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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在寻找(十一)

作品名称:一辈子在寻找      作者:一个人的思想      发布时间:2009-09-27 22:09:05      字数:4572

第二十八章
刘若兰后来三番五次甚至三令五申要求陈子善学英语,并将自己平常爱看的英语小说一古脑儿全摞在陈子善的书桌上,说:“中国的古书你看得太多,大都是些污秽不堪的东西,看你中毒得都快病入膏肓了!瞧你血液里流淌着什么?除了浸透着暴力和色情,最多也是些迂腐不化的垃圾!”
连英语字母到底是多少个也记不清楚,眼下仍然靠着方块字谋生度日的陈子善,当然脸上是一副不屑的神色,他觉得刘若兰简直是在搞文化压迫;陈子善在杂志社饱受那些认得点英文单词的同人的欺负,回到家里还得遭到天天睡在枕边的这位英语教师的教训,他觉得自己简直不像生活在人世间。陈子善悠悠地说:“头头是道说英语很好,台前幕后英语也讲得有点流利,但平常还得用普通话去买菜、跟自己的另一半去亲热,汉字码起来码得一点都不溜的人,很难说不是离经叛道口是心非的中国人……”
“就你是中国人!就你是中国人!你真是不可理喻!不管你了,真不知道你们那家杂志社怎么会收留你?!我看你也就只能在那里边耗着!以后别在我面前整天一副长叹短嘘怀才不遇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刘若兰碰上好心当作驴肝肺的陈子善,气得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差点哭了。
一向在吵架中落于下风的陈子善可一点也不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说:“我看有些人分明就是不爱国嘛,连这个国家的语言你都不喜欢,甚至从来都不珍惜,你还能干嘛呢?白吃了这些大米饭吧?”
这句话真将一天到晚大半时间在说英语的刘若兰噎得大脑真空一片,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爱着的丈夫,刘若兰顿了半晌,然后将桌子上的书一古脑儿全都扫落到地板上,哭得泪雨滂沱地跑出了陈子善的书房。
得胜了的陈子善,当然也始终无法放过那个打错电话的女人,有一天,天气预报说会有偏北风5到3级,后来却一直艳阳高照、一丝风的痕迹也找不到,正受了胡爱晚的嘲弄的陈子善,便打电话给了那个让自己郁郁寡欢的,曾经一再询问自己“你在哪里”的女人。
这次是陈子善要“过来”,王晓秋当然答应了,也许因为天气预报的原因,她那天的生意受到了“偏北风5到3级”的影响,没人想到她的那间有点潮湿阴冷的出租屋里来。
陈子善当然也不会去。他们约在了一家离闹市区已经很远的茶楼里见面。一见面,王晓秋很为陈子善的不守时生气。穿着一袭黑衫的王晓秋,用她那双洗衣工不想欣赏的秋天夜空里的月牙儿般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如老鼠一样刚刚从街对面蹿过来的陈子善,冷笑着说:“你倒是一只想吃鱼又想避腥的猫啊,我等你那么长时间,等一下你可要给我那么长时间哦……”
惊惶失措的陈子善,一不小心又在另一个女人眼里变成了另一只动物;当他确信这个如清水衙门的茶楼里没有一双熟悉的眼睛之后,陈子善才敢认真地察看眼前这个女人,他突然觉得女人的眼睛自己很熟悉。陈子善的心“扑通扑通”地像要从口中蹦出来,他低低地试探性地说:“你还记得我么?我们见过面的。”
“是啊,昨天在梦里还见过你呢!”王晓秋继续她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陈子善在他那显得有点大的脑袋里迅速搜索了一遍,终于没有查出某个文学女青年的影子后,说:“上次电话里的事情,你解决了吗?”
王晓秋笑容可掬地说:“哪次电话啊?这么多次,我解决了很多啊。”
“你朋友,找到了吗?”
“不就是你嘛,装什么呀……”
这时,陈子善想起了公交车上的事来了,他的脑袋有点不听使唤了,陈子善不得不重新核实了一下,接下来,他觉得这世界确实太小了。“你,你还记得有一次在公交车上,你被人欺负的事吗?”
“哪次公交车啊?你是不是上了我这个‘公交车’不记得买票啊……”王晓秋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她仔细地打量起陈子善来,觉得场面有点尴尬了。
第二十九章
其实对于王晓秋来说,公交车上有个男人给她让个座,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就像电影明星逛个街,总是有些热血男女拿来纸片找其签名一样。所不同的是,影迷们带着仰视的眼光去获取明星的签名,结果大都是用来向人炫耀的;男人们给王晓秋让座,却大都是含有一种投桃报李的暗示的,他们总是想看看王晓秋的吊带装下暗藏着些什么,因此,眼神是种鸟瞰式的。
虽然王晓秋当时确实也流下了眼泪,但是这眼泪跟那次打错电话时流得有点不一样。她看着陈子善因为自己而被人打得跟一条死蛇一般,作为女人,最好的安慰不外是无声地流眼泪,什么内容也都在其中了——远比那些说来道去的语言来得精巧,还往往会让男人思来想去感动得实在不行;而对于那个不爱本行去做矿工的洗头工,王晓秋的眼泪可是货真价实,不像那些成功的实业家滔滔不绝的生意经,边从身体里吐露出来,边自己为自己感动或者发笑。王晓秋觉得她打电话时真的是在流自己的眼泪,而且快要将有生以来所集聚的眼泪都要流光了,那种虚脱一般的感觉,让王晓秋欲罢不能又心甘情愿。直到王晓秋终于想到自己的眼泪其实并不值钱,远不如肚脐眼的满身流淌的油花时,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有点犯傻,不值得。
王晓秋与洗头工的相遇只是因为出租屋离发廊的距离相隔很近的缘故。22岁的王晓秋很是珍惜自己的那片黑油油的头发,她觉得女人的美和年龄其实只是体现在自己的头发上,甚至生活的好坏也是如此。一包无所适从或者无精打采的头发,只能证明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女人味,甚至过的日子跟动物们相差无几。做头发时洗头的那种滋味简直让人无法形容,就如贪污受贿的官员们细数花花绿绿的钞票,总之就是一个词:心跳。
平日里总是无法获取心跳的感觉的王晓秋,只能将看起来多余的时光打发在洗头上,而那个有着一双跟脸一样白的细手的洗头工,总是会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地在王晓秋的黑发密丛中,活跃他的又长又嫩的手指。这种令人舒适、难以忘怀的温柔,使得住在附近不愿太多走动的王晓秋心潮澎湃心神恍惚。如痴如醉的王晓秋最后在一个暮春的傍晚,将洗头工带回了自己的那间铁皮门罩着的小屋,她觉得自己寂寞的生活里确实少了一个体贴人。但是洗头工自从将自己的职业变成了副业之后,或者说他开始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控制了王晓秋这个女人黑发下的头颅以及身体,甚至钱袋之后,他不再如以前一样专心致志,他每次都像一个好不容易等到放学的小学生,对待似乎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一样,来对付王晓秋的头发以及身体。
在洗头工面前成了概念上都不太容易弄懂的家庭作业的王晓秋,最终成了一堆废纸般地被搁在原处。王晓秋知道洗头工跟自己厮混也许确实没有什么前途,那么由得他自己去图钱倒是件早晚要经历的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然如此这般地遇上了这个陈子善。
王晓秋跌跌撞撞地逃走了。看着王晓秋黑色的背影,消逝在街口那些下了班正急忙赶回家的五颜六色的人群中,本来有许多话要说的陈子善,觉得心里闷得跟一只烤箱一样,他想起自己回家又得忍受刘若兰的冷嘲热讽,便开始认为王晓秋应该为他的尴尬处境负起责任来。
客观地说,王晓秋出现在陈子善的生活里头,确实给陈子善带来了许多想起来有点心酸的快乐。陈子善有几次甚至怀疑,自己在家乡那间凉亭里所遇见的那个陌生女人,其实就是王晓秋而已。当然,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是陈子善与刘若兰闹得不可开交、陈子善甩门而去无家可归的时候。如果加以科学一点的分析,那么在无奈甚至浑沌中失去洗头工也就是自己的初恋的王晓秋,与一不小心被陌生的凉亭女人夺走初恋的陈子善,确实宿命似的有了同病相怜的苦难,但是,这一对同样不知初恋对象是谁的男女,却都没有过心有灵犀的悲哀——王晓秋曾经的眼泪只是流给自己的,她只是觉得唯有流泪,才可以痛痛快快地告别那些往事,流泪只是方式,没有内容;而陈子善认为自己的成熟或者爱情,都来自于那个萍水相逢的凉亭女人,因为她的那个躲雨的镜头,使得自己对女人有了一种近在咫尺的亲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自信,甚至有了一种将之捕获的技能,譬如情书。
也许归根到底因为这点,陈子善和王晓秋在一起,便总有许多的难以言表的快乐或者生趣。
第三十章
22岁的王晓秋在18岁那年剪断了她垂及脚踝的胎发后,独自一人从一个江南小镇,坐火车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海滨城市,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对于那个有山有水的家乡,王晓秋有一句自己颇为得意的名言:“那里的人们除了穿衣脱衣,整天不知道要做些其他的什么。”这或许与她的年过七旬,但仍然做着传宗接代的梦的父母有关——王晓秋是她家最小的一个千金,排行第七,父母直到王晓秋18岁那年都认不出女儿国里谁是王晓秋。王晓秋的父母就像一个整天与猪肉厮混的屠夫,日长月久天天吃肉,嘴巴早已不识肉滋味。7个如板凳样高高矮矮的姑娘,瞧一眼只会让他们增添更多的长叹短嘘和痛心疾首。王晓秋的父母对待这7个恶梦一般的宝贝,那种心灰意冷的最好注脚是给她们取的名字,王晓秋的姐姐们依次是:王大春、王大夏、王大秋、王大冬、王小春、王小夏——王晓秋名字中的“晓”字是她到这里之后改的。王晓秋的父母曾经用一种基督教徒吃饭前做祷告的频率和口吻说:“下次如果是个男的,保证也要去请村里的王老麻子给取个好名字。”王老麻子还是王麻子的时候,读过几年村里办的私塾;人们后来改叫他王老麻子,是因为羡慕或者惧怕他手中捧着的《易经》。王老麻子靠着一本从私塾老先生那里偷来的《易经》,在王家庙村名气大振钱袋大鼓。大凡生了男孩的人家,不管有钱没钱都会找到他来取个名字。这些名字虽然念起来很拗口,也不大好认和书写,但是这个有着上千户人口的村子,没哪个父母不想去找王老麻子或者麻烦他手中的那本《易经》的。这简直成了村人的一项极其重要的生活内容,甚至影响到每个人家的生活水平。这是一种生活习惯。
“艮巽、爻鼎、噬嗑、彖亨”等等之类的名字,已经成了王家庙村男子的注册专利或者品牌商标。王晓秋曾经有段时间对名字这个东西恨之入骨,甚至因为她的这个不争气的名字而天天逃学。取个名字原本是用来让人家叫的,但王小秋被人在课堂上叫的,回到村子里被人叫的,都是王小秋,这“王小秋”3个字就如3个巴掌长的大钉子,每次被人一下一下敲在王小秋的心窝里——甚至从没有个其他什么人叫她小姑娘或者“哎”——王小秋就觉得痛苦异常如患上了不治之症一般。
就像再令人深恶痛绝、庸俗不堪的电视广告,接连播放大半年,也是会让人接受甚至津津乐道的,名字这个东西,也会随着传播的嘴巴的增多、速度的加快,而呈现出它本身所没有的魔力——即使一条叫瘌皮的狗,因为某种机缘巧合,让许多人认识了它,它也常常会赖在人们的舌头之上。但是王小秋不是电视广告,她打一出生,就决定了自己的名字永远无法和权威的《易经》靠上边——竟然不能让自己的父母一夜之间成名,那么她就只好去争个利了。王小秋用王晓秋这个名字,在这个海滨城市待了4年,为她的父母盖起了一栋3层高的水泥钢筋混凝土楼房,王晓秋想告诉对她的名字耿耿于怀的父母,她有了利之后,名字就算倒着写,或者说叫鸡鸭猪狗,王晓秋也觉得无所谓。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王晓秋的初恋对象没有名字,但是,陈子善不同,因为凉亭女人无法向他透露姓甚名谁,他至今都对自己的名声,如捏着一块嫩豆腐般地倍加小心。其实,在这个城市里,各种各样的人们有着千奇百怪又捉摸不定的名字,因此也没有谁会将其记挂于心。
当陈子善还是知道王晓秋拥有一个公用名字时,就有点忐忑不安起来。但是在他们第三次见面之后,这种情况就有所改变了。主动邀请陈子善出来的王晓秋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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