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扭转局势

　　冷风如刀，割在人们的皮肉上，割伤了人们的心。
　　天地间一片肃杀。
　　秦二爷只是一步步向着枪阵走去。
　　手中握紧着他的刀。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似乎也有血流出，但他却没有一点感觉。
　　枪阵中每个人都杀过人，究竟杀过多少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已数不清。
　　但他们现在却一步步后退，因为他们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
　　杀人越多的人，对死亡的恐惧越强烈。
　　枪阵中很多人被这杀气所压迫，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秦二爷每走一步，每个人的心就猛然一紧，就好像秦二爷的脚步正踩在他们的心里最脆弱的部位。
　　林万鹏握着金枪，一动也不动，但他的瞳孔却在收缩。
　　血，鲜红的血沿着他的江湖中人无人能够比肩的臂膀流下，一滴滴落在第上，散成无数残酷而美丽的血花。
　　难道秦二爷真的击败了二十年不曾有过十合之将的金枪林万鹏？
　　每个铁血帮众心底都升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连林万鹏都败了，与万马堂的一仗与送死还有什么区别？
　　但吴桐的脸上依旧镇定，没有一丝慌乱。
　　他看得出，林万鹏没有败，败的是秦二爷。
　　刀枪相击时那电光火石的瞬间，秦二爷的刀锋劈入林万鹏的肩膀，却被林万鹏的锁骨生生夹住。
　　与此同时林万鹏的金枪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刺入了秦二爷的肋骨。
　　现在秦二爷的肋骨至少断了六根。
　　枪锋的余威甚至穿透了他的身体，殃及到他最心爱的坐骑燎原火。
　　但他还没有倒下，他也绝不会倒下。
　　只要万马堂还在，只要他的弟兄还在，他就绝不会倒下。
　　秦二爷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人不佩服他的意志，包括他的敌人。
　　林万鹏的脸上有了一丝赞许的神色。
　　赢得对你最咬牙切齿又忌惮万分的对手的尊重无疑是一种最崇高的荣誉。
　　这样的荣誉是只有一次次经受对手毫不留情的打击和无数次搏命才能换来的。
　　但他的赞许瞬间就变的残酷。
　　他还有再战之力，秦二爷却没有。
　　弱肉强食本就是江湖的法则之一。
　　秦二爷已不用他出手。
　　晴初的眼睛里已有了笑意，但脸上却仍冷若冰雪，让人不敢逼视。
　　但这也是一种美，孤傲的美，淡漠的美，美人几乎让人的心都碎了。
　　秦二爷从她身边走过时，他们的眼神已经碰撞在一起。
　　他的眼神坚定，坚如经过无数锤炼的钢铁。
　　她的眼神飘渺，宛若江南梅雨时节多情的雨丝。
　　晴初微笑，但那微笑却令人难以接近：“秦二爷好。”
　　秦二爷咬着牙，显然他的身体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世上总有些人永远不会把脆弱的印象留给别人，即使是死也绝不会倒下。
　　他的声音虽然已有些沙哑，但却仍带着说不出的豪迈：“好，很好。”
　　晴初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我看秦二爷并不好。”
　　秦二爷额头已有冷汗流下，伤口正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但他还是哈哈大笑：“老子倒觉得好的很。”
　　晴初又微笑：“好在哪里？”
　　秦二爷指着林万鹏：“你有没有看到老子和那个王八蛋刚才打了一架？”
　　“秦二爷应该看的出我不是个瞎子。”
　　“那你又看没看到那个王八蛋被老子砍了一刀。”
　　“我看的见，但却好像是秦二爷输了。”
　　“我认输，我本来就准备认输的。”
　　“既然秦二爷输了为什么还觉得好？”
　　秦二爷又一阵大笑：“因为我白砍了这王八蛋一刀。”
　　他明明本来已准备认输的，但还是砍了林万鹏一刀。
　　原来输的不是他，是林万鹏。
　　晴初嘴角已不禁露出了微笑，仿佛眼神里的冰雪也有一丝融化。
　　“你真的本来就准备认输？”
　　“是。”
　　“为什么？”
　　“铁血帮战无不胜，金枪林万鹏天下无敌，就凭万马堂，能击败铁血帮的机会实在不多。”
　　晴初好像不明白：“江湖传闻秦二爷只要有一分机会就从未放弃过，为何又认输？”
　　“就算我们能击败他们，我们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就算还没有被打得上西天，也一定已精疲力竭，头破血流，哪里还能对付你这个江湖女帝？”
　　他又笑了笑，接着说：“所以到头来我们还是非输不可，既然非输不可，为什么不输得漂亮些，何况我还占了那个王八蛋一次大便宜。”
　　秦二爷站在那里，显得很洒脱。
　　一个人只要败得漂亮，走得洒脱，那败又何妨，走又何妨？
　　晴初笑了，笑的很温柔，世上没有男人能够挡的住她的笑。
　　每个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世上最好的武器就是笑，远比手中剑的更有效。
　　“秦二爷果然不笨。”
　　“老子一向都觉得自己不笨。”
　　“所以秦二爷一定能猜的到，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老子伤的要比那个王八蛋重，江湖女帝一定会先对付老子，恐怕连没脑子的人都会想的到。”
　　晴初笑的很甜：“你说我会不会对付秦二爷呢？”
　　秦二爷也笑了：“你想不想对付老子呢？”
　　晴初笑的更甜，连远山仿佛都被她的笑容融化了：“我不想，一点都不想。”
　　秦二爷咪起眼睛问：“为什么不想？”
　　晴初痴痴的笑：“刚说过秦二爷不笨，却怎么转眼就将一年前万马堂与烟雨盟结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呢？”
　　秦二爷好像吓了一跳：“有这样的事？为什么老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晴初又笑了：“不要说秦二爷，连我都差点忘记。”
　　秦二爷假装生气的说；“为什么没有人提醒老子这么重要的事呢？”
　　晴初的手轻轻一指林万鹏：“如果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这消息岂非很快就林帮主的耳朵？”
　　林万鹏的瞳孔在收缩，他的手握紧了金枪。
　　吴桐的心也沉了下去，若万马堂与烟雨盟联手，他们已毫无胜算。
　　一团阴云在每个铁血帮众的心里升起，此战已是有败无胜。
　　太阳从东方天地交接处升起。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恐怕再也不能看到明天这升起的阳光。
　　
　　乌鸦盯着若絮，就像一只狮子盯着兔子。
　　唐宝本来坐在地上，除了杀人以外，他并不想浪费一点力气。现在他却站起身：她的命是我的。”
　　乌鸦无奈的摇头：“我本以为你会让给我的。”
　　唐宝微笑着说：“金银珠宝，房产地契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但女人却绝不会让给你的。”
　　彭万天放下手中的刀，居然也坐了下来，叹息着说：“这么斯文的一个人，我倒要看一看他杀人时是不是也这么斯文，何况杀的又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乌鸦也叹了一口气：“他杀起人来比现在更斯文，但我劝你最后不要看。”
　　彭万天问：“我为什么不能看？”
　　乌鸦看了看天：“再过一会天就大亮了，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我保证你只要看过他杀人，非但早饭吃不下，连三天前的饭都得吐出来。”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若絮放在眼里。
　　江湖中能让他们看上眼的人本就没有几个。
　　若絮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她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微笑。
　　她看着唐宝：“你就是唐家堡的大少爷？”
　　唐宝微笑：“原来烟雨盟的若絮也听过在下的名字。”
　　若絮笑着说：“听过，当然听过，江湖中不知道唐家大少爷恶名的人并不多。”
　　唐宝依旧保持着风度：“见笑见笑，但传闻未必是真。”
　　他笑了笑，补充着说：“也许我比传闻中更可恶一点。”
　　他笑的的确很温柔，几乎让人想象不到这个人杀人时有多残忍。
　　若絮居然还在笑：“唐公子一共杀过多少人？”
　　唐宝想也不想：“我当然知道，下在至少杀过一百二十人。”
　　若絮摇了摇头：“是一百二十七人。”
　　唐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下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若絮又摇头：“唐公子才杀了这么几个人，就觉得自己残忍么？”
　　唐宝很有兴趣的问：“江湖中传闻若絮小姐好像没有杀过人。”
　　若絮笑着，但她的眼神却变了，就像一只恶灵附体的黑猫：“见过我杀人的，没有一个能活着。不管他是不是我要杀的人。”
　　唐宝还在笑，笑的已有些勉强：“在下也不喜欢被别人看到我杀人。”
　　若絮轻笑：“传闻唐公子曾经杀一个人用了七天？”
　　唐宝微笑：“我只不过想让他多痛苦一点而已。”
　　若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唐公子知不知道我杀一个人用了多久？”
　　唐宝说：不知道。
　　若絮笑着说：“我曾经杀一个人杀了整整一年。”
　　唐宝不相信，没人有会相信，谁也想不出杀一个人怎么会杀了整整一年。
　　于是若絮解释：“我每天将那个人的肉的切下一点来，然后再给那个人做成美味的点心，那个人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吃自己，而且吃了整整一年，是不是很有趣？”
　　她笑着看唐宝，她的样子好像在讲一个好笑的故事。
　　但故事却并不好笑。
　　唐宝想笑，却笑不出，他忽然觉得胃部在收缩，简直就要呕吐出来。
　　另外的两个人的脸上也露出吞进苍蝇后的表情。
　　若絮笑着说：“唐公子一定想试一试，对不对？”
　　唐宝不再说话，他的手已握紧，他的手上带着鹿皮手套。
　　只有唐门的弟子才带着这种鹿皮手套。
　　因为唐门暗器的毒性太过强烈，哪怕只是被唐门的暗器划破一点皮肉，就已与这个世界离别。
　　甚至连唐门弟子都从内心惧怕这种暗器，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手套保护自己。
　　当唐宝带上手套的时候，就已说明他要用出世上最毒的暗器。
　　他也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若絮。
　　若絮依然带着笑，看着他。
　　清新的辰风吹过，风中带着却带着很怪的味道。
　　唐宝又笑了，笑的很愉快。
　　他一步步走向若絮，根本就没有一点戒备，好象若絮已是死人，已不能向他出手。
　　唐宝哈哈一笑，笑的很温柔：“若絮小姐已中了唐家无色无味的巨毒，可惜，真是可惜，想不到我真的会对美若天仙的若絮小姐下手，哎，真是罪过。”
　　若絮眨了眨眼睛：“哦？”
　　唐宝道：“我劝若絮小姐最好是躺下来，也许会死的会舒服些。”
　　若絮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唐公子什么时候下的毒，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你并没有动。”
　　“我的确没有动，可是我的嘴却动了。”
　　“毒就藏在你的嘴里，在你说话的时候，毒就扩散到空气中，你带鹿皮手套不过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
　　唐宝微笑着说：“若絮小姐果然很聪明，这本是我的秘密，本没有人知道。”
　　若絮又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却已经知道。”
　　唐宝叹息着：“你已是个死人，这种毒本就无药可解。”
　　唐宝杀人，的确不喜欢浪费力气。
　　若絮居然笑了笑，到现在她还笑的出。
　　唐宝的脸色变了，真的变了。
　　他的脸苍白如纸，却带着诡异的黑色。
　　他倒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信与惊异的表情，好象不相信世上会有人能让他中毒。
　　他倒在地上，成了一瘫没有生命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