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最后的挣扎

　　晓琳推门进来的时候，瑞萍正坐在床边默然垂泪。“嫂子，你，没事吧？”晓林一边问一边朝里走。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挡住了她的路。她俯身把椅子扶起来，然后继续朝里走。瑞萍拿眼睛盯着她。“嫂子，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大哥，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你不是也没得选择了吗？再说，我大哥真是个好人。”“好人？”瑞萍一只嘴角向斜上方一挑，讽刺道：”这儿有好人吗，我怎么没看见啊？”“嫂子，你……”晓琳显然没料到瑞萍会这么说，因此，那张俊俏的小脸立时就变了。“你先休息会吧，我出去了。”说完，一脸委屈的转身就要出房门。看着她的背影，瑞萍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过分了。毕竟，这个小姑娘对她还是不错的，再说自己的这些遭遇又不是她造成的。因此，她叫住了晓琳。“嫂子。”晓琳回过头。瑞萍冲着她说道:“我不是针对你。”晓琳嘴角向两边一扯，说:“我知道，嫂子。”说完，走出了房间。瑞萍又坐回了床边：两次逃走，两次失败，而且这次还遭到了惩罚，这种打击不比刚知道被人骗的时候小。因为，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们一定会看管的更严。甚至，他们很有可能会提前让她和那个男人圆房。如果是这样，那她又该怎么办？瑞萍暗暗问自己。是屈从命运的安排就此沉沦，还是继续寻找机会离开这里？
　　“咣！”一声巨响从外屋传来，听声音像是玻璃窗一开一关时发出的碰撞声。接着，一股冷空气破窗而入，迅速在房间里弥散。瑞萍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原来外面起风了！
　　“咣！”像是回答她似的，外屋的玻璃窗再次发出了巨响。那声音不但刺耳而且惊心。瑞萍突然站了起来。这时，军海妈的喊声自外屋传来：“晓林，赶紧把窗子关好，小心玻璃被打碎了。”停了会儿，又听她说道：“再去那屋看看。”那屋，不消说就是指她这里了。瑞萍苦笑。果然，晓林随后就推门进来了。“嫂子，你没事吧？”晓琳一步步地走过来。瑞萍自觉身上的热气就像一蓬火似的，轰的一声，都奔上了头，她冲着晓林喊道：“我要回去，你去告诉他们，放我回去。”晓琳一听，苦着脸说道:“嫂子，你知道，我也想帮你的，可是……”正说着，军航端着饭菜进来了。“小妹，你出去吧。”他一边说一边将饭菜放到了桌上。晓琳看了看瑞萍，闷着头退了出去。“瑞萍，吃点饭吧。”军航从桌子上端起饭碗。瑞萍一见，劈手就把碗给打掉了；稀饭流了一地，碗也破了，她捡起一块锋利的瓷片，朝军航怒斥道:“你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军航默然半晌，俯下身擦了擦脚上的饭渍，终于说道:“你别急，别急，我出去就是了。”瑞萍又喊道:“我要回家。”喊毕，站起来就往外走，却被军航一把拉住了。“放我回去，不然我跟你拼命！”瑞萍手里还抓着那半只像刀锋一样的锐利的破碗。军航脸上一怔，大声喝道:“你疯了？”瑞萍喘着粗气说道:“你才疯了呢，告诉你，想要我嫁给你，除非我死。不，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死心吧！”
　　军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父母的话，老二的话，包括小妹的忠告，他全忘了。
　　“啪！”这一巴掌的确打的不轻，连军航自己都觉得手掌有点发麻。瑞萍本能的抬起手来，想在脸上摸摸，可那只手最终却停在了半空中。她笑了。
　　“好，打的好。”她说。
　　“你说什么？”军航怔住了。
　　“我说你打得好。”话与笑容瞬间收住的同时，瑞萍突然抢上前去，横着身子向外一冲。来不及拦住她，军航只扯着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两人于是便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放我走，你们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你们是能关我一辈子，还是能杀了我？”瑞萍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军航没有说话，只是猛然甩开了她的手。瑞萍的手本来一直被军航紧紧拉着，现在突然这么一甩，竟连着向后退了两步，却终因站立不稳跌出去坐在了地上。结果，不偏不倚，一只手恰巧就揿在了那只破碗的瓷片上。瑞萍不仅疼的“哎呦”了一声。但是，军航并没有理会，反倒阴着脸出去了。随后，便听见嗒的一声响。门，又从外面锁上了。
　　“爸，妈，你们可否知道女儿正在这儿受罪，你们可会到这儿找我？”看着手上拉开的大血口子，瑞萍的眼泪忍不住簌簌的落下来。要是不幸死在这里，她的魂能否回归故里呢？她痴痴的想。这时候，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傻瓜，当然不会了。”
　　“为什么？”瑞萍失声惊问。
　　“因为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是啊，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瑞萍喃喃自语。同时，心里又在想：要是有根火柴，她一定会放一把火，然后趁乱逃出去。可惜，身边除了桌椅板凳和床，什么可用的也找不到，更别说像火柴这一类危险用品了。所以，她只能继续等待。这个令她伤心和难过的地方究竟会带给她一个怎样的人生，瑞萍想不出来，也不敢想。因为，有时候想的越多，离绝望也许就越近。
　　风，还在刮着。一个像木匠师傅样的男人出现在了后窗。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条，左一下右一下的在窗户上比划着。是预备把后窗重新再加固一次吧，瑞萍心想。虽然第一次逃走失败以后，他们曾加固过一次。但这次，想必他们会把它钉的更结实。可是，那钉锤一声声敲下来，听着就像是钉棺材板似的，让人锥心。忽然，瑞萍颤栗着扑到窗口并大声喊叫起来：“大叔，救救我，救救我。”窗外的人看了她一眼，继续干他的活。“大叔，我是被他们骗来的。真的，大叔，帮我给家里寄封信吧，我把地址告诉你。”瑞萍开始喋喋不休的述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良久，她突然停止了。因为外面的人毫无反应。想必他早就从这一家人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对，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瑞萍蹲在窗根下，无力的地啜泣起来。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撑不住了，只好踉踉跄跄的回到床边。结果，身体刚一靠近，便软软的扑倒在了床上，这一下感觉舒服极了。但是，也就一会儿功夫，就觉得浑身的关节酸痛，这样睡也不舒服，那样睡也不合适。而且浑身的毛孔都好像在向外散发一种粘液，汗津津的让人难受。甚至就连鼻子里也像火烧似的。瑞萍知道，自己很可能是感冒了。长这么大，她还真没怎么感冒过，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厉害。
　　天色黑了，房间里一点点暗下来，瑞萍始终没有去点灯。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但是因为手上的伤口痛的火辣辣的，也睡不实在。这时候就听门上的钥匙嗒的一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出了今天的事，瑞萍本来就有戒备的：她和衣躺着，连鞋也没脱，所以这会儿便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然而，这一坐起来就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没栽倒在地。好在，她总算看清楚了：原来，进来的不是军航，而是晓琳！
　　“嫂子，你没睡呀？”随着晓琳的问话，瑞萍紧张的心慢慢松弛了下来。也就这时候，她才发觉窗外的冷风吹到身体上，冷飕飕，却又热呼呼的，十分难受。紧接着，身体就歪向了一边。耳边传来晓琳的惊呼：“嫂子，你怎么了？”
　　瑞萍强睁开眼，笑了一下，说：“我要死了。”一声锐利的尖叫从晓琳嘴里发出，那么远，那么远……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晓琳在大声的叫着她的父母。之后，她爸爸妈妈就进来了。她妈妈让晓琳先用毛巾帮着擦擦汗。然后，背着她出了家门。再后来，当她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她住的房间：两瓶药水在床头挂着，她依然在输液。
　　“嫂子。”见她醒来，坐在床边的晓琳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嫂子，你这一夜可真吓死人了。”
　　瑞萍看了一眼晓琳，没有说话。处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交流，更何况她的头还有点晕。不过，这并不妨碍晓琳说话。“嫂子，要不要喝点水？”她边问边站起来。瑞萍摇了摇头。晓琳又问：“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瑞萍再次扭动了一下脖子，同时心里不无遗憾的想：她要是妹妹该多好啊。可惜，她不是妹妹。她只是她的“小姑子”，而且还是被人强加上去的。
　　“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瑞萍别过了头。晓琳忽然哽咽了，“嫂子，你好好养着吧，我出去了。”说着，转身就走。瑞萍知道，她这是受委屈了；因为她的逃跑，（虽然没有成功）晓林一定被她父母骂过了很多遍。可是，这又怎样呢。她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瑞萍慢慢闭上了眼睛。这时候，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炫目的闪电，蓝幽幽的，仿佛触手可及。随后，耳边就传来了滴滴嗒嗒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