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漫话宋史（一）（长篇）

太祖赵匡胤可以说是出身高贵，祖上算得上是世代官宦。高祖朓在唐朝做过永清、文安、幽都令；曾祖珽做过藩镇从事，并把官做到了御史中丞，纠察百官，权力不小；祖父敬历任营、蓟、涿三州刺史，也算是地方首脑；父亲弘殷骁勇善战，历四朝，在后梁跟过赵王王镕，在后唐被赠敬左骁骑卫上将军，后汉时因为打仗不要命被封为护圣都指挥使，后周时累官至检校司徒、天水县男，与赵匡胤一起管理禁兵，可谓全家荣耀。弘殷最为可贵的，是经四朝而不倒，是个名副其实的“不倒翁”。 　　
赵匡胤出生的时候也像其他大多数开国皇帝出生时一样，天象出现异常。出生之前，一道红光环绕赵宅，且有异香经夜不散，最为奇异的是，刚刚来到人世的赵匡胤遍体发出金光，三天后才渐渐散去。长大后的赵匡胤更是容貌雄伟，除了脸上没写“皇帝”两个字外，一般人都可以看出他的非同凡响。他不仅长相出众，而且学有长进，学骑射都在常人之上。如果说“以小见大”，赵匡胤确实有做皇帝的命。他骑马喜欢骑那些凶恶的悍马，而且不上马笼头。有一次，他的坐骑撒腿狂奔，居然跑到上城墙的斜道上去了。坐在马上的赵匡胤一头撞在了门楣上滚下马来。周围的人以为他的头一定会被撞碎，却不料，过了一会儿，赵匡胤一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追上马，再一次一跃而起，跨了上去。如此的铜头铁脑，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有。 　　
后汉初期，一身本领的赵匡胤还没有取得功名，四处游历。有一天，他在襄阳的一个寺庙里过夜，一个能掐会算的老和尚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我有一样贵重的礼物要在临别时送给你，你只要往北走就可以遇上。”赵匡胤将信将疑，还是依言而行。果然，路上，他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最重要的贵人——后周开国君主郭威。郭威当时还只是后汉的枢密副使，奉命征讨叛将李守贞，正在募兵。想起高僧的赠言，想必是大展鸿图的时机已到，赵匡胤欣然加入了郭威的部队。公元951年，郭威当了皇帝后，封了赵匡胤为滑州副指挥。这仅仅是赵匡胤富贵之路的开始。世宗柴荣才是他帝王之位的真正奠基人。 　　
周太祖一死，北汉就联合辽国想一举灭掉后周。对于柴荣来说，这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争。954年2月，辽国遣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扬衮统兵万余骑到达晋阳，北汉皇帝刘旻亲率精兵三万会同部分辽军攻打潞州。当时管治潞州的是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他只给了穆令均三千兵马迎击，大败于北汉。看到情势危急，李筠赶紧躲到了潞州城里据城自守。在兵马的调度上，柴荣是英明的。他派天雄节度使符彦卿插入北汉军后方，再派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向东堵截北汉军。这绝对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鬼。为了战争的胜利，柴荣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 　　十九日，柴荣率领的军队终于和刘旻的军队狭路相逢。狭路相逢勇者胜。可惜的是，北汉军容整肃，士气高涨，后周军却因为河阳节度使刘词率领的部队尚未抵达而士气低落。胜败在此一举，柴荣也是豁出了性命，亲自到阵前督战。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麾下孬将樊爱能、何徽领骑兵逃跑，右翼崩溃，一千多步兵降了北汉。情势危急，柴荣也顾不了许多，领着亲兵冒着敌人的箭雨拼命督战。这个时候的赵匡胤显出了自己的忠义肝胆，始终如一地陪在柴荣左右，并肩战斗，冲锋陷阵，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军心。 　　
不知道到底是赵匡胤福佑了柴荣，还是柴荣福佑了赵匡胤，就在这危难存亡之际，北汉大将张元徽阵亡，士气骤降，不战而溃。刘词又及时赶到，杀得北汉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丢弃的物资数不胜数。赵匡胤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河东城，把城门都放一把火给烧了。这个时候，赵匡胤也不失时机地挂了彩，左臂被流箭所伤。看到赵匡胤如此忠勇，柴荣非常感动，急忙令他停止攻城。回朝后，柴荣拜他为殿前都虞候，领严州刺史。 　　
956年春，赵匡胤奉命攻打淮河一线要地滁州，途经清流关。南唐节度皇甫晖、姚凤号称军队十五万在清流关据险自守。清流关地处要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是出入金陵的必经之地，有“金陵锁钥”之誉。这里地形险要，崖陡壁峭，山高谷深，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何况皇甫晖和姚凤有十五万兵马，哪怕打个五折，据此天险，也是个铜扁豆——敲不扁。 　　
赵匡胤果然有天子之气，关键时刻就会有贵人相助。正在他忧心如焚之时，有人告诉他在附近的村庄里有个幽州人名叫赵普，是个教书先生，学识渊博，多智善谋。赵匡胤没有大张旗鼓地盛邀赵普，为了万全之计，他特到村野微服私访。见到赵匡胤，赵普万分高兴，开门见山地说：“我有奇计，可以助将军一举拿下滁州。”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赵匡胤也自是欣喜，忙问是什么好计策。赵普告诉赵匡胤，在清流关背后，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滁州城，平时无人行走，就连南唐的兵士都不知道，如果从这条小路绕道而过，趁着现在涧水大涨，浮水而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滁州唾手可得。赵匡胤大喜过望，要求赵普带路，赵普自然答应。 　　
当赵匡胤和他的部队悄然出现在清流关山后，皇甫晖和姚凤大吃一惊，想再撤回滁州城也为时已晚。大势已去的皇甫晖面对整肃的赵匡胤部想做最后一搏，他对赵匡胤喊话说：“我们各为其主，你们偷渡过关算不得好汉，有种的话就一起摆开阵势一比高下。”赵匡胤大笑，命令部队空出地来让皇甫晖摆阵。两军摆好阵势，赵匡胤手抱马颈，单枪突入敌阵，连声喊道：“我只捉拿皇甫晖，别人不是我的仇敌！”说完，就闯到了皇甫晖面前，抽出宝剑，一刀砍中他的头部，将其擒获。姚凤跃马出战，没几个回合，又被赵匡胤生擒。滁州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赵匡胤给攻打下来。 　　
957年，赵匡胤因克连珠寨、寿州，被加拜为义成军节度、检校太保。同年冬天，作为前锋再伐南唐。南唐军队驻扎在十八里滩，没有陆路可进。柴荣正在商议是否要用骆驼渡军过河，赵匡胤两腿一夹，纵马向前，就下了水。后面的兵士看到将军如此英勇，自然也浑身是胆，都纷纷下水渡过了河。有这样的将军和士兵，打胜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赵匡胤威名远播，南唐皇帝李璟非常害怕，无奈之下，想出离间计要分化柴荣和赵匡胤的关系。他派人送信给赵匡胤，并且奉送白银三千两。赵匡胤的功名正如日中天，他不可能为了这些银子断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于是把所有的银子都悉数上交到国库。这样一来，李璟的离间不成，反而使赵匡胤更受器重，次年改授为忠武军节度使。 　　
“天意”在959年再次显现。为了实现统一中原的鸿图大业，柴荣在这一年开始北征辽国。这一场战役相比于南唐那一次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所到之处，敌人闻风而降。一天，柴荣在军营里读四方文书，得到一个韦囊，里面装有一块三尺多长的木板，上面写着“点检作天子”五个字。每一个皇帝都希望自己的江山永固，可以代代相传，所以，皇帝的疑心都是很重的，任何一个不好的征兆、任何一句不吉利的话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和反感。也许这也正是古人所说“伴君如伴虎”的缘由吧。那么，柴荣看到这几个字时的心情我们也就可想而知。当时的点检是张德，一回到京师，柴荣就把张德给换了，改拜赵匡胤为检校太傅、殿前都点检。后周的兵权就这样落入了赵匡胤之手。 　　
开国皇帝不是一般人可以当的，不仅要骁勇善战，还要多谋善断，没有哪个懦夫或者呆子可以开疆辟土的。赵匡胤的骁勇善战我们可以从他在战场上的身影看到，他的多谋善断也可以体会一二。总之一句话，凡成大事者没有不具过人之处的。李宗吾总结出古人成就事业必需具备两个素质，一个是面厚，一个是心黑。此说虽然有些偏狭，但也确实戳中要害。赵匡胤就具有这些优秀品质，他不仅是心黑，简直是六亲不认！ 　　在956年的那个春天，赵匡胤用赵普之计攻下滁州，春风得意。半夜里，他的父亲弘殷率兵到了城下，对着城墙上的守将自报家门，要求开门。守将把话传到赵匡胤那里，赵匡胤只丢下一句话：父子虽然很亲，但是城门的关闭却是公事。没有办法，吃了闭门羹的弘殷只好和士卒们在城外过夜，第二天早上才得以进城。 　　
不过，有个做皇帝的儿子，弘殷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