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背叛

　　虎娘娘带着白眼狼来到狐狸宦官府。只见那府上，里里外外，挂满了红灯笼。每一只红灯笼下，都站满了贺客。那些贺客皆是朝中权贵，他们正三五个一堆，嘻嘻哈哈地说着闲话。
　　虽然，虎娘娘贵为王后，但是，来到这种场合，并没有几个权贵主动前来向她问安。
　　看来，权贵们并不把虎娘娘放在眼里。
　　虎娘娘心里清楚，权贵们之所以敢对她如此无礼，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虎王并不喜欢她。
　　于是，此刻遇到权贵们冷遇，她本能地把心中的怨恨迁到了虎王身上。
　　她恨虎王。因为，虎王移情别恋。
　　为了报复虎王，她也移情别恋。
　　她把情感移到了白眼狼身上。
　　她和白眼狼的关系，虎王是知道的。
　　她本想，虎王知道此事后，一定会雷霆大怒。谁知，虎王非但没有惩罚她，反而送给她一座虎娘娘府。
　　她知道虎王的意思：成全她和白眼狼，同时也方便他自己。
　　虚伪的大度，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终于，在白眼狼的怂恿下，她的头脑里产生了“杀死虎王而代之”的念头。
　　围绕这个念头，产生了二十多条计谋。
　　最后，经过认真筛选，她认可了这条“毒猪换好猪”之计。
　　说起这条“毒猪换好猪”之计，是建立在“饿虎扑食”的基础之上的。
　　“饿虎扑食”是虎国的一种活动，每年举行一次。
　　活动的内容就是虎王吃一头活牛一只活羊一只活猪。
　　今年的活动已经开始：前天晚上，虎王吃了一头活牛；昨天晚上，虎王吃了一只活羊；今天晚上，虎王要吃一只活猪。
　　按规定，虎王吃食的时候，大臣们必须在场观看，所以，此刻，身在狐狸宦官府中的许多权贵的内心都很焦急。因为，离虎王吃活猪的时间已不到三个时辰，而狐狸宦官的婚礼还没有开始举行。
　　忽然，有个声音嚷了起来：“好一个阉货，举行个婚礼让老子等这么长时间，你若是再不拜堂，老子可要到王宫去看虎王吃活猪了。”
　　虎娘娘听出来这是豹左将军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虎娘娘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谁都知道，豹左将军对虎王相当忠诚。他的手下有一千个死士。
　　豹左将军话音刚落，另一个话音又起：“老兄，这会儿你就是跑到王宫也没有好戏看，因为，虎王要吃的那只活猪此刻还关押在狐狸宦官府的大牢里。”
　　虎娘娘听出来这是豹右将军的声音。虽然豹右将军统辖着全城的一万军队，但是虎娘娘听到他的声音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紧张。因为，谁都知道，豹右将军效忠的并不是虎王，而是虎符。
　　虎符是一张可以调遣王城军队的令牌。它在虎王手中。
　　只要杀死虎王，就可以得到虎符。
　　虎娘娘很有信心得到虎符，因为她自以为她的计谋天衣无缝。
　　就在虎娘娘正自我陶醉的时候，豹左将军忽然大声喊道：“老子就不信看不上个好戏，老子这就去那阉货的大牢，把那只活猪送到王宫去。”说完，他迈开步子，朝狐狸宦官府的大牢的方向走去。
　　豹左将军的言行就像一把刀子，在虎娘娘的天衣上割了一条缝子。
　　虎娘娘知道，豹左将军这么做会坏了她的大计，所以她必须阻止他。
　　尽管她知道，豹左将军很不好惹，但是此刻火烧眉毛，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正当她准备冲过去阻拦豹左将军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婚礼开始，有请各位嘉宾入席！”
　　这个声音不算美丽，但是虎娘娘却很喜欢它。因为它把所有的客人都带进了狐狸宦官的婚礼大厅，包括豹左将军。
　　同样一个声音，却令潜藏在屋顶的哼哼满腹狐疑。
　　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狗西的声音。
　　狗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怎么变成了狐狸宦官的婚礼司仪？
　　这些问题来得太突然，哼哼没有时间去思考它们，此刻，他必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婚礼大厅中，因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父亲的性命就在那里。
　　婚礼大厅中，宾朋满座。
　　静穆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新郎与新娘的身上。
　　新郎与新娘都是一身红。他们正准备拜堂成亲。
　　此刻，新郎－－－－狐狸宦官格外高兴。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那种灿烂，让躲在暗处的哼哼感到心酸。
　　他的心是为正和狐狸宦官站在一起的新娘子而酸。
　　新娘子的头上蒙有红盖头。
　　哼哼看不到新娘子的脸，但是，他敢肯定：新娘子不快乐。
　　没有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宦官。这个新娘子一定是被逼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真的把新娘子救走，但是，想想还在牢中的父亲，他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婚礼大厅中，司仪狗西高喊：“一拜天地。”
　　新郎与新娘一起拜天地。
　　接着，司仪狗西又高喊：“二拜高堂。”
　　新郎与新娘又一起拜了高堂。
　　最后，司仪狗西高喊：“夫妻对拜。”
　　这一次，新郎与新娘没有拜成。因为，这一刻，一只小猪从天而将降，落在狐狸宦官面前，一脚将其踢倒，厉声喝道：“好你个阉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好端端的一个婚礼，忽然遭此变故，满堂宾客顿时哗然。
　　喧哗声中，豹左将军冲到哼哼面前，二话不说，拔出腰畔之剑，准备开杀界。
　　哼哼看到这架势，心中叫苦：“糟糕！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我有心败在他手上，却难保他不会一剑杀了我。”
　　虎娘娘看到豹左将军满脸杀气，心中也只是叫苦，生怕他会坏了自己的大计。
　　正在这时，狐狸宦官自地上爬起，高声喊道：“豹左将军住手，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豹左将军闻言，大怒，道：“老子好心帮你，你却用这种口气和老子说话，老子不管你了！”说完，他收起宝剑，悻悻地离去。
　　狐狸宦官似乎并不把得罪了豹左将军的事情放在心上，此刻，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哼哼，脸上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
　　那种复杂，似敌非敌，似友非友，把哼哼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应该啊？他应该勃然大怒才对呀！”哼哼心里这么想。
　　可是，令哼哼没有想到的是，狐狸宦官始终没有勃然大怒。
　　非但如此，而且他还用一种平淡得接近温和的语气道：“你还是来了？”
　　虽然，面对如此反常的态度，哼哼心里感觉到怪怪的，但是，他还是本能地应了句：“是的，我来了！”
　　狐狸宦官又问：“你都知道了？”
　　哼哼听不明白，喃喃自语道：“知道什么？”
　　狐狸宦官看出哼哼什么都不知道，长叹一口气，摇着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哼哼问：“为什么？”
　　狐狸宦官指着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道：“因为你来了，她就会跟你走！”
　　哼哼一闻此言，又想想狗西忽然在此出现，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开始仔细地去打量新娘子。忽然，他的心快碎了。因为，他看到了新娘子的手。
　　那好象是百妹的手。天哪！这怎么可能？
　　哼哼怀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花。
　　因为新娘子已经掀起了顶在头上的红盖头。她有明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美丽的嘴巴......那不是百妹是谁？
　　一刹那间，哼哼的心碎了，碎得很彻底。
　　之后，他感到天旋地转。再之后，他懵住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当务之急不是心乱如麻，也不是追根问底，而是带百妹走。一念至此，他暂时忘记了和虎娘娘他们的约定。
　　他一个箭步，冲到百妹面前，抓起她的手，大声叫道：“跟我走！”
　　狐狸宦官看到这场景，知道大势已去，顿时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虎娘娘与白眼狼看到小猪假戏真做，心中俱是万分焦急。
　　就在哼哼准备施展轻功带百妹离开狐狸宦官府的时候，变故发生了：百妹竟然甩开了他的手！
　　哼哼惊怒交加，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百妹悲声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留在这里。”她的眼眶里闪着泪花。
　　哼哼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声喊道：“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百妹道：“无论你相信不相信，这都是真的。”
　　哼哼道：“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为什么流泪？”
　　百妹抹掉眼眶里的泪花，悲声道：“我有吗？我没有流泪！就算我流了，那也是我为以前的我而流，和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哼哼问道：“以前的你怎么了？以前的你是那么的优秀！”
　　“不！”百妹叫道：“那不叫优秀，那叫傻！”
　　“傻？”哼哼听不明白。
　　百妹解释道：“以前我不知道找个有钱有势的嫁了，只知道苦守着你这么个穷小子，你说这不叫傻叫什么？”
　　哼哼喊道：“那不叫傻，那叫忠贞！”
　　“忠贞！”百妹觉得很好笑，道：“在这个钱权至上的时代里，忠贞一旦迷恋上了名利，就会变节，成为背叛。”
　　哼哼道：“我相信你说的话是对的，可我更相信你是个例外！”
　　百妹淡淡地道：“看来我要令你失望了！我也不例外，我也迷恋名与利，我已经背叛了你，我要嫁给狐狸宦官。”
　　哼哼吼道：“你疯了！”
　　百妹冷冷地道：“你真是好没道理！我结婚，你来闹，还说我疯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你走吧！”
　　哼哼没走。他怎能走？
　　但是，不走，他又能怎样？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
　　在这一刻，他没有动，只是瞪着无情的百妹。而百妹也正在注视着他。
　　忽然，百妹轻微地向哼哼使了个眼色。
　　哼哼能够感觉到：百妹的这个眼神里包含着万种柔情。
　　顿时，他的头明显的好受多了。
　　但是，他更加搞不懂百妹究竟在干什么了。
　　就在这时，只听百妹说道：“如果你知趣的话，那么请你赶快离开这里。否则，我就要让我的相公轰你走了。”说完，她刻意地望了狐狸宦官一眼。
　　这一眼，加上那一声“相公”，令狐狸宦官心花怒放，却令哼哼火冒三丈。
　　“你管谁叫‘相公’？”哼哼大声吼道。他怎么也不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管一个阉货货叫“相公”！
　　可是，狐狸宦官才不去管哼哼的感受。只听他兴奋地喊道：“难道你聋了吗？她是在管我叫相公啊！”说完，他哈哈大笑，笑得很嚣张。
　　哼哼并不在乎狐狸宦官说些什么，他只在百妹的感受。
　　“你是在管他叫‘相公’吗？”哼哼指着狐狸宦官问百妹。
　　“是的！”百妹回答。
　　哼哼不做声了。他已不想再说什么。他更不想等着狐狸宦官来轰自己。他狠狠地瞪了百妹一眼，转身就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要走向哪里？反正他只是想走。似乎，在此刻，只有走才是他的惟一归宿。
　　可是，在这世上，归宿往往并不好走。就在哼哼不顾一切地往归宿冲去的时候，虎娘娘忽然大声喊道：“你就这么离去吗？难道你不再管你的父亲了吗？”
　　哼哼闻言，顿觉有五雷轰顶。他谴责自己太不孝顺了。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决定与虎娘娘合作，以此来尽孝。
　　就在这时，百妹对哼哼喊道：“如果你真的想孝敬你爹的话，那么就请你赶快回去。”
　　百妹的话意味深长。就在哼哼细细品味其中之意的时候，却听豹左将军喊道：“狐狸宦官，你这阉货货，想造反吗？”
　　话音刚落，豹左将军已怒气冲冲地奔到了狐狸宦官面前，左手揪住他的衣襟，右手握成拳状，欲向他的脸上砸去。
　　狐狸宦官见状，急忙以手掩面，大声呼道：“你这是为何？”
　　豹左将军大声喝道：“说！你把虎王今晚要吃的活猪弄到哪里去了？”
　　狐狸宦官答道：“他在我府中的大牢里押着呢！”
　　豹左将军叱道：“好你个阉货，竟敢骗老子，实话告诉你吧，老子刚才去了你的大牢。老子本想把活猪偷偷带到王宫去，让你大急一场，谁知，搜遍了你的大牢，老子也没有看到一个猪影。”
　　狐狸宦官闻言，作惊讶状，叫道：“不会吧！”
　　豹左将军吼道：“你还给老子装傻充楞，看老子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说完，他的拳已落下。
　　豹左将军的拳头并没有落到狐狸宦官的脸上。因为，关键时刻，虎娘娘出手了。她把豹左将军的拳头架在了半空。
　　豹左将军根本就没有把虎娘娘放在眼里。他轻蔑地道：“不知娘娘你这是在演哪一出啊？”说完，他往拳头上注入了八成功力。
　　虎娘娘感觉到豹左将军正在对她施加压力。但是，她并不惊慌，而是缓缓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演哪一出，我只知道你和狐狸宦官都是朝中栋梁，如果你们俩因为这件小事折掉了，那么我们虎国的江山就会在风雨中飘摇了。”
　　豹左将军闻言，不自觉间逐渐减去了拳头上的功力。虽然，他已无心与虎娘娘为敌，但是，他的心中还有疑问。犹豫了半天，他终于开口：“狐狸宦官弄丢了虎王今晚要吃的活猪，这可不算是小事呀！”
　　虎娘娘道：“这的确不是小事，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豹左将军道：“这怎么不算大事。要知道，如果今晚虎王吃不到活猪，那么我们虎国的祖规可就被破了。这可是一件有损国威的事情啊！”说完，他皱起了眉头。
　　虎娘娘笑道：“好一个忠心为国的豹左将军！放心吧，我们虎国的国威损不了。”
　　豹左将军看到虎娘娘满脸的自信，感到惊奇，问：“为什么？”
　　虎娘娘指着哼哼道：“因为我们还有他。”
　　豹左将军看着哼哼，对虎娘娘道：“你说的也是个办法。可是，事关重大，我必须说实话，看他的身手，我们不一定能够抓得住他。”
　　虎娘娘笑着道：“能不能抓住他，这就不是你豹左将军应该关心的问题了。你所应该做的，仅仅是不再与狐狸宦官为难。”
　　虽然，豹左将军觉的虎娘娘之话说得过于自信，但是，他有极强的好奇心，为了观看柔弱的虎娘娘如何制伏强壮的小猪，他松开了拳头，站好，等待着一场大战。
　　令豹左将军没有想到的是：虎娘娘并没有向小猪开战的意思，她只是轻启朱唇，说了一句话。
　　“为了大家都好过，你就束手就擒吧！”虎娘娘的这句话是对哼哼说的。
　　听了虎娘娘的话，豹左将军觉得很可笑。他根本就不信就凭虎娘娘的一句话，会将一只强壮的小猪抓住。
　　可是，世事难料，他不相信的事情如实地发生了。
　　哼哼居然谨遵虎娘娘之命，不作丝毫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白眼狼挥起手中刀，走到哼哼身后，将刀尖抵在了哼哼的后心上。哼哼想反抗，却又不能反抗。因为，他已认定，他的父亲正在鹰三和穿山甲的手里。
　　虎娘娘也正是凭借此点，才能够在豹左将军面前大显威风。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虎娘娘决定，立刻把哼哼送到王宫去。于是，她望着狐狸宦官道：“公公，折腾了半天，时间已经不早，我看我们还是先到王宫去参加“饿虎扑食”活动。至于你的婚礼，等参加完了活动再举行也不迟。你看怎么样？”
　　狐狸宦官当然没有意见，要知道，虎娘娘对他可有解围之恩。恩人说的话，他多半是要听的。
　　“没问题。”狐狸宦官不假思索地说。
　　于是，虎娘娘命令白眼狼押着哼哼离开此地。
　　在刀尖的胁迫下，哼哼开始往府外走。走的时候，他没有去看百妹一眼。其实，他并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他害怕，看上一眼，他的心会乱。而此刻，他的心绝不能乱。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心乱了，就什么都乱了。
　　可是，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越害怕它来什么，它就偏偏给你来什么。正当哼哼强迫着自己往府外走的时候，百妹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站住！”
　　哼哼知道百妹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停步。
　　百妹不死心，急声叫道：“你真的想救出你的父亲吗？”
　　哼哼仍未停步，边走边道：“家父的死活与你无关，尊敬的狐狸夫人。”
　　百妹见叫不住哼哼，欲追上前去，却被狐狸宦官拦住去路。
　　“如果你不守承诺，那么我有可能会改变主意，到那时候，他们家一个都别想活。”狐狸宦官低声对百妹道。
　　百妹闻言，楞住。她一脸无奈地望着哼哼那远去的背影，泪眼逐渐模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