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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连载】迷航(小说连载十)

作品名称:迷航      作者:雁过无痕      发布时间:2013-04-04 19:27:00      字数:4502

  这群人心急火燎地光顾着赶路;等到了火葬场门口一看,四周却仍是一片死寂,还没有一点影子。
  他们下了车,聚在路边的灯下小声说着话。谁心里也没底,真不知道一会车到了会是啥样一个场面。家长还会哭哭啼啼地跟他们玩命吗?唉,但愿千万别这样了,受不了。
  他们默默在心里祈祷着,表面却又故作平静地拉着话,一点点打发着时间。
  谁也不知道究竟又等了多久,终于看见有车从东边风驰电掣地开过来;大灯的光线打老远就刺着人眼,把夜也无情地撕开了道口子。
  到近前看清了,正是那辆火葬场拉尸首的车!怎么就这一辆?难道家里没人跟来?这——不大可能吧!
  大家心里忍不住打着这一连串儿的问号,交换的目光里也满是猜疑,可刚刚消散没多久的那股不安又复杂的情绪却又开始聚拢渐渐袭上了心头。
  司机师傅把车一直开到了院子里。他跳下车,一边气呼呼地招呼着这群人快过来搭把手,一边打开后门拉出那个大抽屉,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的。
  “他奶奶的,闹得那么凶却谁都不跟来,只让我一个人替他们擦这烂屁股。操,这整得是啥事啊!老子就趁给他撂那儿!”
  老师们一听这话锋,就知道这小子是嫌家里没来人正窝着火呢。他们嘴上也不好搭啥腔,只是赶紧凑过去。不过说实话,这情况也真是有点出乎他们意料了。想想家长们不跟来也挺好,免去了许多的麻烦和尴尬。
  那个大抽屉刚一拉出来,那股难闻的腥臭立刻就又把他们包围了,开始无所顾忌地钻入每个鼻孔。大家都觉得仿佛有一股凉气打脚底板儿一下子就窜到了脊梁沟儿,心里禁不住跟着打了个哆嗦。
  虽然是炎炎夏天,但谁也抵不住那股从心底冒上来的冷,毕竟是搭死人。说实话,心里真是感觉有点胆怯。想想遇见这事,连胆大的都觉得触头,更何况是老师们!他们整天就知道在学校里教书教育学生,哪经受过这样的场面呢。但只有他们几个人又不能不上前,只能强忍着涌上来的阵阵恶心和害怕,赶紧一起抄手把尸体抬到了冷冻间。
  死了的人,因为失去了活气儿变得死沉死沉的,搭的时候又不能放开手脚生拉硬拽。等终于安置好尸体,几个大男人连吓再累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张帅从死去到被人发现,到终于谈妥运到火葬场,少说折腾着也有一天一宿了。大夏天的安置这样的尸体,对谁都是不小的挑战。等尸体刚刚放妥,敏感一点儿的就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往外边跑,一边跑一边用手捂着嘴开始干呕;等跑到外边,还来不及蹲妥身子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想想今天经历的这一出儿,也真是够让他们铭记一辈子的了。
  折腾了大半宿儿,等终于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泛白了。躺在床上辗转着,看看窗外还算清明的天空,脑子里萦绕地就只剩下刚才那让人心悸的一幕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眼里,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一来就这么让人猝不及防;虽然好多人心里曾寻思过张帅会不会死在外头,可是真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依旧让人那般震撼和疼痛。
  张帅就这么走了,似乎相当平静、安详。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内心深处有没有过挣扎和疼痛,难道真得能如此从容和平静吗!莫非他心里真的完全释然了,对这所有的一切?那些曾经的恩恩怨怨也能跟着他的离去一起了结么?
  谁也猜不透他当时真正的想法,他为什么会有这般赴死的决心和勇气。但大家都知道,他这么一走,把所有的痛苦和难题一股脑地都抛给了身边的人。学校和家里都闹开了交。
  打从知道张帅死了的那一瞬间,一贯没心没肺的陆琴心就开始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了。她一边哭,一边悔恨地埋怨着自己。
  “呜呜——,都是我不好,是我逼死了张帅。”
  “行了啊,你瞎说啥呢!人家正急着找罪魁祸首呢,你这倒好,屎盔子都扣自己个儿脑袋上来了。”曹云清在边上含着满眼泪儿,没好气地搐了她一下。
  “要不是我对他那样,他也许就不会出走了;不出走又怎么会死呢,呜呜呜呜——。”陆琴心不听劝,依旧趴在桌上呜呜地哭,长泪短泪儿的,一脸可怜相儿。
  平时开玩笑闹惯了的那些同学们,都阴着脸在边上看着她,心里也都跟着难受谁也闹不出来了。
  曹云清拥着泪人般的陆琴心,一路相跟着到了“小夫”的办公室。
  “小夫”一看这情况,立刻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陆琴心,快别哭了啊。”他安慰着把陆琴心安置在身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
  “曹云清,你先抓紧回教室吧,该上啥课上啥课。告诉大家伙儿谁也别跟着闹了,没你们啥事!”
  曹云清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教室。办公室里只留下了“小夫”和陆琴心。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陆琴心的肩膀。
  “别哭了,咱先冷静冷静!”
  然而他却没能忍住自己满心的焦躁,一股脑儿把满肚子的话都倒了出来。
  “陆琴心啊,让我说你啥好!真是拿你没辙!唉——”“小夫”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小姑奶奶,你就快别这给我闹心了!真是个傻丫头,脑子都不知道开个窍儿!难道你到现在都没整明白这里边的利害关系吗,还敢这么说!人家巴不得找到这个人好痛痛快快地算账呢!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这倒好,还敢大包大揽!你可真是仗义啊!陆琴心——”“小夫”气得就差跺脚骂娘了。
  说实话,“小夫“也真是够倒霉的。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像张帅这样的死心眼儿还真是头一遭遇上。每个当班主任的,都万盼着班里的孩子能好好的,谁摊上这事儿不头疼,不闹心啊!即使人家校长不批评你,你自己背地里良心上能安稳吗!
  听“小夫”这么一说,陆琴心似乎才刚刚醒过味儿来。那失了理智的哭也渐渐变成了时断时续的抽噎。她瞪着那双看上去美丽又很是无辜的眼睛盯着“小夫”,她心里很是有几分疑惑了。记得当时张帅刚一出走,公安局的刑警和学校的那些老师领导们就陆续找到了她,前前后后好几次,调查了解她跟张帅间的情况,还查了她的通话和聊天记录情况,甚至连她和张帅间写得那些小纸条都一张张研究了半天。张帅这小子也真是的,愣是写了两大本关于她的日记,还把那些纸条一张张夹在日记本里保存着。唉,这小子真是让人受不了。现在老师又这么跟她说,难道情况真有老师说得这么严重吗?难道——是我该对张帅的死负责?!想到这儿,陆琴心的心里愈发委屈不安了。
  “小夫”看看陆琴心忽然不哭也不闹了,眼神痴痴地望着一处。看来,这个平时看似简单的女孩子,变得也不那么简单了!“小夫”心里也没了底,他还真怕自己刚才的话吓着陆琴心。要是因为这儿想不开,再跑一口子,那学校更是不用干别的了,还是赶紧——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我说陆琴心啊,我看你还是先给你爸拨个电话吧!让他先把你接回去避避风头再说。这也是校长们的意思。学校真怕张帅家人会到学校来找你的麻烦啊!”
  陆琴心似乎到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听老师说得也是为自己好,她默默地接过“小夫”递过来的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因为张帅的死,校长已经召开了几次班子会了,全校上下都处在了紧张的戒备状态。封闭式管理,全天候监控,谁都怕再出点啥岔子,就更是乱中添乱了。
  说实话,现在处处都讲责任追究。张帅是从学校里出走的,这里边到底有学校多少责任,谁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为这,校长还特意带了书记到县城的律师事务所去咨询。
  那个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律师,满脸自信地告诉他们。“放心吧,从法律上讲没你们学校多少责任。即使死者是从学校里出走的,毕竟他不是出走当天就死亡的。死亡是发生在一个月后,隔了那么久,这就不是学校的问题了,法律上讲究已成事实这一说。”
  校长再小心地问:“那人家孩子都没了,非讹着我们要钱咋办?”
  “那——你们要想给呢谁也拦不住!这年头还不是当官的怕丢了头上那顶乌纱,想用钱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律师稍稍顿了一下,忍不住满脸不屑的一针见血了。
  校长和书记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赶紧讪讪地告辞出来。
  听懂法的人这么一说,他们心里似乎才有了些底儿。说实话,他们倒真希望能通过花点钱把这件闹心事儿痛痛快快给了了,毕竟孩子是从学校里离开的。
  家里唯一的孩子没有了,农村里又历来那么看重儿子。张帅的死,对家人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了。因为理解,所以慈悲。学校花点钱,多多少少补偿一下;这从人道意义上,似乎也说得过去。
  自打知道了孩子的死,学校就期望着张帅的父母能亲自来学校一趟,或是派一两个家属代表也成,能私下里坐下来好好谈谈,都别急别恼的,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场。可是,一说到经济补偿,毕竟不是赔偿,究竟该补偿多少呢?啥样的数目是学校能承受而家长又能接受的呢,这事说到头还是难办啊!
  这人啊要是一发愁,就感觉日子变得长了,特难熬,慢得仿佛是在一分一秒地数。这不,怕啥儿,啥就偏来了。
  张帅死后没几天的一大清早儿,学校就迎来了二奶为首的八名女家属。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次她们谁都没闹,从大门口就蔫蔫地下了车,每人胳膊下夹着一小卷儿烧纸。
  打头的二奶步子利索的,一看就透着骨子里的干练和精明;但因为张帅的事闹得,脸色也显得有些憔悴了,故作出来的坚强遮掩不住内心已经沧桑的老态。张帅妈虽然才刚刚四十出头,却被中年丧子的痛楚打击的一夜花白了头发;这几天她老是忍不住哭,眼睛早哭成了金鱼眼;她满脸沉默的苦楚,让人见了一下子就想到鲁迅笔下那可怜的祥林嫂;虽然没了那份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却更增添了几分内心的抑郁和神情恍惚的憔悴。
  她们几个朝着张帅曾在的那个教学楼走,学校的领导们一看也立刻就迎了出来。彼此极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就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二奶毕竟是过来人,绞尽脑汁地想要去打破这尴尬。她走上前来强扭出一道道褶子的笑容跟校长们搭讪着。
  “校长啊,这次我们可不是来闹的,你们就放心吧!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孩子,给孩子烧点纸;反正人也都去了,闹又有啥意思呢,今儿个我们来,就算把孩子从这里彻底接回去了。”
  二奶一说到这儿,那几个家人又忍不住抽噎着开始抹眼泪了。
  “那——你们老姐几个儿赶紧先屋里坐吧!”校长客气地往里让着,那脸上勉强挤出的倒说不出究竟是嘴边的笑还是心里的苦。
  “唉,你们来也是应该的,人之常情我们理解,你们就看着自便吧。”校长带着深深的同情和惋惜。“有啥要求你们也可以尽管提,只要学校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总之,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是谁也不希望看见的,我们对家长们表示遗憾了。”
  “屋里我们就不去了,遗憾倒也不必了。”二奶沉吟着。“那我也代表他父母先谢谢领导们了,你们也跟着操了不少心,这我们心里清楚;可是孩子毕竟这么大了,这一去搁谁也是接受不了,他父母也真是可怜啊,唉——”二奶沉重的一声叹息,开始抬手抹眼睛;似乎后边还有想要说出的话,却都被这声沉重的叹息又推回了肚子里。
  她默默靠近楼角蹲下身,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开始点燃了手里的那卷纸,翻转着,让火苗一点点变旺起来。
  张帅妈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会子让儿子打击的就更是没话儿了。
  几个妇女也都跟着蹲下身子,靠近二奶点起的那簇火焰,伸出自己手中的烧纸让它一点点燃起来。
  在火光的映衬里,每一张脸都爬满了泪水,仿佛一条条涌动的小溪。他们低低地抽泣着,一声声呼唤着张帅的名字,那哀婉的语气里凝结着一股锥心的痛。
  每一簇火苗都极欢快地跳跃着,一点点越窜越高,火光映红了一张张泪痕斑驳的脸。
  一缕缕青烟也争先恐会地往云彩里钻。那是正挥手离去的张帅的灵魂么?那么温柔地拂过每一张悲凄的脸,只留给她们无声的温柔和没有尽头的想念......
  哭声,高一调低一调地持续着,浓烈刺鼻的烧纸味儿,很快就扩散开来。
  学校的领导们也都跟着站在一旁。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的哀悼着,满脸凝重,压抑地不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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