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西南村庄（第十八章）

　　深秋的时候，天显得特别地高，特别地蓝，发黄的杨树叶、柳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下，纷纷落下来。地里新长出的麦苗绿油油的，中午时分，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放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绿色的，让人看起来心旷神怡。清晨的时候有些白霜了，麦苗还是那样的翠绿，树上已经没有什么叶子了，只有杨树、柳树上还挂着几片残叶，秋风一扫也掉个稀里哗啦。树枝成了真正的光棍儿。
　　这正是村里男女老少拾柴禾的时候，枯黄的草，树上掉下的叶子，割棒槌秸子后剩在地里的茬子在收拾之列，特别是树上的干巴树枝，更是抢手货，家家户户过这一个冬天，的确得不少柴禾来生炉子烧火做饭取暖。
　　队里没了农活，女人们白天出去拾柴禾，下晚聚在煤油灯下掐缏子、扒麻、纳鞋底子、绣花儿，还有把裤角撸到膝盖上露着雪白的小腿搓麻线的……男人们除了收拾院落外，也没些大事干，双手颠倒着插在袖子里，在墙根有太阳的地方东拉西扯，偶尔也下上几盘五道什么的。
　　这天，燕英和霞云从割了棒槌子的地里刨了两大筐茬子头，晾在了院里。王寡妇正在院里摘老茄秆子吊着没长成的茄包，她看见燕英和霞云回来了，说：“刚才，小八十和王小二来找你们俩了。”
　　“他没说有什么事吗？”
　　“没有。”王寡妇说，“俺估摸着可能是村里要去十八里外的大屯子修水库出夫的事，还说今年去出夫的人只要年轻的，上了岁数的不要。”
　　霞云高兴地：“表姐，要是真的这样太好了，早就听俺娘说大屯子的山可好啦，爬到山顶能看出好几十里路，山上的松柏树可青可青的了，树林里还有关帝庙，俺从来没去过。这回可好了，咱们可以抽空爬大屯子山了。”
　　王寡妇拎着一篮子的茄包走了过来，“去年修水库，村里每天还补助四两粮，满工分。不过就是累一点，成天价挑土筐、推小车泥弄吧唧的。”
　　“姨，俺也看见过修水库，从远处看上去，坝上坝下人山人海，黑压压的可好看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前几年俺们公社修过南山水库，俺娘去给出夫的人做饭，俺也跟着去了。”
　　小八十和王小二来找燕英和霞云，的确是和他们说去大屯子修水库的事，而且大后天就要动身了。前些日子只知道修水库，去的日子没定下来。今天公社里刚定下来通知到大队，小八十听说就带着王小二急忙赶来了。当然喽，小八十的前来有他的主意，他想借此机会见上霞云一面，再征求一下霞云的意见，她愿意不愿意去修水库，是不是可以单独出去走一走。哪知道，正好燕英和霞云出去拾柴禾了。他和王小二便走了，刚走出大门不远，王小二家里有事也走了，小八十一个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他想起刘海子，怀揣着一种美好的期待，直奔村头场院而去。
　　他知道刘海子和燕英的关系，更知道燕英和霞云的关系，她们是亲表姐妹，形影不离，成天价就像一个人一样，不论谁在霞云面前为他说句搭桥的话，对他来讲都至关重要。自己都二十好几了，人家陈老七的儿子和自己同岁，孩子都五六岁了，可自己呢，还光棍一条，这都怨爹娘没能耐，家里穷得叮当响，自己长得其貌不扬，若再有个三年两载，自己就是第二个朱同泽。自从霞云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之后，他对她的暗恋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候，梦里梦着他把霞云紧紧搂在怀里……
　　刘海子办公的一间屋在场院里，里边极其简单，炕前一张三屉桌，他就坐在炕沿上，桌上全是账本，一边靠墙根的地方，有一张木椅快散架了，地中间支了一个铁炉子，铁皮烟筒拐个直角，从墙里通到外边。这间屋里是谁来谁坐，没事的时候村长李大全几乎天天在这儿。今天，刘海子正算帐，手拨拉着算盘珠子，显得十分生疏，人家李蛮子打算盘是“噼里啪啦”一连串响，他倒好打起算盘是先“噼”一下，后“啪”一下，不过账目还算记得清。前些日子朱村、李村、王林村三个村的大队部派来了会计，一起看了李蛮子的账，又看了刘海子现在的账，总体上还算是可以。
　　刘海子正在埋头算账，小八十突然间推门进来，刘海子一抬头，问：“你来干什么？”
　　“俺找你有事。”
　　“什么事？”
　　“俺想让你和燕英说句话，再让燕英和霞云说一声，俺从心里喜欢霞云。”
　　“那你就自己去，直接找燕英说呗。”刘海子说。
　　“俺不好意思，俺通过你。”
　　刘海子想了一下点点头，“也成。”
　　“什么时候？”
　　“俺再和燕英见面的时候呗。”刘海子说，“哎，八十，大队部说，去修水库的都是年轻人，大队团支部专门成立了‘青年’组织队，也包括不是团员的，每个村里每个生产队算一个小组，咱们村俺去不了，小组长就是你了。”
　　“那成。”
　　“除了咱们四个团员外，还有几个人，女的有燕英、霞云，男的有燕堂、大愣子、小强、王洪玉，正好十个。”刘海子说着。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说，“哎，八十，这次修水库霞云也去呀，你就和她多拉咕拉咕呗。”
　　“那你先得把俺的想法和她说一声，要不然她不知道俺心里是怎么想的。”
　　“成。”
　　刘海子满口答应，让小八十十分高兴，他的心里顿时像装上一坛子蜜，甜遍了全身。他对刘海子说：“俺回家了，俺爹还等俺回去出粪垫栏呢。”
　　
　　小八十把喜欢霞云的心里话和刘海子实打实地说出去了，心里感到特别高兴和轻松，他心想，只要刘海子和燕英一说，燕英再和霞云又一说，霞云要是点了头，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自己好歹也是个团员、先进青年，连个媳妇也找不着，这团员不就白当了吗？个头不大点儿的他，走起路来轻轻巧巧，心里合计着霞云，脑子里连和霞云成亲的那间屋收拾成什么样子都想出来了，尽情地做着不折不扣的娶媳妇的美梦。
　　霞云的思恋和期望，让小八十边走边想起了一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了，但至今回想起来还兴趣浓浓蛮有意思。事情是这样的：队里每年入秋后地里总丢些高粱秸、棒槌子秸，村里为了加强看坡，除了朱同泽外，又组织了两拨人，专门在夜里巡逻看守。他和一个男的同伙。男的姓张小名叫苦瓜，除了夜里看坡外，剩余的时间里，成天价东游西逛，到处拈花惹草，自己的媳妇挺俊，他专门去挑逗别人家比他大的女人。特别是有的男人不在家，他总是去窜遛，想占便宜，结果呢，有几个女人架不住他的挑逗，和他有了染。但是，女人们并不是都是喜欢他，有的把他骂出门，遇到这样的女人，他再也不敢登门“拜访”了。
　　小八十还记得，村里有个小伙子叫大眼子，刚成亲不长时间，一间新房孤零零地在村头，下屋、大门、猪圈、院墙什么的都还没有来得及盖，就先把亲成了。
　　这天夜里，张苦瓜带着小八十拿着个大手电筒围着坡地里转了一圈，鸡叫了，他对小八十说：“八十，俺带你去看西洋景。”
　　小八十不明白张苦瓜的话，问道：“什么西洋景？”
　　“西洋景就是弄事。”
　　“弄什么事？”小八十还没弄明白，继续问。
　　“你去就知道了。”
　　张苦瓜说着，撅了根大约三米长的高粱秆，把高粱秆上的叶子和茎裤扒得干干净净，带着小八十蹑手蹑脚地来到大眼子的孤零零的新房窗户前，用手指头蘸了一下唾沫，把糊在窗棂子里边的窗户纸捅了两个铜钱大的窟窿。张苦瓜个子高，自己用上面的，小八十个子小用下边的。张苦瓜把带来的高粱秸秆子顺着小圆窟窿轻轻地插了进去，凭着手感，高粱秸已经杵到了大眼子和媳妇盖的被子了，于是，张苦瓜开始使劲儿地杵了两下，这个时候听见了大眼子娇妻问：“你干什么呢？”
　　大眼子迷迷糊糊当中听了媳妇的问话，也说话了，“俺没干什么，你把灯点上吧，俺想撒泡尿。”
　　听到大眼子小两口子的对话后，张苦瓜轻轻地把高粱秸子抽了回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伴随着“嗤啦”声一根火柴划着了，随之大眼子媳妇侧着身子，伸出一只胳膊把煤油灯点着了，灯光不算太亮，在漆黑的夜里也一下子装满了整个屋子。
　　张苦瓜和小八十屏住呼吸，用一只眼睛朝里看，等待着西洋景的发生。
　　小八十平生第一次看西洋景，一条被里睡着大眼子两口子，还一头一个。看到大眼子媳妇揭一下被，露出了半拉膀子划着了火柴，点着了窗台上的煤油灯，半拉身子露了出来，两个大奶子朝下垂着，身上白得像白面馍馍。小八十看得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子被拖入梦幻的世界里……“起来吧，灯点着了。”媳妇坐了起来，朝后拢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用脚蹬了一下大眼子。
　　大眼子眯着双眼，光着腚下了地，朝着炕沿下的尿罐里“哗―――”地尿了一大泡尿，然后又钻进媳妇这一头的被窝里。他刚想朝媳妇身上搂去，媳妇也说话了，“等一会儿，俺也尿泡尿去。”
　　大眼子媳妇说着下了地。这一下小八十傻了眼，心怦怦直跳，裤裆里的东西一个劲地见长。大眼子媳妇一丝不挂的身子太俊了，太诱人了……
　　大眼子媳妇撒完了尿后，脚一踏炕沿重新钻进了被窝，大眼子立马趴在她的身上上下蠕动起来。
　　这一幕，把外边的小八十看得直咽唾沫。一场西洋景在短暂的时间里结束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屋里的灯光熄了，一切归于黑暗。张苦瓜带着小八十，继续围着高粱地、棒槌子地转去了。
　　“怎么样，过瘾吧？”张苦瓜问小八十。
　　“俺头一次见到。”
　　张苦瓜轻轻地说：“将来你娶了媳妇也这样，趴在媳妇身上真是好受。”
　　“你和嫂子也这样呗？”
　　“我不光和你嫂子，和别的女人也这样。”
　　“你有嫂子还找旁的女人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个女人一个滋味，一个女人一个新鲜劲儿。”张苦瓜像是在教唆着小八十。
　　黑夜中，小八十始终想着西洋景的事，心潮澎湃。此时的他，把自己当成了大眼子，把霞云当成了自己的媳妇，心里总放不下一个意念，自己要是娶霞云，像大眼子一样天天夜里也这样该多好啊。他相信，霞云的身子肯定也和大眼子媳妇身子一样，雪白雪白的，甚至比大眼子媳妇还好看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