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春天】第五章

　　一处没有盖完的红砖房。夜色清柔，在湿淋的小路上映出柔和的淡色。微风荡过，雨后的点点星眼即遥远又亲近。
　　屋内，少年湿漉漉的身子躺在了长木板上，这是上次几人来打牌的砖屋内。没有铁栅和玻璃的窗户空洞洞的，只有一片黑色，看不见点点星眼，只能更加清晰得听见蛙声和蚊虫声。
　　“我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呵，可不是嘛，这才是我的住所，这才是我的命。我注定是孤独的。”
　　“哦，可不是嘛。啊，这身子太痒了，怎么蹭也止不住痒，痒的发刺，我该把衣服全给脱了，可是这样，那可恶的蚊子不就更加兴奋和猖狂了吗？唉，这该死的蚊子，该死的天气，该死的余金杰余志春余来财，该死的爹。呸，什么爹，不是爹，但又是什么呢，还是爹。”少年坐起身把身上湿透的衣服全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的杂板处，弯曲着手抓扒着背上，腿上和各处的刺痒。
　　“我想我很快就能睡着，那几个汪家的四个王八蛋我必定要他们死翘翘，那可恶的汪强，胖子，哼。这下我可是有理叫上我的兄弟们将这帮王八蛋打的求饶叫爹了。”
　　“今天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我遇见了刘燕，多么的巧啊。她会怎么看我那狼狈的模样，该死，该死的雷雨天，该死的西瓜，该死的我。嗨，将来啊，将来我一定要娶她做老婆。嗯，一定。”
　　“肚子饿了，饿的翻痛，怎么办，吃蚊子？这群蚊子怎么都飞走；想是吃饱了我的血逃走了吧，真希望别等我睡着再回来把我咬醒。我的手断了就好，就要看看那个没有良心的爹是什么表情，后悔？愧疚？哈，唔。”
　　太阳是出来了，比以往的太阳都要和善的多，也懒惰很。所以人们起来的就比较晚了点，上午九点了。
　　余万有早已经穿上那冰凉的短袖和短裤，在温和的太阳下行走，他径直走向余志春家，路边的几个妇女难免是要多看几眼的，话也多了起来。
　　“诶，万有啊，昨晚你爹怎么说了，赔了汪家人多少钱？”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女问着。
　　“嗯。”余万有不耐烦，只是低沉的嗯了一声，自顾的走开。
　　走了一段路，又一名弯腰驼背的老妇女问道：“诶，万有啊，你身上怎么是湿的啊，哦，昨晚你爹怎么跟汪家人说的啊，赔多少钱了？”
　　“嗯嗯。”余万有不耐烦的继续往前走着。留下妇女好奇不甘的眼神。
　　风在道路微拂而来，使得余万有身上感到一阵冷凉。
　　“志春，志春！”余万有走到木瓦房门前叫着。
　　“啊，来了。”里面传出一句急促的回声，接着余志春跑了出来。
　　“万有，你还好吧。昨晚的事情我们知道了。”
　　“哼，昨晚你们睡的可真早啊。”
　　“万有啊，我们都讲你够义气，没有把我们招出来，这等义气我是佩服的很啊。”
　　“别说废话了，跟我走吧，今天有事情可做了。”余万有走回路边，余志春跟在后面。
　　“什么事情啊？”余志春问道。
　　“先去把人叫齐了，你去把余来财和余金杰叫出来，地点是红砖房里。”余万有边走边指向余金杰余来财家的方向说道。
　　“怎么不一起去叫？”
　　“我一晚上和一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了，哪儿来那么多力气，记得叫余金杰带些吃的东西出来，快去吧，我在红砖屋里等你们。”余万有说道。
　　“那好，我去了。”余志春看着余万有面部上少有的平静和冷肃，心里知道是不容太多废话了，便一人跑向了余金杰和余来财家的方向。
　　余万有一人慢步的走到了红砖屋内，脚尖不停的在泥地上划圈。湿淋淋的衣裤紧贴在身上，一幕幕受辱的画面在黑焰的双眼闪烁着，心中积压的仇恨必定要得到释放。
　　一幕少女的面容在脑子里闪现，将黑红的焰火渐渐压退。脑子里逐渐归顺在这少女的一幕画面上：“刘燕，多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啊，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呢，她为了我撒谎，包庇我，多么善良可爱呢，我一定要得到她。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了，不过我可不怕，就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傻子，我非要弄死他们。谁也不能阻挡我和她。”
　　不多会儿，余万有听到屋外的人声。打断自己的幻想，探头望去，余志春领着余金杰和余来财走来了。
　　“啊，我的好兄弟啊，你真是受苦了。”余金杰叹息的喊道。
　　“是啊，我们知道你一定是一个人承担了，没有告发我们。这种义气，哪儿能找到，这种哥们，比兄弟还要亲啊。”余来财同样哀声的喊道。
　　“叫什么叫，都过去了，就别在念了。金杰，带吃的来了吗？我都快饿扁了。”余万有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低声地问。
　　“带了，橘子，还有糖巴和芝麻片。”余金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吃的塑料袋，送到余万有的手中。
　　“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说的，昨晚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是很惨的啊，你们瞧我这身还没干的衣服，而你们个个都没有事吧，这就是兄弟义气。”余万有剥开橘子接着说：“昨天我本来是不会被抓到的，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什么原因呢？”几人摇头。
　　“就是上次在河水沟里的四个王八蛋，这帮狗生的居然恩将仇报，想当初我还给他们鱼虾，他们还是记恨我，我跑进了汪家村，他们看见我，拼了命的拦住我，我怎么打怎么踢都弄不开他们的苦苦扯住我衣服的狗手。当时我已经跑的很累了，也打的没有力气了，那三个男子也就抓到我了。”余万有说。
　　“这几个王八蛋，恩将仇报，必须治治他们。”余来财叫道。
　　几人都愤慨的点着头。
　　“嗯，所以我决定今晚就行动，他们家应该就住在汪家村口附近，我们天一暗就去守着。六点出发，你们三个晚上都要带上家伙，这一次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余家村的人是得罪不起的。”余万有激愤的说。
　　“带刀还是带铁棍呢？”余金杰问道。
　　“都带上刀，他妈的，今晚我要弄死他们。”余万有对三人说。
　　黄昏，麻雀已经歇在了巢中，觅食了一天总算是可以安歇下来，巢里刚出生的幼鸟吃得饱饱的闭上眼睛打着呼噜。直到天变得灰暗，鸟巢化成了暗里的黑团。几颗星星高高地挂在了夜空上，月亮被稀薄的灰云所遮掩着。
　　“金杰你这是带个什么东西？”余万有一只手拿着铁棍，一只手握着西瓜刀，皱着眉头问着。几人走在了前往汪家村的马路上。
　　“棍子啊。”余金杰回答说。
　　“没有刀那至少也得带个铁棍吧，这木头打的痛谁呢。”余万有说。
　　“家里不是没有那些家伙嘛。”
　　“算了算了，我们带了就行。”余来财笑着说。
　　“不是说带上刀的吗，你们俩个怎么带上铁棍了，怕了？”余万有又对着余来财和余志春问道。
　　余来财和余志春相互看了看自己手上握着的铁棍，笑道：“家里的刀长锈了。”
　　余万有摇了摇头，拿起自己手中的刀，用手来回抚摸着。这是他在一家西瓜摊里偷来的西瓜刀，平日里在刀上抹上些香油，用布缠得紧紧。颇为满意的说：“这把刀很不错啊，想是古代时哪位皇帝用的，你们看，这光亮光亮的。”
　　“古代的刀怎么会是这个模样？日本的刀还差不多。”余金杰凑近瞧了瞧，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就叫万有太君吧，哈哈。”余志春笑了起来。
　　余万有笑了笑，整了整神态，脸色一肃，朝面前的空气砍去，口里叫着：“八嘎亚努的四个王八蛋。”
　　四人来到汪家村的村口，余万有说道：“他们应该就住在附近，我们先找个地方安身。”
　　“就在那个暗处吧。”余金杰指向右路口里的一处院墙下。
　　几人看了看四周，见着也没有太好的地方，就走向了院墙下。路边不时有几个村民在行走着，或者是一群赌徒经过的喧闹声。余万有几人坐在院墙边下，微弱的月光未能照进这块区域，除了微风和肥大的蚊子，并没有看到那四个人，几人被咬的出汗，眼睛火热的有些发困。
　　“这样等不是办法，我看他们是不会出来的。”余金杰打破这种烦闷的状态，说道。
　　“那能怎么办，回去，不可能。”余万有反感的冷道。对于这种仇恨，自己是再也等不了了。
　　“这样，我们只知道其中一个人叫汪强，就去问个路人，他的家在哪，然后再让谁把他骗出来。怎么样？”余金杰脑子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本是不想说出来，以为看不到的话，四个人就会回家算了，然而余万有是铁了心要报仇了，自己只好说了出来。
　　“这办法可以。”余志春余来财赞同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去问下路人。”余万有觉得主意不错，站起身就要走出去。
　　余金杰忙说道：“村子里肯定是传开了他家西瓜被偷的事，你这凶气气的模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寻仇的。谁还会乱说啊。这会是我表现的时候了，我去。”
　　余志春生怕推来推去最后落在自己身上，忙点头说道：“金杰去最好，别人一看他这一身干净模样，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来找事的。”
　　“那好。”余万有点了点头，拍着余金杰的肩旁说：“好兄弟啊，我等着好消息。”
　　路上走来一名拿着草篮的老妇女，余金杰借机走向前去打听：“大娘啊，问你个事啊，你知道汪强的家在哪儿吗？我是他的老表，不认的路了。”
　　老妇女瞅了瞅眼前白净温和的少年，说道：“你是他什么老表哦？”
　　“我就汪强的表弟啊，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啊……啊。”余金杰被问倒，吞吞吐吐的不知怎么回答，脑子正一时慌乱。
　　老妇女寻思了半会，突然恍然般大声说：“哦，你是石家的吧？我记得，我记得。你都这么大，长得也太快了吧。算起来你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吧，这个子长得真大啊。你娘身体还好吧？听说你哥哥带了个女孩子回来，还生了个小孩？你哥十八岁还没到吧？唔呵呵。”
　　余金杰呆呆听完，红着脸点头应和，松了口气，接着问：“我是来玩的，乱走了几圈，就不认的路了。婆婆，那我表哥的家是哪个方向啊？”
　　“不就是在右边吗，你顺着那院墙边直走，走过五个房子，第六个就是你表哥家了。”老妇女回头指着余万有几人窝身的院墙边，说道。
　　“哦，我知道了，谢谢婆婆了。”余金杰点着头走开了。
　　余万有和余志春余来财早就靠在院墙边角看到余金杰跑来，四人走进里处，话没说，一看余金杰因成功而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了。
　　余金杰得意的指着前方，笑道：“我们就顺着这条路直走，走过五个房屋，第六个就是那个汪强家。”
　　院墙边角，癞蛤蟆在缓缓的爬动着，蚊虫跟随四位少年一路走去，直到第六个房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黑旧残矮的老木房，屋厅点着灯。四人躲在路旁，商量起了对策。
　　余金杰说道：“先让个人去把汪强骗出来，就说他石庄的表弟在外面叫他。我们就躲在路边的院墙角处，等他走近出口就逮住他。”
　　三个赞同，然而谁去呢？余万有是不可能的。余金杰在河水沟里被汪强看过一眼，为了保险，也是不能去的。剩下的就只有余来财和余志春。
　　当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余志春时，余志春急忙辩解：“哦，我是不行的，我这个人，一遇到陌生人就紧张说不出话来，你们是知道的。要是我装漏了，那我们非但没有报成仇，搞不好他爹他娘就要把周围的邻居叫起来，把我们抓住的。”
　　余万有想了一会，对余来财说道：“余志春去的话，恐怕是会露馅，还是你去吧。”
　　余来财倒是无所谓，微微一笑，很是风度的走进了这处破旧的木房子里。三人忙躲了起来。
　　走到屋子的门口，余来财喊道：“汪强在吗？汪强？”
　　从侧房走出一位少女，个子瘦小，不是很大的眼睛皱起看着门口的余来财，叫道：“哥，有人叫你，你没听到啊。”
　　“来了来了。谁啊？”从房子的上层楼板传出一阵脚步声。走下来的少年光着胳膊，挠着凌乱的头发，揉了揉乏困的眼睛，走到屋厅，定眼看着门口陌生的少年。问：“找谁啊？”
　　“你石庄的表弟找你，他就在外面，还带了好几个女孩子哩。叫你一起出去玩玩。”余来财微笑道。
　　“是洪桥吗？这小子不是有老婆了吗？还跟别的女孩子玩，真是个风流大王。好，你等下我，我去准备一下。”汪强说完马上走向里屋，少女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余来财在门口走来走去的等了几分钟后。汪强跑了出来，这时的模样已和原先全然不同了。颇为鲜亮的短袖，干净的长裤，梳理好的头发下，一张稍带些水珠的脸，精神十足的说道：“刚洗了个脸，走吧。”
　　余来财微笑的领着汪强走去，身后的少女走了出来叫道：“你去下就回来了，别玩太晚了，不然我要给爹说的。”
　　“知道了，啰嗦什么，爹娘要很晚回来，你早点睡就是了。”汪强回头不耐烦的叫着，转过弯跟着面前的陌生少年，心里喜意洋洋的想要即刻到往有好几个女孩子的乐园。
　　余来财一路没有说话，微笑的弧度渐渐转为冷肃。汪强踉踉的跟在身后是察觉不到的，只是他总觉得面前少年的脚步越来越快，自己也只好快步的跟上。走过幽静的院墙边，接着走到了路口。他正要想要四处张望着，突然身后一股强劲的推力将自己扑倒在泥地上，回头一看，眼前的竟是自己尽情殴打的余村少年，那个偷自己家西瓜的人。
　　余万有迅速地用铁棍塞进了汪强想要喊叫的嘴巴，几人再用麻绳栓住了想要反抗的双手，汪强胆颤不安的被这四人拖进了对面的一处路巷子里。夜已经深了，路上已无行人，稀薄的灰云被微风吹开，露出黯淡的弯月在高空中释放着一缕缕黑气。
　　“啊！”一根铁棍将这肃然地局面的打碎，一声剧烈的痛喊声徘徊在喉咙里，被堵在嘴里的铁棍塞的死死的。接着几根棍子一齐在眼前挥下，痛楚让靠坐在墙壁的汪强身躯扭曲，眉是可以紧皱着，眼睛可以紧闭着，然而那牙齿紧咬而上而下，毫不留情的咬在了坚硬冷凉的铁棍上，一股牙痛充斥这整个鼓鼓的嘴巴里。
　　最痛苦的事，自己连求饶的话语权都丧失了，只能靠痛苦的表情来表达出那种极度哀求的渴望。余万有望了望这张扭曲痛苦的脸，停下手说道：“好了，先停手吧。”
　　几人停住了手，余万有用脚踩在汪强的脸上，将他的脑袋挤压在墙壁上，说道：“我取下你嘴里的铁棍，我问你答，要是你说无关问题的话，或者是乱喊乱叫，我就会将铁棍重新塞进你的嘴里，再一直往里塞，塞进你的喉咙，然后塞进你的肠子里。”
　　汪强哭的红肿的脸连忙点着头答应。余万有慢慢的放下脚，手上的铁棍已经随时待命，要是汪强敢说出在河水沟的半字半句，或是胡乱大喊，那手上的铁棍将会迅速的打爆这张烂嘴。将汪强嘴里的铁棍拿了下来。四人定眼看着刚解开言语封锁的汪强，汪强不敢说话，只是张巴着嘴巴望着四人。
　　余万有见汪强听话了，想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说道：“其他三个人住在哪儿?”
　　汪强望着眼前四人手中的家伙，而且自己已经尝到了那种剧烈的痛楚，说道：“好大哥们啊，你们饶了我吧，我们都是老表。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再打我了，都是老表啊。汪喜军住在后面那个房子，就是这房子后面的第三个。其他两个人住在村尾，我带你们去。”
　　余万有眯着眼望着村尾，他是知道的，村尾离村口是比较远的，走路的话要花上二十来分钟，而且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不过在余万有心中，他最想报仇的四个人中有两个，汪强，还有那个让自己吃屎的，最让自己憎恨的胖子。
　　余万有说道：“那个胖子住在村尾吗？”
　　“不是不是，胖子就是汪喜军，就在后面的房子，我去叫他出来？”汪强十分殷勤地说道。
　　“你去个屁，给老子闭嘴。”余万有给了瘫坐在墙边的汪强一巴掌。汪强顿时一股怒气想要冒出，然而还是畏惧四人手中那硬凉凉的棍子，虽然其中一个是木棍，当他看见余万有另一只手拿着的是一把西瓜刀时，更是不敢有任何的火焰冒出。
　　“这小子还跟老子耍花样，叫你耍，耍你老娘去吧。”余万有用脚不停的踹着汪强的脑袋，停了下来，转过脸说道：“那个胖子是要弄出来揍一顿的，来财，这事还是得让你去了。”
　　余来财放下手中的铁棍，眼睛向着余春来讥讽的笑道：“没问题。我又不是这个小子，什么都不愿去，还什么好兄弟。”
　　余志春被余来财这么一说，面红耳赤的无言对驳，只是胡乱的囔了囔了几句。便望着余来财走向了路口，拐弯而去。
　　余万有说道：“你们两个在这看好他了，别让这狗人跑了。我同来财一起去逮那胖子。”
　　两人点了点头，望着余万有拐弯而去。两人将铁棍和木棍放在了一边，笑嘿嘿的解开裤腰，急急的面朝着瘫坐在墙边的汪强。此时的汪强已是知道两人的用意，怒皱起眼，使劲的摇头。然而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人类所求饶而能消灭的，瞬间两道细水长流的瀑布一前一后的在夜中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