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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花前无言怨东风

作品名称:豪情江湖无情刀      作者:小小村落      发布时间:2013-11-30 20:26:13      字数:4668

  一场风波平息之后,丁崖和元武在约好的地方会合,二人未免再生枝节便直接赶回麒北堂。
  元武跟随着丁崖一路穿街过巷,到了一处府邸,府邸大红的漆门,赤黄色的门环,两只金光灿灿的漆金狮子张牙舞爪的立在两头,门廊正中挂着一块檀木牌匾,写着麒北堂三个大字。见丁崖脚下的步伐有些迟缓和犹豫,元武的心里也有些担心,他不知道他回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过去?这铜墙铁壁中困住的是怎么样的往事?但他明白能让一个铁铮铮的男儿畏惧的这段过去,除了情感便再无其它。
  此刻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叫嚣,只听有人叫道:“丁老残,你苦苦死守这麒北堂干什么?如今我们麒北、南麟合二为一,重组一个全新的麒麟堂,岂不威武?到时候再有我们邵堂主接任麒麟堂掌门,带领我们麒麟堂打入霸刀盟首座之席,岂不威震天下?”
  丁崖眉头一皱,这说话的人他认得,他叫薛孝,人称“笑面虎”。此人在麒北堂曾担任总管之职,而此刻他却转投麟南堂,站在了堂主邵时安的面前。眼前的这些人大都是他的长辈,在他离开麒北堂之时他们对他却都是有所畏惧的,可如今他已离开麒北堂多年,家中只剩下眼残的父亲独撑大局,这麒北堂日渐凋落,堂中的弟子也都渐渐归顺了南麟堂去,如今站着几个新进弟子瞧着也都面生。
  话说这麒北堂和南麟堂的由来本是有些渊源的,开创这两个堂的人本是异性兄弟,因两人同时得到了两把麒麟刀,便一人分得一把,事后开创了这麒北堂和南麟堂。两堂本来相安无事,后来因为麒北堂渐渐凋零,自邵时秋死后南麟堂掌门之位便传给了他的弟弟邵时安。邵时安见麒北堂时运倒转,日渐没落,便有了吞并之心。心想能借麒北堂的势力重组一个全新的麒麟堂,到时候自己便可独大一方,他日挤身进入霸刀盟的排行也不是难事。不过这麒麟刀虽然厉害,但仍旧不及麒北堂少堂主丁崖手中的红色魔焰厉害,这红色魔焰本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在丁崖十三岁生辰的时候由一高人赠予,从此他便成为了江湖中名声显赫之人,这绍时安眼看麒北堂占着神刀变得越发嚣张显赫,本就有些不服,如今丁崖一别家乡数十载未归,很多人都以为他被仇家给杀死了,面对一个残废的丁曲川邵时安是再无顾虑。
  堂上坐着的丁曲川着一身金色的蟒绫,硬朗的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那眼罩之下有着一道很深的刀疤,刀疤的位置从右边额头斜劈向左边脸颊,那左眼也因此瞎了,虽然才五十出头的人,但一头花白的头发把他显得越发衰老。
  此刻,丁曲川睁着另一只右眼,冷冷的看着绍时安道:“时安兄,你我本为世家。时秋大哥在世之时两堂一直和睦相处,如今你又何必听了小人谗言来此挑衅?”
  绍时安冷冷一笑,然后讥讽着道:“丁老残,你亲生儿子害得你一只眼睛瞎了,我看这另一只也不怎么好使!你可知你的宝贝儿子占着有神刀相助当年是如何对我南麟堂的?说实在的,他可曾当我们是长辈过?又可曾放我们在眼中过?江湖中人无不耻笑我们南麟堂是你们麒北堂的分堂,说我们兄弟二人只是给你丁老残提靴子的!害得我大哥一直不得志,郁郁而终。如今大哥死了,你也只剩半条命了,二堂合二为一,建立一个全新的麒麟堂正是时候。哈哈,难道你还想死赖着这堂主的位置不肯放手么?”
  丁曲川长舒一口气,只觉内心一阵难受,如今自己家道中落,没想到这绍时安竟然趁火打劫,来此叫嚣。但心想邵时秋在世之时二人交好,如今若要对邵时安下手实在为难。
  “笑面虎”薛孝站在一旁冷冷一笑道:“既然丁堂主你迟迟不肯合并二堂,那么我们也只好动强了!如今靠我们南麟堂的势力吞没你们麒北堂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此刻,二堂的人都拔出了手中的刀来,形势危急,一触即发。
  那邵时安冲薛笑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起拔出刀子冲向了堂上坐着的丁曲川。二人决意以多欺少,杀麒北堂个片甲不留。南麟堂虽然人多势众,麒北堂门下弟子虽少,但丁曲川是何人?堂堂麒北堂堂主可不是吹嘘来的,他手上的功夫比邵时安自然是高出不知多少,对于曾经的总管薛笑的功夫更是了若指掌,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养虎为患。二人就这般与他争执不清,倘若不是他次次刻意留情忍让,二堂早就血流成河了。可是话说回来这些人都是自己多年来的相识,别人不当自己是朋友了,自己也不能对别人无情。麒北、南麟本就是因为兄弟情谊而开创的,他如今又如何能让二堂就此毁灭?
  就在三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黑衣男子突然闪进三人中间,两手使出“小擒拿”手,左右反握住二人手腕三寸位置,然后用力反弹回去,一来一回动作干净利落,洒脱如云水。只见他双臂一震,已将邵时安和薛孝给震摔一边,二人正欲拾起刀再攻,然而抬头瞧见此人脸的刹那间几乎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只见二人神情惊慌连忙拾起掉落的刀就要逃走,那黑衣人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丁曲川此刻也瞧见了他的正面,只觉是否是自己眼花?不敢置信的再次瞧去,台下站着的不正是自己的儿子丁崖吗?
  那桀骜不驯的孩子,如今已然成为了身躯挺拔的男子,他眼中的眉目依旧是那般俊朗,还是喜欢着一身黑衣。
  “二位叔伯,急匆匆的要去哪儿?”丁崖略带讥讽的冰冷笑容,这已是他杀人时的前兆。
  邵时安不由吞了吞喉头的唾液,颤抖的道:“丁……丁贤侄,你回来啦!”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并无半点喜悦。
  薛孝则皮笑肉不笑的呵呵说道:“丁大少,你可终于回来啦!”
  “哼哼……”丁崖冷冷一笑。
  一旁观看的元武明白这二人如此对丁崖的父亲,下场是必死无疑,只见丁崖果然抽出了腰间的红色魔焰。
  二人吓得连忙退了回去,手中的刀都不知道要怎么握了,这简直是老天爷跟他们开的绝大玩笑!这煞星怎么偏偏此刻回来了呢?
  “丁崖——住手!”知子莫若父,丁崖才拔刀丁曲川就已经叫住了他。
  丁崖不解,他看着父亲,他已经苍老了不少,不再是少年时记忆里那个硬朗伟岸的男子。时间一晃,他已是老者,只是自己无法与他一起承担那老去的年岁苍茫。
  丁崖喉头哽咽,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有些激动的道:“父亲——”这一句“父亲”已然离他太久,他的心里心心念念唤过千次,只是以为此生无缘再叫他一声父亲了。
  丁曲川能够明白儿子此刻心情里的那份沉重和痛楚,他缓缓道:“今日你我父子重聚,我不想见到血光!”
  丁曲川的一句话不由救了邵时安和薛孝,只见二人连忙转身过来,点头哈腰的道谢,之前还是一口一句丁老残,如今则是毕恭毕敬的唤着丁大哥,丁堂主,然后带着麟南堂的人夹着尾巴溜走了。
  丁崖放下手中的红色魔焰,跪在地上道:“不孝孩儿……丁崖回来了!”
  丁曲川看着丁崖胸前被沧澜刀砍伤的地方,不由摇了摇头,怒道:“一回来就给我闯祸!还不快去替少爷包扎?”说到这,语气里的怒意又变成了无法压抑的关爱。一旁站着的仆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连忙点点头,带丁崖回房包扎伤口。
  站在一边的元武只觉丁曲川身上自不而然的有种威严,他站在一旁暗自窥看,丁曲川的脸上虽然戴着一只乌黑的眼罩,但一点都没减去他身上的霸气。元武一直在暗地里想象丁老堂主的模样,也只有这般威武霸气的父亲才能生出丁崖那般的儿子。
  此刻丁曲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傻站在一旁的元武,元武吓得连忙挺了挺腰,拱手行礼道:“丁伯父,在下元武,是丁崖……丁大少在红梅镇时的朋友!”
  丁曲川点点头道:“这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头,如今回来便好,你能陪他一道回来,我很高兴!”
  丁曲川依旧保持一副严肃的表情,可是这口里说的话已是温柔了不少。元武似乎没缓过神来,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道:“丁崖就是倔强,莫名去红梅镇劝了他多次,他都不愿意回来……我瞧着丁伯父对他也挺好的嘛!”
  听到这,丁曲川忙问:“莫名现如今在哪儿?”
  元武惋惜的道:“莫名是个好刀客,可惜……他身上的痨疾太重,未能随我们一同离开红梅镇就死了。”
  丁曲川多少能够料到莫名之死,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越发沉重了。
  “他是我半个儿子,一条硬铮铮的汉子!”
  元武点点头,莫名的确是那样的人。
  丁曲川不由长叹一口气,然后坐回椅子上,伸手示意元武坐下,元武点了点头,和他坐下。
  元武道:“我一直不明白丁崖为何不肯回来?”
  丁曲川道:“他是害怕……我是他父亲,又怎会不知道他心里的痛楚?这样沉重的痛楚我心里又如何好受过呢?”
  “可是丁伯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曲川诧异的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元武摇摇头。
  丁曲川摇头颤抖的道:“他就是这样,自小都是这样,倔强得连哭都不肯,哪怕心里再痛却也不肯对别人说上一句。也对,痛苦的事再怎么说都不会好,除非自己能放下。”说完看着元武,又道:“这件事让他亲自告诉你吧,只有直面心里的痛创伤才能好得快些!”丁曲川忍住心里的痛楚不愿再提,只是吩咐下人带元武下去休息。
  次日,阴雨绵绵,打湿了柳絮飞花。
  丁崖着一身体面的黑色长衫约元武出去。元武不知他要去哪?他也未说,手里拎着一只竹篮。二人行到一处山头,只见山头立着两座坟,一大一小,坟的四周长满了黄色的菊花,显然是有人刻意栽种上去的。丁崖伸手去摘了两束亮丽的菊花放在两堆坟前,元武打着手中的伞看着他摆放祭品的背影,只见丁崖默默不语的朝两座坟墓磕头,他弓着的身体有些颤抖,良久方才起身,然而此刻元武已经看不清楚丁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丁崖瞧着这两座一大一小的坟墓道:“这里埋葬着的人是我的母亲和妹妹!”
  元武诧异,“我从未听你说起过你有个妹妹?”
  丁崖叹息一声道:“你是从未听我说过,因为她是被我杀死的!”
  “啊——”元武撑伞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丁崖,只见丁崖的眼睛如同盲了一般,没有过多的神情,除了一丝倦意。
  “你知道红色魔焰为何是把不祥之刀吗?因为我本是个不祥之人。早年间我练红色魔焰的时候走火入魔,失手杀死了我未满十岁的妹妹小虞,我爹在制服我的时候也被我一刀劈中了头,最终瞎了一只眼睛……后来我母亲因为小虞的死一病不起,最终一年之后也郁郁而终。”
  丁崖说得缓慢,然而元武却听得心惊胆战,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谁的身上都让人无法面对,难怪丁崖这么多年都没有勇气重回麒北堂来,这本是他的伤心地,他不仅仅是害怕与逃避,更加害怕这样的厄运会再次降临在丁曲川身上。
  雨水绵长湿滑的滑过丁崖挺拔的鼻梁,一滴滴坠落在他的衣襟之上,他的眉目间蒙上了一层伤感的水雾,他淡淡的道:“我母亲临死之前都没有怪过我一句……”说到这,他眼角里的一滴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此刻撑伞的元武只觉喉咙哽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他本想知道丁崖的过往,如今才知有些东西是他无法面对的,连他都无法面对又如何能劝丁崖坦荡面对呢?
  不知何时丁曲川已经撑着一把枣红色的伞走了上来,他默默的站在儿子身后替他挡住天空坠落的雨水。丁崖诧异的回头去看父亲,只见丁曲川一只眼睛目光慈爱的看着他,这只眼睛里没有忧伤,只有力量,给予他无比强大的力量,这就是亲情的力量。
  丁曲川道:“当年的事也是你无法控制的,是我让你选择了红色魔焰,刀客既然决定了自己的路就要走下去,哪怕是踏着荆棘也要无所畏惧。你一旦畏惧就有愧了当初的决定!丁崖,不要去害怕什么。身为你的父亲我在此等候你这么多年,如今我老了,已然没入黄土半截,你认为我还会怕死么?就算是死在自己儿子手中,我也不怕。只是你要过你那关,否则你这辈子就只剩白活了!你是我的儿子,我不愿意看你像废人一样白白活过,你要像我一样坚强!”
  丁曲川说完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抓在儿子的肩头,他要告诉儿子他的这股力量,这股不能服输的力量。
  丁崖忍住泪水,看着父亲道:“父亲,对不起!”
  丁崖突然明白,即便他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父母都没有埋怨他一句,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在心底越发的埋怨自己,走不出来,以为扛着这些痛苦和自责就是对自己的最大惩罚,然而他殊不知他们要的不是对他的惩罚,他们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更像他自己一般的活下去。
  元武此刻已然忍不住想哭,他好想走过去拥抱住丁崖父子,不过此刻他明白他该离开,再强大的孩子也是需要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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