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第一章一九八一年（十一）

1981年12月1日星期二晴
眼睛好的时候体会不出，现在我才深深感觉到，眼睛对人来说是多么重要。我多希望我像以前那样早晨跑操、晨读，中午做些作业，晚上看看课本、写日记，这些过去极平常的事，现在看来都这样遥不可及。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思索问题、解决困难、发展友谊、歌唱、创造，多好啊。

1981年12月2日星期三晴
每回家一次，既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也给我带来忧愁。像我家这样困难重重，千疮百孔，在全国范围内恐怕都很少。我从五年级开始就对家庭的前途担忧，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担忧越来越强烈，它使我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叫我不敢对生活有一丝一毫的奢望。

1981年12月3日星期四少云
今天眼睛有所好转，我很高兴，又可以看书学习了。

1981年12月4日星期五晴
期中考试经验交流会开始了。那些介绍经验的同学有各种各样的神态。有的脚步慌乱，低着头走上讲台；有的面色绯红，声音极低，虽有扩音器仍然提不清；有的念稿子的速度飞快，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1981年12月5日星期六晴
张老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他讲课老成持重，有条不紊。他走到黑板前，把书放在讲台的一角，然后用板擦把讲台擦几下，这才看是说话：昨天我们研究的是……，这是他的开场白，他开课的第一句话准是这样说。他还喜欢说：假如说……，这三个字，“假如”两个字声音拉得很长，音调也高，显得声音很尖，而“说”这个字声调则忽地降低，形成很好听的阴阳顿挫的声音。

1981年12月6日星期日晴
回到家，母亲正在为我准备干粮。老人前不久动过手术，行动很困难的，然而，为了我一周能吃上饭，她艰难的做着一切。

1981年12月7日星期一晴
电影结束了，我一路飞奔回到学校。

1981年12月8日星期二晴
晚餐后，寝室的门前照例要开展刷牙运动。

1981年12月9日星期三晴
一位同学刚端来一盆洗脸水，立刻就有几双手插进来。我说，人为什么要洗脸呢？立即招来许多回答：洗脸是人类文明的表现、是一种生活习惯、不洗也没啥……，议论还进行，而我已经快走到教室了。

1981年12月10日星期四晴
讲台上放着4角钱，一块橡皮，不知是谁拾到后放在上面的。张老师询问许久，毫无结果。我又在同学中明察暗访，一无所获。雷锋同志回来了。

1981年12月11日星期五晴
侯同学的书少了三本，问我昨天别的班同学谁来了。昨天只有阚同学和陈同学来过我们教室，我把情况告诉了他。于是，他不假思索，冒冒失失去找人家。因为正在上课，他们商定下课后再说。可是，侯同学回到教室却意外地找到了那三本书。阚同学和陈同学非常生气，说他栽赃陷害，再加上中间有人起哄，险些闹起一场轩然大波。这件事说明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认真调查，弄清事实，要三思后行。

1981年12月12日星期六少云
我打面回来，天已经黑了，饭还没做好。我因还要回学校去，加上肚子也不怎么饿，就决定立即启程。但父母说干了一下午活，一定很饿，要给我泡一碗馓子吃。我想，那是给父亲吃的，我又没病，怎么能吃父亲的病号饭呢，况且本身买的就少。但是，父母见我不吃，非常生气，我不得不屈服。

1981年12月13日星期日阴
我整天埋在题海里，不知窗外阴晴圆缺……

1981年12月14日星期一晴
现在，我发现我不论做什么事都不够果断，胆小怕事，缺乏青年人应有的闯劲。我要改正这个缺点，我不可以做懦夫。

1981年12月15日星期二晴
区教育检查组来检查，晚上在食堂吃饭，桌上的菜不算丰富，作陪的有公社和学校的领导。同学们对此有许多议论……

1981年12月16日星期三晴
今天我心情不好，心绪烦乱。有两个原因：已是因为学习成绩老上不去；二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这消息认真地讲我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惆怅的感觉。

1981年12月17日星期四阴
这两天学习毫无规律，学习效率低，要扭转这种局面。

1981年12月18日星期五雪
清晨，拉开门，眼前是一片银白世界。雪还在下着，天气并不很冷。早饭过后，气温开始下降，雪开始融化。

1981年12月19日星期六晴
今天回家，病重的父亲居然吃了很多东西，问他为啥，他说因我回家，他心里亮堂。父母心哪，儿女情！

1981年12月20日星期日晴
我每次回家拿干粮，母亲都非常辛苦，讲究盐味的大小，讲究我的口味，那种细致和关爱，点点滴滴，在我心头化不开。

1981年12月22日星期二晴
今天我偶然看到今年第一期《少年文艺》，我欣赏《校园之路的断想》这篇散文，我也要拿起笔来写一篇。

1981年12月23日星期三晴
天色微明，但对面两三步内仍看不清面目，操场上整齐的脚步声已经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1981年12月24日星期四晴
最近两天，我读了两本《少年文艺》，受到不少启发，我的创作欲望又被唤醒了。

1981年12月25日星期五晴
从现在开始，每周要写两篇作文，那两本《少年文艺》把我鼓动得激情澎湃。

1981年12月31日星期四少云
今天是1981年的最后一天，辞旧迎新，自然要对这个即将永别的岁月做个全面的总结。
回顾1981年，我有一种愧疚的情感。上半年我本来打算把理科成绩搞上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家里发生太多的不幸，我的气概烟消云散。半年的时间碌碌无为地度过了。下半年在懵懂中一直昏昏然，成绩一直没有上去。
这一年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甚至比去年更坏。这没什么，我本来对生活也不敢有什么幻想。我早就给我的生活下了这样结论：前天比昨天强，昨天比今天强，今天比明天强，明天……我不敢想。生活的艰难会造就伟大的生命，是我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
82年就要到来了，让我站在新年的大门前，回过身来，挥动我的手臂：别了，一九八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