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毛士元传奇(序以及前言)
作品名称:毛士元传奇 作者:静渊 发布时间:2013-05-02 17:34:24 字数:8095
序
——我所认识的任光华
我和任光华是老朋友,相交数十年,都已进入老境。我们的交往始于上一世纪六十年代初,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他拿了一篇评论稿子,来找我。我那时在《延河》文学月刊编辑部做编辑,看理论批评方面的稿子。我记得的是,他身个儿不高,圆圆的脸庞,还是个中学生,坐到我斜对面的木椅上,很有勇气地侃侃而谈,是一个热血的文学青年。听说他从渭北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来,便很留意他。而他十几岁就弃学到一个山村体验生活,半天劳动半天读书和写作的经历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文化大革命狂飙突起,他脸容憔悴地来找我,在此前后,因为家里一件受到不公平遭遇的事,他据理力争,上访告状,竞然遭到批判和斗争,身心俱受损失;但是,后来县委对他公开平反,他成为当地的风云人物,成为两派共同争取的对象,他曾短时间参加过群众组织,但是他还是很爱文学,谢绝了群众组织给他的“官衔”,并很快就跳出了斗争的旋窝,来到西安,在《看今朝》杂志编辑文章。
1968年春天,一位武装部领导的家属和他在钟楼相遇,她动员他回淳化县制止武斗。任光华此行虽然没有能够制止武斗,但是却利用自己在群众中的影响,在武斗战场,勇敢地阻止了一场正在进行的枪杀事件,抢救了八个“俘虏”。
后来,他又到一家省级报纸副刊组,当了三个月不领工资的实习编辑,回到泾阳县后,又先后当过中学教师和商业系统职工。改革开放后,因他写了篇反对滥用鼠药的文章,却被单位不明不白地退回农村。无奈之下,他下海做起了小生意,也就是旧社会所谓的跑单帮。到舟山群岛采购小量海产品,运到渭北小县城,寻找社会关系销售了。这以后,他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后来发展到手头有资本能办起一个小小的制造墨水的工厂的创业者。虽然那个厂子很小,但他的生活从拮据到温饱的发展,终于是到小康位置,这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大飞跃,一大成就,同社会进步,时代发展相一致,也是他从社会底层破土而出、拼搏奋斗的必然结果。我很庆幸他的脱贫,同时也为他退休职工身份的最终恢复而兴。
但是,光华在为生存而奋斗的时候,他的文学梦还在做吗?事实证明,他对文学创作的追求依然顽强,而且始终不渝。尽管他从偏远的渭北农村走出,没有受过专门的学习和训练,但他在小学和初中时候,就已狂热地读书和执笔练习。后来在曲折坎坷的生活道路上,他从未放弃,什么形式都写一写,什么题材都试一试,满怀激情的写出来,就拿到我家里来。我这人很有些求全责备的职业习惯,常常说些批评性的意见,甚至全盘否定,要他重新构思、重新写。他总是沉默不语的仔细听着,从不表示有什么不同的看法。过些日子,又拿来一篇改好的或者重新写的作品,笑容满面的让我再看。我从他的神态和眼神中,捕捉到他似乎还处在写作时的激情里,并且不怕我再次过苛的要求。这时,我就有些自责,写作的过程,完全像跋涉在登高上山的路上,费时费力,喘气流汗,脚下使着劲,眼睛看着远处的高峰,却总是遥遥在望,达不到顶峰。这里有许多因素,个人的,时代的,社会环境的,其中甘苦,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这次,他的纪实文学作品《毛士元传奇》能够写出并顺利出版,算是圆了他毕业不懈追求的文学梦。我从心里祝贺他,为他高兴。
从光华的经历中,我继续思索。一个人爱好文学的创作,总是有动力的。那动力五花八门,人各不同,很高尚,也可能很卑微;很革命,也可能很实际。光华的写作,我总感到他不是为名利和报酬,为什么商业价值或政治上的追求,而是出于自己是非、善恶的价值观判断,由衷而发,不能自己,极富激情,言辞犀利,这和他一生所处的社会地位、生活遭遇有绝大关系。在与我的接触中,我深感他为人真诚,有强烈的是非观和正义感,坚韧,执着,为自己的生活出路奔波,也为他人鸣抱不平,不怕苦累,东奔西跑,可以进入领导干部办公室申请,也可跑法院、新闻单位反映,甚至向中央领导写信,据理力争。他的这本《毛士元传奇》为一个含冤几十年的解放军有功之人树碑立传,所附的文章为麻雀正名,为反对滥用食物和饲料的添加剂进言,都是他有科学依据的肺腑之言,是他的价值观的真切体现,从中至少可以触摸到他那颗火热滚烫的心。人们可以从人物形象塑造得如何、结构精巧与否、文字功力怎样,来评判光华的现实文学作品。但是,我更看重他作品背后的动力,他的干预生活的精神和利他的价值观,这应该是更为重要的。联系到目前的某种文学现象,怎能不令人深思?
这就是我若干年来认识的任光华,他现在的笔名叫静渊。
二0一二年九月五日
(作者:杨韦昕,笔名韦昕,1985年至2007年任陕西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多部小说集及《韦昕文集》,2011年出版长篇小说《三棵青春树》。)
前言
“人之初,性本善。”这是一部拯救人性的小说。在人世间,有受害者,必然有失去人性者。本小说的主人公毛士元,因为遭人忌恨而被逮捕判刑。但是,围绕该事件溅起的层层浪花,折射出大千世界人心所向。这是权力不能改变的规律性的东西,也是对人性触目惊心的透视和升华。
解放初期,临洮县发生了署名“中国青年和平党”的反共标语和皇庙戏楼六.二杀人血案。四军保卫部军法干事毛士元,是一个既能认真工作又富有人性的小伙子,在协助县公安局工作期间,担任临洮县皇庙戏楼六.二专案组组长,保卫部副部长,赵振华担任组员。
赵部长急功近利,强审硬逼,他大打出手,却欲速则不达。但是,人性是最容易相通的,毛士元循循善诱,以他的赤子之心和人格的力量,感化和打动了被审查对象的心,一举破获了六.二杀人案和“中国青年和平党”。
赵部长和公安局惠局长去县委汇报此事,赵部长一再地表扬毛士元对破案有功,毛士元的事迹惊动了甘肃省委书记张德生同志,他亲自来看望毛士元。但是,当毛士元奉张书记命令叫赵部长的时候,赵部长却猛然抱住了毛士元的腰,对惠局长喊道:“他身上有枪哩!”惠局长说:“他有枪怎么啦?”“你给我下了!”惠局长没有下毛士元的枪,毛士元自己把枪从腰上拔下来,放在秘书室的桌子上。
张书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着毛士元去问。赵振华把毛士元肩臂一拍,用四川方言说:“毛士元,你干的好事!”
毛士元说:“我干啥事了?”
赵振华把毛士元叫到韩副局长房子。说:“你参加了反革命组织,为什么不给组织上讲呢?”
在严重的政治诬陷面前,毛士元浑然不觉,没有半点警戒和心理准备。他说:“我听不明白,我瞌睡的很,想睡觉!咱们回去再说!”
为破案四天四夜没有睡觉的毛士元,倒头就睡着了。他的女友周青把他从梦中摇醒。毛士元睁开眼睛,看见周青惊慌得像天塌下来似的,一双血红的眼睛肿得像水泡似的,吃惊地说:“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把眼睛都哭肿咧?”
周青哽咽着说:“不是我而是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他并没有完全从疲倦和沉迷中清醒过来,只是隐隐约约感到她有点儿楚楚可怜。他怀着无限的情意,安慰她说:“他说我参加了反革命组织,我就参加了吗?你放心,窝窝是虚的,蒸馍是实的。根本没有的事,叫他调查核实去!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没有事实,看他怎么定罪。”
说完话,毛士元闭上了眼睛,又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周青流着眼泪走了。
在狱中,赵部长对毛士元披枷带锁,严刑拷打。毛士元并不屈服,脑羞成怒的赵振华叫警卫给毛士元穿上棉衣,上了双背铐,不到几分钟,毛士元就难受得头冒热汗,浑身的汗水也流成了河。后来,他就昏迷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究竟是怎么回到牢狱里的,他一点也不知道。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如果换一种说法也许更符合实际情况,当他活过来的时候,毛士元忽然感到重如泰山的双肩和双臂有点儿轻松。黑牢里的黑夜显得更加黑暗,毛士元吃惊地说:“谁?”
“我和小老广救你来啦!我们再不来,你就要永远地离开我们了!”毛士元听见说话的人是警卫班田班长,他是陕北人,过去,毛士元见他为人忠厚,就将他提拔为班长。
人不应该对不起别人,但是,也不应该对不起自己。毛士元呀毛士元,你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自己。你不应该丧失自我保护意识和自我保护行为。如果说早期的几次机会被你放弃了,是因为厄运初来乍到,你还不知道事情的深浅和严重程度,情有可原。但是,在你经历了人间地狱之后,你为什么依然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和自我保护行为呢?都什么时候了,您应该对战士们说“请赶快把我的情况报告李宗贵主任!”但是,你却说:“快把铐子上上,赶快离开这里。你们真正为了我,还是给我上上。你们同情我,可怜我,知道我受不了这个罪,你们给我取了,我知道你们有一个同情心。但是,让赵部长知道了,给你们惹下祸怎么办?赵部长说我在政治部拉拢了多少人,不要连累了你们。快给我上铐子,快出去!”
田班长哭泣着说:“双背铐给你都戴了两天两夜了!两天两夜,你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开始的时候,你还喝一点水,后来,你连水也不喝了。你身上的汗水都流干了,人一旦缺水,还能活吗?为你抱不平,为你担忧,全班战士没有不哭肿眼睛的!你放心,我们放了五道岗哨!”
在屈打不能成招的情况下,赵部长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放你出去,你还在保卫部工作!”
毛士元说:“咱们不能拿人开玩笑!好好个人,却一下子弄成反革命了!反革命又成革命者啦!哪样的人,还是人吗?人,不能像一团面,想咋捏就咋捏。人,应该多少有点骨气。你把我关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得给我说个啥。要是你没有关我,啥话都好说。牢狱铁门,进来出去,你总得给我说个啥!共产党员,就是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
赵部长托人说情,要毛士元出狱。但是,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赵部长不低头认错,他就誓不罢休,宁愿把牢底坐穿。
赵部长把”圆场饭”摆上桌子,说:“吃饭吧,毛士元!”
毛士元其实也看见两个人和颜悦色、诚心诚意地叫他吃饭哩。而且那位刘科长还把他称为“同志”,倘若毛士元的心眼活泛一些,明察秋毫,洞彻事理;他就会看出来这顿饭是驴拉磨子,走圆场。吃过这顿圆场饭,他就释放了,就可以出来重新工作了。不说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就是一声不吭、吃完这顿圆场饭,他也出狱了。但是,毛士元害怕钻进人家设好的圈套,害怕上当和误入歧途,认为这夜餐必定有文章。他固执地说:“我吃过了!我在牢里也吃不多,不想吃!”
“少吃一点!”
“吃一点菜!”
毛士元依然固执地说:“我不是抢着吃,也不是乞讨着吃,我在那里边,好歹还有两顿饭哩!”
赵部长走到门口来拉毛士元,他把毛士元的手往桌子饭碗跟前面拉,拉扯时,双方都很用力,手猛地一放,把一碗挂面撞倒了,毛士元顺手把两盘菜也掀翻了。赵部长的脸就吊下来了。说:“不吃算了,我们吃!吃饭哩,你还不吃?”
60年以后,当我梳理这个历史冤案的时候,我也为毛士元当年错失了这唯一的一次出狱机会而惋惜不已!我对毛士元说:“这不是‘鸿门宴’,这是一次真正地‘和解宴’;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您感情用事,你的感情超过了理智。吃完这顿饭,你也不用回牢狱了。你不后悔吗?”
毛士元说:“唉,这是命!人的命运,上天早就安排好啦。我当时怎么就不明白为什么兵团刘科长能陪着我一块吃夜餐,并以同志相称是我出狱的机会呢?怪就怪我太执着了,考虑问题不够冷静!”
“那您后来明白过来你曾经错失了出狱的机会吗?”
“没有!”
“你是什么时候明白的?”
“我是现在才明白的.是你提醒才明白的!”
“你相信吗?”
“那我相信哩!要是那时候我给赵部长一个台阶下,我也不至于有这几十年的牢狱和罪受了。我这人一辈子立得正站得直,坏就坏在了自己的犟脾气上,为什么要相信‘新社会不会冤枉好人’呢?为什么不运用战术和智慧呢?哪怕一点点。”
有一天提审毛士元,惠局长来了,一时却开不了口。毛士元说:“你弄啥来了,就说你弄啥来了。你开不了口,你给赵部长咋交待哩?我知道你是有良心的人,你本来不愿意来,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伤不起赵部长的面子,不得不来。要不了一分钟,你就要说话了,你就要说局里有我参加反动组织的材料哩!”
惠局长说:“就是的!还真让你给猜对了!学生那里就是有你的材料哩!”
毛士元说:“什么材料?”
“你参加反动组织的材料!”
“这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毛士元心里在翻江倒海。他实在按捺不住满腔悲愤,说:“看看,我说惠局长是当说客来啦,你还说不是。你这不是当说客又是什么呢?我真希望这不是您说的话!您是老前辈,您的年纪和我父亲一般大,我就像尊重父亲一样尊重您!‘虎毒不食子’,世界上哪里有父亲伤害儿子的道理呢?我相信我最后离开公安局,您说的是真话,是人话!今天,我真希望你把哪些掏心窝的话再说一次。可是,你却不能够了。今天,我真不希望你把学生的假材料拿出来叫我看,或者念给我听!今天,我不要你拿‘证据’来,因为我的事情我清楚,你不可能拿出证据来的。说我参加了反革命组织,那是赵振华强加给我的‘莫须有’的罪名。共产党员应该实事求是,我可以对天蒙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调查不出我参加反革命组织的材料来!当然,你今天说谎,我并不怪你。你就像木偶,你的背后有挑线的人哩!下次你来的时候,把你调查的证据带来,如果你调查不出我参加反革命组织的证据,赵部长再叫你当说客了,你就不要来啦!作为一个老党员和老领导,更应该尊重事实,实事求是。你这么大年纪了,拿人的政治生命作儿戏,这有损你的人格!”
惠局长面红耳赤,甚至连脚手都有点发抖。
毛士元依然谈锋甚健。把憋在肚子里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出来。他说:“如果不是诬蔑诽谤,而是实事求是的指控。我毛士元绝对欢迎你。我真希望公安机关介入调查我的冤案。其实,验证赵振华对我的陷害和指控,并不复杂,哪可是简单的很呐。但是,让我痛心的是赵振华一直妄图通过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获取假证据,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我个人的冤案不只是我个人问题,而是整个军界的作风和方法。如果由讨论我冤案的荒唐,引出-些规律性的东西,那么,我的冤案倒是有积极意义的。”
不知道为什么,惠局长起身要走。
毛士元拉住了他的手,并敬上一杯热茶,非常恳切地说:“惠局长,你急什么呢?咱们以后能不能再见面,谁也说不上来。你把这杯热茶喝了,容士元以水代酒,敬老领导了!”
在他们喝“酒”期间,毛士元忍不住把他的上衣和衬衫脱下来,说:“我的老领导,只要你看看,我这浑身多少旧伤疤上累着新伤疤,你就知道了赵振华这条毒蛇多么凶恶!你看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还忍心落井下石,对我下手吗?”
不知道为什么?惠局长一直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看毛士元遍体密如繁星的伤痕。
毛士元并没有注意惠局长的神态,他全神贯注地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再说了,尽管我是被赵振华秘密逮捕的;但是,我的事情发生在临洮县公安局,我是临洮县治安组组长,临洮县六.二专案组组长,赵振华是组员;这是组员越权把组长逮捕了。为我昭雪,临洮县公安局和县委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我是在为临洮县委和县公安局工作而被捕的,我其所以倔得像扳不动的牛角,因为我总以为惠局长和公安局是我的后盾!现在,我的后院起火了!我怎么这样命苦呢?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惠局长的眼睛早就有点潮湿。他的嘴刚刚张开,赵部长哼唱着他那千篇一律的小调突然而来,惠局长放下‘酒杯’,对毛士元说:“保重!”就转身走了。
毛士元也出来送行,他看见赵部长对惠局长的仓促离去是多么诧异,大声喊道:“惠局长!惠局长!……”
惠局长朝前一直走去,连头也没有回。
面对“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的判决书,毛士元要求赵部长来一下,赵部长没有来,毛士元就坐在牢房叫骂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自已居然变成了鲁迅先生小说里的人物祥林嫂,他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居然和祥林嫂如出一辙。这让他大吃一惊。他说:“我真傻,真的,我只知道给犯罪的人判刑哩,我不知道给没有犯罪的人也判刑哩!”
他气的午饭也没有吃。晚饭后,牢房里突然闯进来几个军法处的年轻人,把毛士元提到办公室,毛士元从未见过这几个人,他们叫他坐在办公桌前,一个脸色如铁的中年人,怒气冲冲地喊道:“毛士元,你为什么要骂人?你不遵守监规,看我们怎样收拾你!”
毛士元说:“随你,你大不了把我枪毙了!”
那人指着特意准备好的脚镣和手铐,说:“今天,先叫你尝尝它们的滋味儿!”
毛士元心里明白:这是口惹的祸,赵振华是要报复的,真是在劫难逃啊!但是,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头割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他毫不畏惧地说:“你们嫌我骂了赵振华哪一个龟儿子了,你把赵振华往这叫!看判决书哪条是事实?你们要是还有一点人性的话,把判决书还给我。他给我捏造的罪名,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简直就是南霸天,连南霸天也不如!”
话未落点,毛士元发现门外跑过来一群手持木棍的军人,欲对自己行凶;不知道那里来的力量,他大声叫道:“大家都来看呀!这里就是赵振华为共产党员毛士元设的地狱!这群魔鬼又要行凶打人了!”
就在毛士元眼看就要惨遭毒手的时候,只听见院里有人高声叫道:“是谁在喊叫哩?”
毛士元抬头一看,只见邵永周走了过来,他也不说一句话拉着毛士元的手就走。走到没人处,他说:“今天,要是把你枪毙了,就枪毙了;要是把你乱棍打死了,就乱棍打死了。你到那里喊冤去?”
他稍微停了停,充满自信地说:“马上就要送你到新疆劳改。你到那里喊冤去,申诉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什么是人性?当毛士元看见国军机枪连的官兵都喝醉了,对解放军军官说:”请别伤着他们,别吓着他们!”这是人性!在处理起义中将刘漫天的手枪问题和纠葛中,更能以张治中将军”爱友军”的思想高度来要求自己,这是难能可贵的。
在毛士元遭受魔难期间,新疆医学院建筑工程处并没有把他当作劳改犯来对待,而是把他当作工程师来对待;李振铎政委和景元龙指导员为他早日平反,更是担风冒险,呕心沥血;他的女友周青并没有因为他走了背运而抛弃了他,而是在为他上访的路上失踪了。现役军人刘永倩和知识分子冯淑慧两位姑娘,与他爱得死去活来,难以割舍;这是人性的力量和升华。以及毛士元后来在平反中遇到的那么多好心的人,这是无独有偶,还是凡事好人必有好报?我不想作出任何的解释,我只想说一句话,毛士元受冤前与王厚安,与李志杰,与刘漫天等等有血有肉的人物的人性交往,为他后来遇到的刘嘉斌等等富有人性的各阶层的人物作了铺陈,这是小说的轴心和内涵。
冯淑慧说:“那人说:修伊昭公路的时候,有一天上午,离收工还有两个钟头,毛士元突然对宋月亭值星排长说:‘是不是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啊?我的眼皮直跳,我建议咱们提前收工!提前上工!’
“而宋月亭也不加思考,毛士元的话刚说出口,收工的哨子就吹响了。人们刚撤出来,而剩下的一个人还在那里等着点炮。毛士元忽然感到眼前一道巨大的黑影子闪了一下,抬头看见山上有三间房子大的巨石在晃动,就要朝山下滚下来了。毛士元对那还未撤出的放炮员高呼:‘山体滑坡了,快向两边逃!’
“刹时,地动山摇,轰轰隆隆;万千山石顺山坡滚滚飞下。而张永恒还拉着架子车,经毛士元拚命呐喊,张永恒才弃车逃生。
“适逢师部首长在队部检查工作,大家闻声赶来。整个工地笼罩在一片黄尘之中。我们人人脸色铁青,像挂了一层冰甲。黄副师长忍痛叫道:‘山体突然滑坡,我们的队员插翅也难逃生啊,真的闯下大祸了!’
“但是,尘埃落定,西边沟道里走出一群披着黄尘的土人来.黄副师长随便抓住一个土人的手,说:‘几百人是不是都活着回来啦?’
“‘都活着回来啦!’
“‘是老天爷长眼?’
“‘不是老天爷长眼,是毛士元长心!’
“‘此话怎讲?’
“宋月亭值星排长如此这般一说。黄副师长就立即召见了毛士元,说:‘你怎么就预先知道山体滑坡?‘
“毛士元说:‘我哪里就能知道山体滑坡呀?山又不会说话,就是会说话,也轮不到告诉我呀?’
“黄副师长说:‘你让宋月亭值星排长提前收工心里是怎么想的?’
“毛士元说:‘今天放的炮最多。我是放炮安全监督员,我一笔一笔记录着放炮的爆炸声,记到八十多炮,我心里就惊慌起来,眼皮直跳,我害怕发生意外事故,就建议提前收工吹哨子了。’
“黄副师长说:‘你一句话救了几百人,真乃神人也。’”
在一篇只有五千多字的前言提示中,我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对毛士元的本事作了一点交待,而小说的轴心和内涵我也只能点到为至。恕我不能代替读者的眼光,这部小说的优劣得失,归根结底,还是要通过读者的感受鉴定的。
此稿虽然写了一年半,但是,言犹未尽,我的习作还很不成熟,衷心希望同志们多提批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