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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洞洞(完本)

作品名称:空空洞洞      作者:吴昕孺      发布时间:2013-12-02 00:37:07      字数:4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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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星期天,重庆人邀杨小笛去市区逛街。杨小笛欣然同往。她们逛了几个商店,看到东西物品大同小异,挑不起多少买的兴趣来。重庆人说,我们去新华书店。两人就一起进了书店。杨小笛在文学柜前翻最近出的新书,重庆人则到另一边选了一大堆高考复习资料,准备去交款。
  杨小笛问,买这么多,给谁?重庆人说,我读补习班时的一个女孩,和我关系挺好。她今年还在读补习。
  可是,只一个月就高考了,这么多看得完吗?
  多寄点,她可以参考。
  你好像对她有内疚感。
  重庆人沉默半晌,低声说,是的,她比我小两岁,比我还小巧玲珑,很聪明的姑娘。那一年,起码有半年多,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她的安慰让我考上来,而我的欲望却把她拖下去了。到燕州后,我不断给她寄资料去,我要她无论如何今年考上,最好是取到燕州来。我还想再跟刘琴老师打声招呼,小笛,你能帮忙吗?
  杨小笛放慢节奏、用力地说,如果你真为她好,就不要让她到燕州来。
  为什么?
  你想让她来补我走的缺吗?读补习时,你已经害了她,你心里很清楚。为什么还要引她到这里来?你太自私了!
  你是不是吃醋啦?
  你为什么不懂我?我一走了之,你能跟到哪里?我是为你好,你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你让自己在一种不健康的生活状态中越陷越深!
  小笛,你难道不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快乐吗?不要背包袱,不要有承诺,不要担心后果……
  那种快乐是极短暂、极空虚的,我要的是踏踏实实的充实和幸福,经历过追求和奋斗;我再不愿意那样苟且了。如果你只顾自己贪欢,那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重庆人哽咽着,不,小笛,我不能失去你这个朋友!
  杨小笛扶着重庆人说,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对不对?让我们回到过去那种健康、向上的氛围中去吧,我想,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重庆人点点头。
  杨小笛继续说,当然,现在,我们可能要克服许多东西,尤其是你。但你在被学校除名后,还能不泄气,努力重新考回来,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内心那些阴暗的东西。我报名去西藏了,我向往雪域高原,在那么一个圣洁的地方,又生活在阳光之中,你想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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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笛报名去西藏的消息迅速在校园传播开来。以前,燕州师大申请去西藏的毕业生一般两三人而已;今年,当杨小笛报名之后,向校学生处递交申请的已近百人。
  马副主任点名要见见杨小笛。
  杨小笛走进了马副主任的办公室。跟四年前的马副主任相比,他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头上白发多了,像撒了一层雪粒,两鬓如霜,笑容依然那么宽厚。
  小笛,来,来,坐。
  杨小笛在墙边一张木椅上坐下来。马副主任为她沏了一杯茶,茶杯里不断有热气冒出来,因其自由随意,而婀娜多姿,绵绵不尽。
  小笛啊,一晃四年过去了,我们连一次像样的谈话都没有……都怪我。
  不怪您,您多忙,我不能再麻烦您。
  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我很关注你,也从刘琴那里了解过你一些情况。你知道,大学就应该是这样的,学生有很大的自主权,不要有太多束缚。错了,慢慢改;对了,继续做。年轻嘛,不要怕摔跟头,不要怕遇到困难。你说是吗?
  是的。
  你很不错,我跟你妈几十年交情了,她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为她感到高兴。
  您过奖了。
  我过奖,没有吧,许多男孩子恐怕“奖”得还过些?
  马副主任仰头大笑,杨小笛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马副主任突然截断,他身子趋前,单刀直入地问杨小笛:
  你报名要去西藏?
  是的。杨小笛认真看着马副主任,答道。
  我还知道,有近百名男生跟着你报了名。这在我们燕州师大,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啊。小笛,你简直要把我们师大变成“西藏班”了。
  我想这么多人报名,应该是西藏的诱惑,而不是我的诱惑。
  可是,小笛,你这个报名我不能批准!
  为什么?
  你想想,我跟你妈是老朋友,你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却让你去了西藏,我怎么向老朋友交代!你妈很疼你,每个星期都要跟我通电话,过问你的情况。你的成长状况,她是了如指掌的。
  可……我不想再生活在家庭的控制之下了。
  小笛啊,这就是你的幼稚了。你不想沾家庭的光,说明你有骨气。但我问你,哪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不沾自己父母和家庭的光?世界还不是大同社会,家庭的穷富贵贱确有差别,致使孩子们在沾父母光的时候,也有很大的差别。有的起点高,有的起点低。小笛,无论起点高,还是低,作为孩子个人,他的奋斗空间都是很大的。如果父母给你的起点较低,你必须艰苦创业,从头开始;如果父母给你的起点较高,那就要在这个起点上更加努力,你有责任和理由给予社会更多的贡献。
  难道去西藏不是为社会作更多贡献?
  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那要看怎么去?如果是在失意、消极的时候,图谋到那里去寻求解脱,那你即使去了,也会失望的,西藏就是世外桃源吗?不是,那里同样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同样有人事的、社会的种种问题。西藏可不是一个真空。如果你有一个成熟的思想,了解西藏,了解你自己,你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那我不仅不会拦你,还会做你妈的工作。小笛,据我所知,你不是这样的。你还在逃避,逃避失恋,逃避生活出给你的种种难题,包括逃避你的家庭。小笛,你必须敢于面对这些。什么时候你敢于面对这些,并从中得到收获,那你就成熟了。到那个时候,莫说你去西藏,就是去南极北极,你都会是乐观、坚强、快乐的。
  您说我该怎么办?
  为你分配的事,我跟你妈通过好几次电话。你妈问我能不能保送你读研究生,我说你的平时成绩不是太理想,难度较大。但可以努力。正好汤教授对你印象很好,他要你,那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可后来听刘琴说,你坚决不肯读研究生。这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但一个大学对学生要有充分的包容和理解。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们不强求。小笛,在你的分配问题上,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您说。
  回桔洲。你妈跟你联系了好几个单位,你可以选,选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好好干一番事业。
  杨小笛笑着说,您当我妈的说客了。
  随你怎么想,但我觉得这是道理。到了桔洲,即使你有一千个不满意,你还想着去西藏,那个地方总是欢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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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笛从刘琴老师那里拿到回桔洲的派遣证,并向老师辞行。
  刘琴老师说,她预备九月份去澳大利亚,正在办签证,要杨小笛到了新单位,给个信,以后好联系。
  杨小笛听了,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个用红绳子系着的玉佩,挂在刘琴老师脖子上,说,老师,你多保重。
  杨小笛走到门口,刘琴老师忽然说,有一件事,你想听吗?杨小笛说,由老师作主,你觉得该告诉,我就洗耳恭听。
  刘琴老师说,夏克斯和他导师的女儿好上了。
  杨小笛低着头,好像这件事和她关系甚大。而后,她抬起头来,好像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了。
  刘琴老师又说,那女孩比他大了近两岁。
  杨小笛听不下去了,她疾疾地出了教学楼,疾疾地下了那一道高坡,疾疾地穿过桐荫里,疾疾地绕过西湖,疾疾地冲进公寓,打开寝室门,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本来是想回来痛哭一场的,她也觉得应该痛哭一场;可奇怪的是,当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要痛哭的时候,她却放开嗓子大笑起来,她笑得自己都收不回来了。她仿佛自己在看着自己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天旋地转,笑得周围所有事物都在迷离中抖动……那孤独、可怜的笑的模样,是杨小笛毕业最后的留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小笛直起腰,定下神来,在寝室里转了一圈,望见窗户旁边的墙上订着一本挂历,好像是福建人订的,她每天要去翻一页。杨小笛走上前去,挂历没有翻错,正是今天。上面写着:
  2001年6月7日。宜祭祀,宜沐浴。忌远行。
  她用力撕下了这一页。
  杨小笛走出宿舍,她不动声色地走过桐萌里,步子越来越慢。两边有着五十多年历史的高大茂盛的梧桐树俯下身子,呵护着这位行将离校的女生。杨小笛望着这些年迈的梧桐,心里充满感激,四年来它们一直呵护着自己,可我直到临别时才感觉到这种无形的关怀。四年日子里,有多少如此美好的事物都被我一一错失啊。杨小笛甚至觉得,错失就是她大学生活的常态,她的大学像一个孔眼过大的筛子,随便一动,好多东西漏掉了,她挽都挽不回来。
  杨小笛又来到那个熟悉的长坡前,坡上矗立着一栋浑厚的红黄色建筑。她一边爬着前面的坡,一边盯着那栋建筑看。这就是我学习了四年的地方吗?我突然觉得对它一点都不了解呵,它究竟是一篇深奥的文章,我怎么也读不懂它;还是这四年里我根本就没有用心去读过它呢?杨小笛和她的同学们一样,无情嘲笑批驳过校园里许多浪得虚名的“教授”,可她在离校的最后时刻,才发现真正高深莫测的事物,才看到真正的大学所在,才明白她在大学里真正需要学习的东西。
  她很欣慰。
  也许,老远跑来北方一趟,就是为了得到这么一点收获。我的四年,或许不会对这所大学产生任何影响,但毫无疑问,我在这里生活和学习过,我是它的一员,永远都是。
  阮箫箫、重庆人、内蒙人和童琶一起把她送到火车站。
  亲切的红黄色教学楼渐渐远去。
  熟悉的历经半个世纪的大学渐渐远去。
  有着繁华街市又灰头土脸的燕州城渐渐远去。
  辽阔的一望无际的北方渐渐远去。
  修长的白杨、狂放的沙尘暴和干燥的空气,也都在渐渐远去。
  百感交集的杨小笛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打量着周围密集的人群,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生活之中,虽然人与人之间会有交叉,会有推挤,或者重叠,但绝大多数人都是某一个人的匆匆过客,能在心灵里开一个小小房间长留的归人,恐怕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寻找。
  人的一生要和多少人相遇呢?杨小笛在想。
  要以前,她会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可现在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烦恼和焦躁的内心变得平静许多,仿佛响过一声长长汽笛之后的火车,只剩下“吭咙吭咙”义无反顾的车轮声。
  前进,不停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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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笛的故事要告一段落了。谢谢列位看客到现在还没有昏昏入睡。我想,这不是我的文字如何如何,而是杨小笛本身的魅力使然。我原来准备尽可能节省笔墨,用15万字来完成“这一段故事”,但我的笔力不够,字数大大超标,向读者诸君谨表歉意。
  早几天,我爸爸的那位学生、市政府秘书长来我家喝酒,又和我说了一些有关杨小笛的最新消息。现据实录上。他说:
  “杨小笛回桔洲后没几天,她被分到市内一家教育科研单位。那家单位在城北。有意思的是,它的办公大楼正好在市图书馆宿舍楼后面,是填平了一口池塘才建成的。那口塘正是杨小笛小时候和她哥哥,还有其他儿时玩伴们一起钓鱼的地方。”
  杨小笛到北方读了四年大学,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再重新回到桔洲,甚至回到她儿时玩耍的地方。不管这个轨迹是不是违反杨小笛的初衷,生活就是这样,它有许多戏剧性的东西。在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也许会与你的预期截然不同,然而,这就是生活。
  杨小笛长得漂亮,出身很好,但她同所有女孩子一样,是普通的、平凡的。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其实就是发生在所有普通女孩子身上的故事。
  经过大学的人情历练与学业积累,杨小笛对生活的感受肯定和儿时,和四年前不一样了。有时候,掏空和充实是同一个过程。不断充实自己,也就是不断掏空自己。大家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前面说过的一句话:所有的希望都是幻觉,你永远在路上。
  哎呀,我不能再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要上路了,我要赶到乡下老家去。
  我父亲已患了九年老年痴呆症,每个周末我都回去看看他。他总是像个婴孩一样缩在墙角,嘴里冷不丁蹦出一句:“我无忧无虑。”哎,人要真活到“无忧无虑”这份上,就只剩下一具空皮囊了。
  杨小笛的事我会继续关心。毕竟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兴许在街头店里还能碰见她,被她“惊艳”一回呢。
  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或者新故事,我一定会全力奉上。
  但现在,我不得不搁笔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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