那天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将那些宝贝给儿子借了回来。儿子欣喜我们欣慰，边玩边学，劳逸结合，希望儿子度过一个充实而又愉快的暑假。
　　一天，两天，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我们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状态，上班下班、回家吃饭，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说实话，我挺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他偶尔也会调皮犯错什么的，可是，更多的是他懂事、贴心、乖巧的时候。
　　年初，单位的事情比较零碎，我得全面细心地照看着，所以，晚上每次回家都是前脚进门，后脚就想往床上爬。并不是身体多么劳累，而是内心比较操劳。父母见我这样，总是提前将饭菜准备好，单等我们夫妻二人回家后共进晚餐。妻子的单位离家比我远，一般都比我慢半个小时进家门，所以，在这等她回家的这段时间里，我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会，有时还真能睡得着。就是这个时候，儿子给了我满满的惊喜。
　　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歪到床上，打起了瞌睡。迷糊中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给我脱袜子，我也没多想便继续睡去。没过多久，我又感觉有人在拥我的胳膊，我还是没有理会。可是，我还是被挠醒了。我暗想，究竟是谁在拾掇我呢？我并没有出声，乜斜着眼睛窥探军情，没想到，竟然是十一岁的儿子正在床头边忙活！我摒住呼吸，压低声响，悄悄地坐了起来。我看到儿子满头大汗，汗珠儿都挂满了他的额头。看他那股认真劲，我不忍打扰他，静静地端详了起来。儿子比同龄人偏瘦一些，正全神贯注地用他那稚嫩的左手抬着我的小腿，右手并紧做虚拢状，五个指甲正在用力地刮擦我脚底的老茧。原来，儿子看我劳累，懂得感恩了。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轻轻地隐隐地痛了起来，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
　　母亲蹑手蹑脚地站在客厅里偷偷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和我装了个满怀，母亲也闭紧嘴巴，朝着我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这下倒让我深感愧疚。想起面前的母亲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我却没有为他们洗过一次脚，真是惭愧不已。我岂不是还不如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吗？我越想越惭愧，越想越难过，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母亲见我起身也来到近前，儿子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了我的眼睛。
　　“老爸！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班上有事不顺心啊？”
　　“对呀！志贤问你怎么哭了呢？”母亲见不得我落泪，眼圈也跟着红了。
　　我叹了口气，用掌心擦干眼泪，冲着母亲和儿子说：“娘，我没有哭，我这是高兴啊！我的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为我洗脚，我却从来没有为父母洗过一次，真是惭愧呀！”说着说着，再一次泪奔。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这样好了，我给你洗完后，你赶紧给我奶奶洗洗就是了。俗话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母亲抚摸着儿子的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是啊！亏我还成天辅导孩子，这一次，倒是儿子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
　　记得后来给母亲洗脚时，老母亲怎么说也不肯让我洗，还多亏了一旁的儿子连说带劝，才付诸行动。看来这身教胜于言传一点不假，我在这件事情上做得的确不如儿子。
　　人们都说隔代亲，我却没有儿子幸运，我的爷爷奶奶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先后离开了人世，我没有享受到祖辈的宠爱。看着儿子在老人面前的专宠和被溺爱，其实，我的内心是羡慕的，嫉妒的，毕竟这些亲情在我小时候来说是空白。
　　父亲作为家族里的长子，打我记事起就练就了一把好嘴。他是反应快那话来得也快，基本上没有他吃气的时候，倒是逆来顺受的母亲受了许多委屈。我打小就喜欢帮着母亲，护着母亲，一般都是站在母亲的立场说话，父亲总是开玩笑说我们母子是“狼狈为奸”。时间久了，我们也喜欢上了这个贬义词，谁让我们母子连心呢？如果一个儿子连母亲都不保护，那说他是个禽兽不如的大坏蛋一点也不为过。可是儿子长大后，父亲便又多了一个帮手，我们“势均力敌”了。
　　儿子的脾气比较像他爷爷，绝对不是那种半天踹不出一个屁的主。加上平日里我们和母亲都在单位上班的缘故，儿子的很多时间都是和他爷爷一起度过的。可以这样说，父亲的一些个性在潜移默化中渗透到了儿子的血液中，再加上平日里父亲对儿子的稍加锻炼，在某些方面，儿子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暑假前，老父亲就计划着放假后回老家一趟，一来买点油漆粉刷一下家里的大门和防盗窗，二来也想回去小住两天和老家的邻居拉拉呱，我就随口答应，心想儿子放假后不迟，早一天晚一天不要紧。假期真的来了，我却一直没抽出时间送他们回去。那天晚饭时，儿子终于沉不住气向我发问，我答应他们明天就回去。可事又凑巧，新房子那边来电话安门窗，结果又耽误了四天。等到父亲跟我张嘴时，假期早已过去了十多天，我明显感觉到父亲的不耐烦，便抽了个早晨的空送他们一起回了家。
　　天气又热，老家的蚊蝇又多，太阳好像也跟我作对似的，父亲在家的这几天晴朗无比，空中连一点云彩都没有。我倒是做在空调屋里上着班，没成想双亲在家却忍受着酷暑，晚上到家时我才发现这个严重的错误。真是糟糕透了，我竟然无意中挑了个天气最热，太阳最毒的时间让父母在太阳底下干活，唉！这一次，我又做错了。
　　儿子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对我说：“老爸，你可把我爷爷累坏了，他今天喝的水倒是不少，可没吃一点饭，中午就啃了半根黄瓜，我怕这样下去他会中暑，你说怎么办吧？”
　　回头再看窝在沙发里的父亲，两只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黯然无光；头发也是蓬蓬松松，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整张脸黑黢黢的，就像是一年多没有洗过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仿佛是在向我控诉遭遇的不公似的。母亲倒是在张罗着饭菜，可看她的步伐就能知道，这几天的确是把他们累坏了。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打起精神来，硬撑着也得吃上点饭才行。依我看，这刷漆的活以后咱们就别干了，这个生活实在太累，你和奶奶都上了年纪，爸爸妈妈上班没空，我又太小白搭。你也别生我爸爸的气，咱们还是赶紧吃上点饭回莱城休息吧！”
　　就这样，目瞪口呆的一家人在这个小大人的安排下吃起了晚餐，虽然父亲没能吃上两口，但是饭局却生动活泼起来......
　　次日中午，父亲还是难以下咽，只是喝了一碗母亲做的鸡蛋汤。小家伙半刻不离地围绕在父亲左右，又是擦汗，又是倒茶，伺候的老爸笑歪了嘴。我看父亲实在吃不下饭菜，就劝他上床休息，我便低头继续吃我的饭。这时候，儿子连忙起身把他爷爷扶进了卧室。
　　“唉！还是我的大孙子志贤懂事呀！你爸爸就知道自己吃饭，要不是你扶我进来，现在我还一直蹲在椅子上呢！看来，爷爷真的没有白疼你啊！”
　　卧室里传来了父亲的叹息声。
　　“爷爷别生爸爸的气，就让我来伺候你吧！嘿嘿！谁让以前都是你照管我来着！”
　　正在吃饭的母亲也笑了，她冲着卧室喊道：“大孙子，要是我们老的走不动了你还管我们吧？”
　　“当然管了！奶奶，你放心吃饭吧！你们管我小，我就管你们老！”
　　孩子的一句话说得全家人泪眼婆娑，只有年幼的儿子还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地侍奉着。
　　养子如是乎，此生足矣！
　　窗外的知了依旧趴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可我发现，这声音不再像先前那样讨人厌了，它们仿佛是在为这个美丽的暑假而鼓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