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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作品名称:安歇      作者:余生      发布时间:2014-09-02 19:55:51      字数:4256

  “我的儿,你是怎么了?你疯了?你要是疯了,我们该怎么办,还怎么过下去呀。娘求你,求老天,可怜可怜这个家吧,见这个家昏天黑地的,就给点喘气的空隙吧。我的儿,你是怎么了,是怎么了,难道这个家就不能有一时的安宁吗?娘知道你的负担,但人不能怕累,人一怕累就活不成命,活不成命这个家就毁了。”余母坐在床边上,泣不成声。
  “儿媳妇走了,这次怕真是劝不回来。你都干了什么事,娘只想我们全家好生活着,哪怕累,娘也愿意一个人担着。你发疯了,娘也就是活不成了。你爹他果真是要在地下等着我们呐。”
  “我现在只要一躺下迷糊一阵,便是能看见你爹,梦见你爹在那最后一天的晚上,跑回了家。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哭丧着脸跑到我面前,他说:‘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娘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是被他那雷霹黑的脸吓醒了。老天爷真是绝情,把你爹夺去了,这个家已经是垮了一半,如今他还要你发疯,老天爷是不想留活路了……”
  一个晚上过去。余万有醒了过来,他侧起了身。昏暗的房屋顶上,瓦缝中不时的袭来阵阵寒风,余万有觉得嘴巴干裂的很。他四处张望,想要喊叫着汪蓉,却发现母亲正贴着头趴在床边上昏睡着。
  他脑子里想起了什么,落水声?梦幻的桥?还有那灰暗中的一缕尘烟?他最后认为,这应当是一个梦,应当是,倘若不是,那么这个世界便是乱了。
  余母被余万有起床的声响惊醒了过来,她还没去揉着自己的眼睛,便拉住余万有的双手,喊着:“要去哪?我的儿,别再做傻事了,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要垮了,垮了娘就活不成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余万有睁大着眼,惊恐地叫道。
  “要垮了……”
  “汪蓉呢?”
  “你忘了?汪蓉她回娘家了,你疯了,你要害死高兴,你疯了。”
  “又是现实,又不是梦境……”余万有抱住头,蹲下了身。
  余母始终不敢对余万有轻心,她哭腔着脸,堵在出门处。她生怕余万有又发起疯来。
  “你让开!我没疯!”余万有痛苦地叫道。
  “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汪蓉!”
  “求你了,我的儿,别再想着害高兴了,孩子是无辜的。”
  “娘,我好累,真的,我好几十次都想寻死。可是我又想到了你,想到了还有汪蓉和孩子,现在,我依然想死,要是你现在没有堵在门口,刚才我便是要去灶房拿菜刀往我自己头上劈。你让开吧,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还年轻,还想着以后。我去找汪蓉,我想同她离婚。”
  “离婚?不可能,这不行,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汪蓉哪儿对不住我们家。孩子不行可以再生一个啊。”
  “再生一个?现在已经不是再生一个的问题了,而是我不想再拖累她了,够了,我太自私自利了,拖累她的够多了。我要把家里仅有的田地全给她,尽一切,砸锅卖铁也得补偿她,我想停止,停止害她了。”
  余母不再说话,她也陷入了余万有的悲伤中。她回想着汪蓉嫁进门的这些年,享了的福和受了的苦,她竟无法忆起享福的清晰画面,就连办酒的那一天,她因为家人没来,脸上也是布满了愁云。此刻汪蓉的种种神情,在余母眼前,都不再是她曾经认为的那个轻快、可亲、顺和的汪蓉了,而是一个在忧愁的苦河中屹立不倒着的苦难姑娘。
  余母再次失声地哭了起来,她默默地让开了路。
  余万有走出了余村,向着汪村走去,路途并不远,然而他却恍惚地不知走了多久也未能走到。他望着秋末的阳光,暗黄色的光芒普照在大地上。
  芦苇的花儿望着蒲公英飞起,它要飞往哪儿?它一直飞着,时而在半空中弄出一段舞姿,轻盈地踮起那细小的脚尖,登上一个空,风儿又将它送到另一处天空。唔,这样的天空,瞧那陆地上的人影,阴郁的难看至极。阳光!阳光!阳光不愿照耀,我也便飞舞不起,我可爱的阳光,你是吸引我的主宰,我要飞向你,是谁,让你狠得下心,转过脸去,我便是要从这万丈的空中坠落大地了。
  “你本是属于这里。”余万有停住脚,用脚尖转了转阴湿的泥土,自言自语着。
  “我怎么可以飞往天边呢?一切的牵挂都是扯蛋,我本是个现实里的土蛙,应当是在泥巴地上打滚。只要是比我强大的力量,管你是现实的还是梦幻的,都可以把我抓去。从我嘴巴开始,往肚皮里塞满泥巴,或是辣椒和盐。可以拿着注射针往我肚皮里打满空气,让我全身膨胀到极限,直至眼珠暴出,掉在地上眨巴眨。我的血管将爆裂,全身会溢出血水,舌头也将会伸得老长,指不定会舔到你们的眼睛。你们再把注射针取掉,将我抛到空中,你们欢舞着,一个自制地气球便会在空中滑稽地乱窜,最后我就会是一滩没有血肉的皱皮一样,在地上一缩一抖。但请强大的力量放一百个心,我不会在咒骂你们的残忍。我还有什么好咒骂的。算了吧,一切,唔,真是的,我每次都会忘记身上带上菜刀。”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是迟早的事,是的,迟早是会劈了自己的,只是时间问题。天都碎了,难道都没看见么?还有什么苟活的,现实啊现实,你为什么会这样残忍!算了!算了!算了!都是枉然的。活在这样的处境,做什么都是徒劳的。难道不是吗,就像热窝里的蚂蚁徒劳挣扎而已,倒是死了好,什么都可以解脱了,嚯,只要一想到解脱,身子都快要飘了起来,真应该飞走,飞离极致压抑的大地,永不在地上歇脚。只需一把刀子了解的事。我倒想回到以往啊,很想很想,那上空中的空气,多么清新迷醉,时间是停止的,光芒是永存的,可是!可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只会像土蛙一般撑爆肚皮的滑稽,大地把我抓来,锁得死死的,除了死,怎么找得着其它法子,大地已经把她也带去很远的地方了,可有法子、没有的!没有的。”
  余万有终于走到了汪家的门口,下午的天气依然寒凉,嗖嗖地冷风刮得皮肤生疼。
  汪家的门紧关着,但余万有知道里面有人,他的耳朵是异常灵敏的。甚至能听见里屋人沉郁的呼吸声。
  他上前敲门。却不见回应。
  “汪蓉,我知道你在里屋,我听得见。放心,我已经不在发疯了,我现在,清醒的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你还是把门打开吧,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你来做什么,是要来杀了我们么?”里屋传来汪蓉地怨嚎声。
  “我来不是想要纠缠这些,你把门开着吧,我还是想当面同你说清楚。”
  “有话你就说吧。娘,别去开门,别去开门,他会杀了孩子,别去开门。”
  “余万有啊,你有话就说吧,你没有疯,对不对,你定是喝醉了酒才做出那样的事,对不对啊。夫妻俩吵架很正常,很正常,是啊,你有话就说,俩个人好好说……”汪母说着。
  “好,你们不开门,也好,这样我也好说出来。汪蓉,汪蓉,我们算了吧,离婚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回应我一声啊,啊,汪蓉。我们各过各的吧,真的,你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不会快乐。上次我若是着真杀了高兴,下次便是你了。知道吗!我会把你杀了的,你说的对,我确实是疯了,唔……我哭了,不是舍不得,真的,我在哭我自己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改不了了,改不了了。”
  “你先回家吧。”里屋传出汪蓉平静的回应。
  “你同意了么?”
  “别逼我了,万有,别来逼我了。要疯的不是你,是我,是我啊……”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了我呢?你放了我,你还会有美好的未来,高兴还给我,我来养他,你放心,我不会害死他,我会养他。只要你放下我,去寻找更好的生活,你可以活得很好的。”
  “我可以活得很好?我告诉你,余万有,我永远也活不好了,你回家吧,我会如你的愿,会如你的愿,永远消失,我的青春已经输的一塌糊涂,可我哪有后悔过?我真想和你说上一分钟的真心话,万有,我好爱你,可是你疯了,变了。我会如你的愿,我已经一塌糊涂了。”
  门打开了,是汪母开的门,她那佝偻的身子抱着孩子,颤抖地冲到余万有面前,拉着余万有的衣服哭道:“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待余万有走进里屋,汪蓉已经倒在了地上,捂着身子呻吟着。
  “快点叫人救救我女儿,她准是吞了药,吞了老鼠药了。万有啊,作孽啊,汪蓉她怀了你的孩子了,她有身孕了!”
  “什么!”余万有骤然顿住了,头仿佛被一根木棍敲得嗡嗡作响。他急忙背起汪蓉,往最近处的诊所里跑去。“对,娘,娘,你赶快去找人要电话,打112,记得是112,叫救护车来,诊所怕是治不上,现在只得先送汪蓉去。要快,哪一家有电话就赶紧去哪一家。”
  汪母听了余万有的话,吓得哭嚎着脸,摊起双手,大声哀嚎地往近处的一家人家跑去。
  “汪蓉啊汪蓉,你要坚持住,你怎么这么傻,何必啊,何必要这样对自己,你死了,让我还怎么安心活呢?我当真要害死你和高兴么?我不是要害你们,我只是想你们好。”
  汪蓉依然疼痛难忍地呻吟着,她趴在余万有背上,身子不停地痉挛抽搐着,分不出一点儿说话地气力。
  “你要是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汪蓉,你让我成了罪人,成了杀人凶手了。”
  诊所里的医生快速地给汪蓉做了初步的治疗,说万幸是慢性鼠药,不然现在已经致命。不过要尽快前往县城医院洗胃,不然也会有生命危险。此时,汪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即慌乱而又悲伤地问着汪蓉的情况,医生都一一作答。
  可怜的汪母抱着孩子来到汪蓉身边,哭着说:“我的女儿呀,你要让娘怎么活,你要是死了,我孤零零的也不会再活在世上了。你是娘的一切啊,娘没了你,哪还愿意活在这个世上。你这傻孩子,你就这么想不开,你死了,高兴怎么办,啊,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这一走了之,倒底是要赔了三条人命啊。我的傻孩子,你要撑着点儿,痛就咬娘的手,你不咬,那就咬这块布吧,别咬到舌头,别咬自己。我的傻孩子,娘给你擦汗,要撑住,娘多想吃药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啊。”
  救护车来了,余万有急忙将汪蓉抬进了车内,与汪母并排坐着。
  “医生说她只是昏了过去,应当是没有什么大危险了吧?万有啊,真是多谢老天爷了,多谢汪蓉他爹的照应了。只是,只是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万有,万有,你在想什么,你听我说,汪蓉她有身孕了,怀了你的孩子,你日后还是要继续发疯么?”
  “怀了?发疯?哦,我不会发疯了,不会了,我没有发过疯,我时常是在做梦,只不过是有时候搞不清什么时候是梦,什么时候不是梦。我在听你说话。”
  “你听着,到了医院,等汪蓉醒来,你无论如何都要讨她开心。她还是很看重你们的感情。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吞药呢。你得千方百计地讨她好,知道么,千万不要再惹得她伤心。不然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拉你下地府。听到么?”
  “我在听着。”
  “你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说得比天还要高,说什么永远都好,一直都好。年轻人就是这样,可是总得担当起责任啊,汪蓉她亏欠了你么,你竟然还说出离婚这样的话,我倒是要问你,你挑出汪蓉哪里的不是了?你说啊,你说说看?就非要把我女儿往死路里推?!”汪母愈说愈激动了起来。
  “啊!”余万有忽然大声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你又发神经了?!”
  “我知道了,明白了,清楚了。”
  “你要发什么神经就跳下车,别再来害我的女儿了!”汪母有些动气地说道。
  余万有不再说话,而是露出异常苦涩地笑脸,时而看着汪蓉,又时而看向窗外,他的微笑神经质般地未曾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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