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金主南侵挑选元帅 陆登守城以身殉国

　　话说金主完颜阿骨打，管下六国三川多少地方，每想到中原花花世界，心里就痒痒的难受，听说东京汴梁繁华无比，宋朝皇上的宫殿里都是金银，想到这些，就一心想夺取宋室江山。
　　一日，金主老狼主登殿，就有番官上殿启道：“军师回来了。”
　　老狼主命宣来。当时哈迷蚩上殿，这个哈迷蚩是五大恶鬼之一，惯会讲三川六国的语言，汉话也说得溜溜顺，做细作，出谋定计，都是好手，而且胆大心细，是个人才。因此，给老狼主欣赏，信任，倚重，让他做大金国的智囊军师。
　　却说哈迷蚩这回是去了一趟中原，是打探消息的，看看中原有何动静。上殿俯伏朝见已毕，奏道：“狼主万千之喜！”
　　老狼主道：“有何喜事？”
　　哈迷蚩奏道：“臣到中原探听消息，前面几仗打得老南蛮皇帝宋徽宗怕了我们大金国，让位于小皇帝宋钦宗。这小皇帝屁屁不懂，听说自即位以来，不理朝政，荒淫奢侈，专门听信那些奸臣用事，贬黜朝中忠良。兼之宋朝关塞处处并无好汉驻守，对我们来说，如履平地般轻松。宋朝的兵，胆小如鼠，见了我们，不战而降而溃已经不是新鲜事。今狼主要夺中原花花世界，攻陷宋帝都城，马上发兵前去，不是我哈迷蚩大话，包管一鼓作气拿下汴梁城。”
　　老狼主闻奏大喜，即择定了十五日吉利日子，往校场中挑选扫宋大元帅。出榜通衢，晓谕军民人等，都到校场比武，各官领旨退朝。
　　话说这日，金主完颜阿骨打摆驾大校场演武厅，文武参拜，站立两厢，威风凛凛，自不必说。
　　却说那演武厅前有一座铁龙，跃跃欲飞，异常威风。本是大金国的镇国之物，重达千斤，老狼主指着铁龙道：“大金国繁荣昌盛，北宋王朝末日来临，今本狼主决定进兵扫灭北宋，缺一个领兵大帅。我大金国治下军民百姓，谁能举起这个镇国之宝铁飞龙，本狼主即封他为昌平王、扫南大元帅之职。
　　旨意一下，王子、平章、将军、兵士，甚至百姓，谁不想做元帅，做王爷？都想试一试运气。有道是：
　　一座铁飞龙，本是镇国宝。
　　谁有千斤力，搬动可举高？
　　拔拨颜面赤，只能摇一摇。
　　将军满面羞，蜻蜓撼石头。
　　子胥举大鼎，项羽可拔山。
　　狼主很烦恼，北国缺猛男。
　　脚步“通通通”，大将来一员。
　　脸色若火炭，发似乌云卷。
　　阔口圆眼睛，虬眉长须髯。
　　身长一丈高，威风在人前。
　　天降赤须龙，金国英雄汉。
　　恰似狠金刚，狰狞杀气现。
　　话说众将都去试举铁龙，累得面红耳赤，却也只能动一动，摇一摇，都是满脸羞愧。完颜阿骨打很失望，正在这个时候，金国的四太子兀术上来了，他可是赤须龙下凡，力大无穷。莫说是个千斤铁龙，就是再重一些，提起来却也不是问题。当下，兀术左手撩衣，右手将铁龙前足一提，就把这个镇国之宝大铁龙给举将起来。却见铁龙真地飞了起来，老狼主一见大喜，各殿下、平章哪个不称赞。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声喝采，俱说：“四殿下真乃天神也！”
　　这兀术太子将铁龙举起来，左右抛动，并不费力。最后轻轻放下来，这才上厅来拜见父王交旨。
　　“我儿四太子兀术听封。”
　　“臣儿在。”
　　“本狼主封你为昌平王、扫南大元帅，带领军师参谋、左右丞相、各位元帅并那各邦大将，选定良辰吉日，发兵五十万，去抢中原，扫灭宋都，不得有误。”
　　“孩儿遵命。”
　　话说金兀术得了王位大元帅，选定良辰吉日，调动军兵五十万，祭了珍珠宝云旗，辞别了狼主父王，带着军师哈迷蚩，参谋勿迷西，元帅粘没喝，元帅皎摩忽，元帅奇握温铁木真，元帅乌哩布，元帅瓦哩波。大将二蟒牛，金大赖，娄室。马上进兵中原风风火火。真个是人如恶虎，马似游龙；旆旗蔽日，金鼓喧天，威风凛凛，惊天动地，黑雾漫漫，杀气千里。
　　话说金兀术带兵五十万，半月之后到了南朝地界潞安州。这里却有个镇守潞安节度使，姓陆名登，表字子敬。绰号小诸葛，手下有五千多兵，乃是宋朝忠良名将。
　　陆登闻报北国五十万兵马大举入侵，马上布置防守，坚壁清野，军民共守潞安州，处处设下埋伏陷阱。
　　正是：设就陷坑擒虎豹，安排铁网捉蛟龙。
　　金兀术领兵，一路滚滚而来，杀到了潞安州，离城五十里，放炮安营，随后率兵到了潞安州城下。陆老爷在城上观看番兵，果然厉害。
　　但见：
　　遍地起尘沙，漫天生怪雾。
　　驼鼓声通通，胡茄咿呜呜。
　　钢鞭狼牙棒，画戟刀枪明。
　　将军多威武，个个露狰狞。
　　
　　波斯帽，牛皮甲，脑后双双插雉尾。
　　鸟号弓，雁翎箭，马项缨毛挂累累。
　　旗幡错杂赤白黄，兵器纵横刀枪戟。
　　滚滚征尘遍地起，腾腾杀气连天地。
　　
　　有诗曰：
　　一旦宋金战事开，烽烟四起荡尘埃。
　　神州百姓多颠沛，战死沙场无人埋。
　　鬼哭神嚎西风烈，妻离子散见悲哀。
　　人心已坏若豺虎，天降灾祸劫运来！
　　且说金兀术在牛皮帐中，问军师道：“这潞安州是何人把守？”
　　哈迷蚩道：“这里节度使是陆登，绰号小诸葛，极善用兵的。”
　　话说金兀术决定先礼后兵，点起五千人马，同着军师，出了营来。众番兵吹着喇叭，打着皮鼓，杀到城下，喊陆登出城答话。
　　节度使陆登吩咐军士：“好生看守城池，待我出去会他一会。”
　　陆登当时下城，提着钢枪，翻身上马，开了城门，放下吊桥，一声炮响，匹马单枪，杀到阵前。抬头一看，见那兀术：头戴一顶金镶象鼻盔，金光闪烁；旁括两根雉鸡尾，左右飘分。身穿大红织锦绣花袍，外罩黄金嵌就尤鳞甲；坐一匹四蹄点雪火龙驹，手拿着螭尾凤头金雀斧。好像开山力士，浑如混世魔王。
　　金兀术大叫：“来者莫非就是陆登否？”
　　陆登道：“然也！”
　　那兀术也把陆登一看，但见他：头戴大红结顶赤铜盔，身穿连环锁子黄金甲。走兽壶中箭比星，飞鱼袋内弓如月。真个英雄气象，盖世无双；人材出众，豪杰第一。
　　兀术暗道：“陆将军！某家领兵五十万，要进中原去取宋朝天下，这潞安州乃第一个所在。某家久闻将军是一条好汉，特来相劝，若肯归降了某家，就官封王位，不知将军意下若何？”
　　陆登道：“你是何人？快通名来。”
　　兀术道：“某家非别，乃是大金国总领狼主殿前四太子，官拜昌平王、扫南大元帅完颜兀术的便是。”
　　陆登大喝一声：“国有宋金，地分南北，各守疆界，互不相侵。我主仁德，存尔丑类，心存善念，不加兵刃。尔等反提无名之师，犯我边疆，是何道理？”
　　兀术道：“将军说话差矣！自古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尔宋朝皇帝荒淫奢侈无道，去贤用奸，大兴土木，天怒人怨，苛捐杂税，四方作乱，瘟疫天灾，百姓难活。我主兴仁义之师，救百姓于倒悬。将军及早应天顺人，亦不失封侯之位。倘若执迷，只恐你这小小城池给踏为平地，玉石俱焚，岂不悔之晚耶？”
　　陆登大怒，喝道：“金奴，你好一张利嘴，休得胡言！照老爷的枪罢！”当的一枪，就望兀术刺来。
　　金兀术举起金雀开山斧掀开钢枪，回斧就砍。陆登抡枪接战，几个回合，金兀术力大无穷，陆登虽说武艺高强，却也招架不住，顿马往回就跑。兀术“哈哈”大笑，并不追赶，道：“忠臣良将也不过如此。”
　　话说劝降不成，兀术便下令攻城，成千上万北国虎狼兵摇旗呐喊前去攻城。城上倒下有毒的大粪，那些小番一个个翻下云梯，尽皆跌死。城上军士把云梯尽皆扯上城去了。
　　兀术便问军师：“怎么这些爬城军士跌下来尽皆死了？却是为何？”
　　哈迷蚩道：“此乃陆登滚粪打人，名为腊汁，含有剧毒，沾着一点即死的。”兀术大惊，忙令收兵回营。
　　且说兀术在营中与军师商议道：“白日爬城，他城上打出粪来，难以躲避。不如黑夜攻城，看他如何。”
　　算计已定，到了黄昏时候，兀术领兵五千，带了云梯，靠着城墙，令番兵一齐爬将上去。兀术在那黑暗中，看那城上并无灯火，那小番一齐俱已爬进城垛，心中大喜，向军师道：“这遭必得潞安州了！”说还未了，只听得城上一声炮响，一霎时，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日，城上把那小番的头尽皆抛下城来。
　　兀术看见，大惊落泪，问军师道：“这些小番，怎么又都被他杀了？却是为何？”
　　哈迷蚩道：“陆登诡计多端，臣也不解其意。”
　　原来那城上将竹子撑着丝网，网上尽挂着倒须钩，平平撑在城上，悬空张着。那些爬城番兵，黑暗里看不明白，都踹在网中，所以尽被杀了。兀术见此光景，不得成功，反伤了许多军士，好不烦恼，只得暂时退兵，再思良策。
　　话说金兀术安营扎寨，困住潞安州，准备再思良策破城。潞安州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就五千军兵，看你能坚持几天。
　　话说朝中闻听潞安州已经给金兀术带兵进攻，也很惊慌。奸贼张邦昌派救兵来援，却是汴梁节度孙浩，他的心腹，奉旨领兵前来帮助陆登一起守关隘。
　　宋朝大臣不和，上下二心，相互倾轧，因此，不败都不行，这也是天数。有个忠良大将韩世忠，嫉恶如仇，对于张邦昌倒行逆施非常反感，对于他手下为虎作伥的官军也是恨之入骨，竟然写信送到潞安州，通知陆登道：有汴梁节度孙浩，奉旨领兵前来助守潞安州关隘。如若孙浩和金兵对阵，不可助战，他乃奸贼张邦昌心腹，须要防他反复。此贼子死于番阵，亦不足惜。今特差手下将官赵得胜达知，伏乞鉴照，不宣。
　　要说张邦昌是奸臣不假，他见金兵入寇，不计前嫌，一致对外，前来救援，也是爱国。你们“忠臣”不感激也就算了，偏要让奸臣的军队任金人屠戮而不思救援，岂非混账透顶，自取灭亡？救兵都没了，你虽说忠心为国，又能支撑几时？所以说，忠臣也很迂腐混账，死了也是活该，只允许你忠君报国，别人忠君报国就要让人死，心胸狭窄自不必说。很多奸臣就是给忠臣逼出来的。
　　陆登接到韩世忠的信，深以为然，遂驻守城池，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有诗曰：
　　两国交战各用兵，陆登妙计胜陈平。
　　忠奸倾轧怎长久？天佑金主灭大宋。
　　话说汴梁节度孙浩带兵前来协助陆登守城，杀到了潞安州郊外，和金兀术的三川六国军队杀在了一起，杀得乱七八糟。当时城下金兵并不多，他只盼望陆登带领军队杀出，里应外合，带领官军冲进城里，一起联合守城。陆登这个“忠臣”，却听了韩世忠这个“忠臣”的混账良言忠告，偏偏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让金兀术的军队将汴梁节度孙浩的军队慢慢合围，轻松杀戮。孙浩无人救援，独力难支，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残兵败将投降。陆登得到消息，孙浩兵败投降，大声道：“奸贼的手下，哪有真正忠君报国的，我陆登情愿战死，也不会投降贼人。”眼看着救援自己的官军遭受金人屠杀而不出援手，任其兵败，说起话来，倒是大义凛然，让人不得不服，果然是忠勇将士。好，你不是忠良吗？救兵败了，没了，你也为国尽忠把！真是死催的。
　　金兀术打败并收降了汴梁节度孙浩残余军队，随后又带兵杀到了潞安州城下围城。陆登看见金人军队彻地连天，虽说不惧，也很头疼，心里道：“也不见朝廷派忠勇之师前来解围，这个腐败透顶的朝廷，我潞安州丢失，汴梁城也就快了。”他恨呀！他也觉得没有援助孙浩似乎不对，但是让他去救奸贼，他却绝对不愿意苟且，真是“忠心”耿耿呀！
　　哈迷蚩见潞安州急切难下，不能进兵，便知会金兀术，将粘没喝、二蟒牛、金大赖、娄室四位元帅大将召进牛皮大帐，道：“潞安州是我们进兵的障碍，必须尽快拿下。我的主意必须进入城中，和大帅里应外合，取了这潞安州，不可以再拖下去。如今宋军援军已败，取这潞安州并不艰难，今夜晚，月黑风高，我们五人从险要处进城，打开城门，迎接大帅进城，如何？”
　　粘没喝、二蟒牛、金大赖、娄室四位答应，金兀术也准备调集军队接应他们，放炮为号。
　　在大金国，这五位可了不起，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喝酒，人称北地五鬼，干什么事情那是一心一意。就连金主完颜阿骨打也非常倚重，视为国之栋梁，如今却要身先士卒去陷城，勇气可嘉。
　　是夜三更，哈迷蚩，粘没喝、二蟒牛、金大赖、娄室五个恶鬼，手拿利刃，来到城下。在那无人之处，各自做法，念动咒语，却见阴风习习，雾气弥漫，五十步内看不见人。五鬼驾起阴风，竟然飘到了潞安州城里。
　　却说哈迷蚩五人到了城里，马上运动到北门。多日的战斗，城里官军都很困乏，现在战事稍歇，都在休息，怎么也不会想到北地五鬼已经进了城。
　　五人到了北门，手握利刃，这就无声无息地开始屠杀守门军士。随后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城里竟悄悄地。官军都在入睡，竟然不知道城门已失。
　　城里一声炮响，金兵这就杀进城来。大帅金兀术手握金雀开山斧，亲自带兵，杀进了潞安州。
　　金兵进了城，如狼似虎，处处杀戮，官军大乱。忠臣良将陆登得知金兵已经进城，知道大势已去，只怕受辱，遂拔剑自刎，以身殉国。而他带领的五千官军死伤一部分，其余的也放下武器投降，岂非咄咄怪事？怎么忠臣良将陆登的队伍居然也投降金贼，让人就是想不通，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