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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节

作品名称:千山万壑      作者:江华洲      发布时间:2013-12-11 15:54:49      字数:3747

  
  第七章
  
  一
  
  七月中旬,在子弟学校寄宿的孩子都回到了铁砂沟。
  这些孩子光着上身,一天到晚在球场上打打闹闹。经常会有一些争执发生,骂起人来也是满嘴的粗口。一些个小力薄的孩子受到欺负,发出了哇哇的哭声。
  楼自成从球场旁经过,看见有孩子在哭,走上前把一个孩子抱起来,用手指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珠。
  “别哭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眼泪。等你长大了,也把欺负你的人往死里打。”
  楼自成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别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我又一次看到了老严的女儿。她已经十四岁了,圆圆的脸,齐耳的短发,胸脯微微鼓起来了。
  有关这个小女孩会尿床的传闻我已听了一些。白天在山上,挖槽子的随队家属有时会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她们尽给老严的老婆出馊主意,提供各种稀奇古怪闻所未闻专治小孩尿床的偏方,无非就是穷开心,找些无聊透顶的话题来减少一些干活的沉闷。
  小赖子的哑巴弟弟也跟车来到铁砂沟,夜里和小赖子挤在一张床上。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很有人缘,他的到来给本来就热闹的二班工棚增加了新的热闹。很多人都来看他,包括三八钻的女孩子,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二班的工棚都快挤不下了。那些来看他的人这个上前摸摸他的头,那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人逗他,胡乱比画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哑语,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问他有没有。
  哑巴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画素描。
  去看他的人每个人都得到哑巴赠送的炭笔素描画像。哑巴画素描速度极快,三笔两笔就把一个人的特征抓住了,在大家手中相互传阅时,个个都说很像,就是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回到自己的工棚,一张张不知扔到哪里去了,白费了哑巴一番心血。
  
  
  方姝也是在七月份回到铁砂沟的,比孩子们的到来只晚了大约一个多星期。
  这个夏天,方姝再次火了一把。六月底,宣传队参加全局文艺调演,方姝创作主演的一个节目拿到一等奖。局长不但观看了方姝的演出,还称她为地质队的百灵鸟。
  不过方姝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心里既有气,还有一种无法诉说的忧伤和惆怅。
  从局里调演回来,宣传队在大队部举行了第一场汇报演出,之后奔赴各个野外分队巡演,再往后,是一个清晨,方姝没有和父母亲打招呼,不辞而别,人就突然走了。
  就像以往到油茶林去晨练一样,这一天,她起床格外早,出门时天才朦朦亮。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包,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她甚至可以空手上路,但这些东西她在头天夜里还是准备好了,并且带上了。
  潘天亮在西门外等她。他很守时,可能己经来了一会儿。她没问他等了多久,就朝不远处的路口走去,去那里等路过的班车。
  这是她第一次和家里对抗,再一次把蔡惠娟气坏了,也可能把蔡惠娟的肺都气炸了。
  排练的时候,有一天,下班路上,方姝和潘天亮结伴而行,在岔路口碰到了母亲蔡惠娟。回到家里,母亲很严厉地问她:“为什么要和梁疯子的儿子走得那么近?”
  蔡惠娟所说的梁疯子,是潘天亮的母亲。平常,蔡惠娟很少冲她如此发火,这件事是一个例外。她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脾气,嗓门很大,左右邻居都能听到。
  方姝心里很不痛快。顶了母亲一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不过是下班同路。”
  “下班同路?我警告过你,这种人,最好离远一点。你和他天天在一起唱唱跳跳,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就是一个拉二胡的乐手,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唱唱跳跳?”
  “天天在一起排练总是事实吧,今天你有说有笑和他走在一起也没冤枉你吧?”
  方姝气得不知怎么和母亲解释。她心里明白得很,就算是和她同行的不是潘天亮,而是别人,只要是男性,没结婚,母亲都会表达同样的强烈不满。
  不想让争吵声传入邻居耳中,更不想争吵的内容扩散到潘天亮的耳中,方姝躲进了房间,门在里面闩死。
  不久,响起了敲门声。
  是父亲来叫她吃饭。先前,她和母亲争吵,父亲在厨房里炒菜。他一直没出来,表明他和母亲的态度是一致的,默许了母亲对她的教训,甚至还希望母亲对她有这么一次敲打。
  在家里,方同启是以他做财务的精细严谨来对方姝的生活产生影响。他不喜欢婆婆妈妈,凡事从大处着眼,讨厌家长里短,希望方姝说话能够滴水不漏,做事能完美无缺,不能犯错误,更不能犯小儿科的低级错误。所以,他眉头经常拧成结,脸有时拉得很长,一言不发。这表明,哪怕方姝已经很出色,方同启对方姝的现状依然不是很满意,还有更高的要求。
  有一件事,方同启一直在回避。
  或许,是觉得方姝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方同启从来不过问她在外面有没有喜欢的的人,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相比之下,蔡惠娟倒是有点沉不住气,关起房门,一再试探方姝的口气,也曾经和方同启商量过,是不是该给女儿把把关,千万别让丫头昏了头,随便找个人进来。这让方同启很不耐烦,勃然大怒,把蔡惠娟劈头盖脸狠狠训了一顿。
  “你急什么!难道还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吗?”
  蔡惠娟确实是不应该着急。在宣传队的这段时间,那些追方姝的信已经寄到大队部来了。蔡惠娟可能私下看过一些寄给方姝的信,这才令蔡惠娟更紧张。就算蔡惠娟不看方姝的信,走进方姝的房间里,看到床头那一大堆信,也足以叫蔡惠娟心惊肉跳。这当然没有必要。既然方姝没有把那些信锁进箱子里,而是随便丢在外面,说明她没把那些信当回事。可是蔡惠娟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要知道,有些信特别厚,摸上去有几十张纸,它所承载的份量,哪个当母亲的人不会感到沉重,便有了对方姝的猜疑和试探。
  宣传队的人,蔡惠娟肯定没有一个看上眼。用蔡惠娟的话来说,一个个酸得让人掉牙,听他们发出的娘娘腔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就小伙子而言,女孩子不在此列。她曾去大礼堂看过宣传队的排练。这里距职工医院只有一路之隔,坐在诊室里,能听到不绝于耳的丝竹琴弦声,方姝的歌声更能听得一清二楚。蔡惠娟起先是站在临路的耳门旁,一边和人说话一边把目光瞟向大礼堂。从两扇张开的大门和一排玻璃几乎全没的窗户,她能看到礼堂里面的舞台上,一大群男女围成一圈,器乐手全部坐着,面前放着乐谱架。唱歌的人笔直站着,两只手根据歌词的内容上下比画,一副豪情满怀的样子。跳舞的人在舞台上旋过来转过去,胸脯高高挺起。这应该是方姝了,可是绝大多数人的面目有些模糊。于是,蔡惠娟走进了礼堂,走向那座她很不愿靠近的舞台。她得弄清楚,那些一天到晚在方姝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人可能对她的宝贝女儿构成威胁。
  这还是四月初的事,宣传队刚成立,一些男男女女从各个野外分队抽调上来,蔡惠娟对他们还不熟悉,有些是初次见面,姓甚名啥一无所知。如果女儿不在里面,蔡惠娟永远也不会想到要去了解他们,可是方姝也是其中一员,这就大不一样了。嘴巴上,她不会承认自己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潜意识里,一定是一种防御性的姿态。她得知己知彼,防范在先,这就是她的动机。
  
  
  宣传队有好几个奶油小生,其中一个还是新分来的大学生。人家在师范大学读的就是音乐系,因为子弟学校有一个音乐全才洪洁馨,只能改行去教语文。小伙子不愧是科班出身,歌喉不错,舞也跳得很棒,一招一式,嗓门一亮,就能看出深厚的功底。
  就算是这么一个人,在蔡惠娟眼里依然什么都不是。可想而知,潘天亮就更什么都不是了。他一个神经病的儿子,还能对方姝怎么样呢?就算方姝再怎么看走眼,也不可能看上潘天亮。但她还是要敲敲警钟。方姝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她就特别不舒服,回到家里,肯定要对方姝有一顿训斥。
  不过,蔡惠娟可能忽视了一点,她横加指责,胡乱猜忌,无中生有,会对方姝心理产生什么影响,造成什么伤害?
  不管怎么说,潘天亮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下放农村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又最长,早早晚晚,两个人免不掉要结伴而行,且风雨无阻,路上的阴晴圆缺,风从哪儿走雨在几时歇,只有他们清楚。风高月黑,一段十几里的山路,也只有潘天亮陪在身边。虽然不足以上升到感情层面,可对潘天亮有了最起码的信任感,在心里,方姝已经把他看作好朋友,什么话都愿意对他说。母亲情绪如此失控,强烈指责她和潘天亮走在一起,怎么会不让她想起知青点一年多属于两个人共同的时光,又怎么会不生气?
  方姝的生气,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在公社文艺宣传队的时候,早出晚归,都是潘天亮陪在身边,那时母亲为何不置一词?现在,只不过是下班同路,多说了几句话,这算哪门子事情嘛,母亲却要大喊大叫,小题大做,要是传出去,叫她如何面对潘天亮,又如何面对宣传队的人?
  已经二十一岁的方姝,要说完全走出叛逆期可能还为时过早。虽然不至于和母亲对着干,心里的疙瘩已结下了,特别不舒服。
  那个中午,方姝从房间里走出来,闷闷扒了几口饭,又回到了房间。
  离上班还有十多分钟,她就出门了。
  礼堂里空无一人,她在舞台上坐了好一会儿,陆续才有人走进来。
  此后,因为宣传队的人和事,她和母亲之间还发生过多次冲突,弄得三个人都很不痛快。这饭就吃得无味了。饭桌上的气氛不知有多沉闷。方同启,蔡惠娟,方姝,都不说话。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次次都要让父亲敲很长时间的门才会走出来。有时候,她又会故意迟迟不回家,让母亲到处去找她。
  在心里,她已经有了尽快离去远走高飞的想法。铁砂沟让她感觉亲切起来。
  没有选择搭便车回铁砂沟,当然很不方便。路过的班车能不能拦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之后还得几经转车,在九龙窠下车,从大王渡过渡,步行回分队部,等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也许已是黄昏,也可能天早就黑尽。可是她愿意,还希望父母亲明白,她已经是个大人,不要什么事都管得太宽,给她一点自由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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