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冰河战金贼为民除害 金陵朝帝君罢职归田

　　话说岳飞带领一千官军，沿河巡视，在滑州，遇见金兵，双方隔河相持。岳飞每日带领部操演甚勤。这日又往河上练兵，见天色阴沉，快要下雪似的，便向众人道：“岁暮寒冷，河水冰冻；敌人生长北方，习于耐寒，现正屯兵北岸，断无不来之理。像今日这样天色，最是可虑。诸位弟兄，可照近日所演品字阵法，连演习带防备起来。金兵不来，暂时不去睬他。万一来攻，他却不知我军虚实，乘他脚未站定之时，包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众健儿常受岳飞激励，早恨不能杀过河去，和敌人决一死战。同声喜诺，忙把人马分成三队，冒着寒风演习起来。忽然寒日隐去，空中已有雪花飘下。岳飞命众稍息，自己立马向前观望。
　　岳飞看着冰天雪地，漫天大雪，豪气万丈，吟诗道：
　　天寒地冻鬼神愁，黄河古今大海流。
　　靖康之耻怎忘却？沥泉湛卢斩敌酋。
　　还我河山迎二圣，平息战火灭金狗。
　　壮志凌云不畏死，国泰民安神州游。
　　忽然小将张宪听到有大量马蹄之声隐隐传来。料知敌人踏冰渡河，乘雪来攻。
　　岳飞也听到了，便道：“敌人一向轻视我军，我们就给他来个主动出击袭击一下。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昏昏蒙蒙的，休看敌兵人多，我军必胜无疑。你快往两翼传令，命牛皋、施全、吉青等各带一百人急速分头绕往敌人中间，拦腰截断。你再赶来和我一同去杀敌，我先去了！”
　　说罢，沥泉枪一挥，一马当先，往前冲去。
　　岳飞身后是一百多个骑着快马的健儿，一听杀敌，精神大振，个个骑马，紧随在后，往前飞驰。众人所骑战马都有岳飞命特制的蹄套，跑起冰来十分轻快。
　　老远，宋兵便望见对面雪花稀疏中现出一片黑影，来势虽众，并不很快。看他们行军这样散漫，分明心骄气浮，把事看易，决想不到会当头挨这一棒。再侧耳留神一听，又听出敌人马蹄上好似并未绑有草布等物，心中越喜。
　　岳飞回顾身后百多名健儿已照平日所教阵法，催马赶来。忙把坐下战马一夹，那马越发翻蹄亮掌，飞也似往前驰去。
　　转眼隔近，望见当头两员敌将，正在耀武扬威。岳飞忙催坐下马朝前猛冲，大喝一声，挺枪就刺。
　　但见：
　　敌将身材大，黑脸卷黄毛。
　　胯下高头马，手提大砍刀。
　　遇敌心不惊，蛮力却不少。
　　岳飞枪如神，虚实怎料到？
　　敌将刀劈空，二马已错过。
　　来势绝快一神枪，回头望月刺胸膛。
　　稀里哗啦滚下马，滑了三丈五尺长。
　　手握铜锤另一将，左侧怒吼又来上。
　　岳飞手掣湛卢剑，轻轻一撩割脖项。
　　两员战将，还不知道叫什么名，一见面就让岳飞枪挑剑撩，都死了。岳飞手下百名健儿已经从后面飞驰赶来，都是手持长枪大刀，背挂弓箭，同声喊杀，勇猛非常。风雪交加、天色昏暗中，金兵不知宋军来了多少，加以渡河前走了半日，人马又都疲劳，骤出意外，越发胆寒心慌，不知如何是好。岳飞手下都有暗号，随时更换，不要说是下雪，黑夜里也一样打仗。这百多位爱国健儿，纵横在敌人丛中，刀斫枪挑，手无虚出，弓箭射得“嗖嗖嗖”。不消片刻，便杀死了好几百个金兵，内有几个凶悍一点的敌将，也被岳飞和随后赶来的张宪诸人枪挑马下。
　　前面金兵正在亡魂丧胆，狼狈逃窜，中间又开了锅，牛皋、施全、吉青等兄弟从两面将金兵分为两截，这就砍杀开了。后面金兵不知底细，还继续往上拥。
　　岳飞见敌人已乱。一声暗号把人马分开，各自为战。金兵知道中了宋军埋伏之计，却不知道宋军有多少人。牛皋等将敌人兵马当腰切断后，两面冲杀。金兵四散溃逃，这一战，从午前战到夜里，只杀得金兵尸横遍野，血染冰河。
　　岳飞却未奉过河之命，不敢深入太深，又恐部下兄弟疲劳，见大半金兵逃回对岸，并未穷追猛打金贼。马虎查点一下，在冰上杀死金兵数千，还抢到战马六百余匹，遂遣人去向大元帅张所处报捷。
　　自来功高见嫉，何况这班英雄又都年轻气盛，嫉恶如仇。岳飞虽然沉稳一些，到底还是不免心直口快，和自己弟兄谈得极好，对于那些奸恶的小人，就难免要发生争执，招来怨恨。
　　驻守黄河边上的官军，还有一个统制名叫黄哲，手下有一千人，秉性乖张，兵无纪律。打金兵没本事，却喜欢窝里横，欺负老百姓，坏事干尽，恶的不行，而且经常和岳飞的军队发生纠纷，气焰嚣张。气得牛皋、吉青、施全等兄弟提起就骂，满肚子的火气，不是岳飞强行劝阻，早就惹出事打起来了。
　　却说这日，岳飞喝了点酒，趁着酒兴，带着牛皋、吉青等五个兄弟踏雪。不知不觉走出去十几里地去，发现一家民宅门前拴着十几匹战马，觉得奇怪，就去观看。
　　走到近前，却是统制黄哲带的军兵，大门外拦阻，不让岳飞等靠近。牛皋形如烈火，一脚就将这个门口的卫士踏翻，喝道：“敢阻挡你牛爷爷，就是找死。”吓得那个卫士跑进去了。
　　岳飞带着几个兄弟这就闯了进去，却见屋里十几个军校都聚在厢房内，围坐饮酒，有百姓女人伺候；正房地上却跪着两名妇女，正向统制黄哲苦苦哀求，放她们回去。黄哲厉声喊骂，道：“老爷给你们抗金，战场拼命，你们就是伺候老爷，也是天经地义的。再若哭哭啼啼，不顺老爷的意思，老爷弄死你们埋了。”
　　岳飞的兄弟，哪个不是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的？目睹这种景象，哪里还能忍得下去？牛皋手挥双锏，吉青抽出腰刀，几个兄弟同时发作，大骂：“狗贼。”闯进屋就要发难。
　　黄哲见岳飞的兄弟进来，大怒，一声怒吼，拔刀便斫。身后的二个亲兵，也随同动手。
　　这几个人哪里知道岳飞的兄弟都是老虎，惹不得的。施全一声大喊：“兄弟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当下，这几只猛虎同时发威，就将统制黄哲满院屋里的十几个兄弟包括黄哲都给提了脑袋，放了屋里的十几个妇女。
　　岳飞道：“兄弟们，虽说除暴安良是本分，却惹下了大祸，怎么办？”
　　施全笑说：“大哥，就你老实，杀了几个恶人，这算个屁呀！官军也是腐败至极，我看还不如反上太行山去快活，现在的强盗都比官军好，也不受人气。”
　　岳飞闻言，喝道：“不要胡说，我们刚立了功，岂能前功尽弃，让人唾骂？为兄自有处置，千万不可生叛逆之心。”
　　话说岳飞手捧统制黄哲的人头，到张所行辕自首，并将黄哲的恶行说了一遍。
　　张所闻言，大吃一惊，道：“岳将军，这黄哲本是奸贼汪伯彦的外甥，汪伯彦现在朝中陪伴高宗，言听计从。他托我照顾他的外甥，你却杀了他，岂不给自己招来祸事？”
　　岳飞道：“杀了已经杀了，那怎么办？元帅，我岳飞一人做事一人当，却也不会连累别人。”
　　张所道：“岳将军，你且回营，等我们回京再说吧，我上本说明原因保你也就是了。”
　　话说金宋隔着黄河暂时对峙，并无战事。张所安排官军节度使带兵驻防，以防金兵偷袭，自己带领岳飞兄弟和部下回金陵上本，请求下一步命令。老元帅已经有退位让贤之意，想让岳飞挑起抗金迎二圣还朝中兴大宋的重任。
　　话说张所、岳飞到了金陵朝见高宗赵构，没想到，这个赵构跟他的父亲、爷爷也差不了多少，明君，明个屁？刚当皇帝没几天，却也听信奸臣之言，打算巡行三州去避金兵。岳飞闻听心中愤慨，于是便上了数千言的奏疏。
　　上书道：
　　陛下已登大宝，社稷有主，黎庶之福，军民一心，足以伐虏兴宋。目下勤王御营之师日集，兵已渐盛。彼方谓吾孱弱，未必能敌，正宜乘其怠而击之！我军一千，杀敌十万，忠勇之心金人没有。李纲胆小怕事，黄潜善、汪伯彦辈，尽皆奸佞，安能承陛下之意，恢复故疆，迎还二圣？苟安东南，无远大之略，恐不足以系中原之望。虽将帅之臣戮力于外，成功剿灭金贼，却非一朝一夕之力。为今之计，莫若请车驾还京（指汴京），罢巡幸三州之诏，乘二圣蒙尘未久、虏穴未固之际，亲率六军，迤逦北渡直捣黄龙。天威所临，将帅一心，士卒作气，中原之地，指日可复。
　　赵构看了还未作答，汪伯彦、黄潜善看了却是愤怒无比，道：“岳飞小小都统，岂能越职言事？狂妄之徒。还有，岳飞擅杀统制黄哲，更令人发指难忍，是个残暴之人，若掌握了权利，谁人能治？”
　　汪伯彦二事归一，更是怒火千丈，恨不得马上让岳飞死。几个奸臣纷纷上言，说岳飞的不是，请高宗赵构立即将岳飞捉拿问罪。
　　岳飞大战八盘山，青龙山，冰河对敌，消灭金贼十几万，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高宗就是再混账，也不敢杀死岳飞，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而奸臣在朝，吵闹不休，高宗也很无奈，只得下旨，免去岳飞都统制之职，赏银千两，放归故里，也不召见岳飞，发了圣旨。
　　牛皋弟兄十五个见他们不顾生死，杀敌立功，到最后大哥不但无功，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也不愿意在别人手下受气，遂不和大哥岳飞见面商量告辞，私下商量，带领原班人马七百余人离开金陵，到太行山去逍遥快活做山大王去了，图个自由自在的生活。
　　有诗曰：
　　大宋奸贼霸当朝，忠臣良将受不了。
　　正不压邪没法治，害了先帝再害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