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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往事(十一)

作品名称:饮马往事      作者:自在随缘人      发布时间:2013-01-14 10:33:16      字数:3692

  饮马往事(十一)
  
  春暖花开的时候,总是给人以希望。
  饮马的春天虽然比的地方都来得晚一点,但毕竟空气中已经微微有了潮意。
  天津,山东的知青还在源源不断的到来。
  连队里除了一部分人继续平田整地,其余的人都集中盖房。
  老住地窝子也不是常事,时间长了,那种环境也会使人得上很多毛病,伤兵减员的情况就不可避免。
  而上面下达的生产任务又很紧,没有人是什么也干不了的,机械几乎没有。
  盖房子就成了最迫切的工作,再说,不断来的知青也实在没处安排了。
  这里的条件和对外宣传的相差太大,接兵的连队领导心里也明白,这纯粹就是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上级的任务。上级只管下达命令,至于你下面如何做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不然要你们有何干?
  冷瞳就是因为这一点和接兵的副连长尹建仁,结下了深深的芥蒂,冷瞳不怕苦,但最怕别人骗他,他觉得那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事实上,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像瞿梅这样不堪忍受这里环境而逃跑者,各连队都存在。总部为此专门召开基层会议,强调改变环境的重要性,要求各团场、基层连队切实解决知青的生活环境,杜绝类似逃跑现象的再次发生。
  会议结束后,孙大有从团里领来了一批木材,着手从盖房做起。
  盖房的人,又分成了几个不同的班组。手底下灵光一点的,跟着家里做过两条板凳略微知道刨子怎么用的“师傅”,修改木料,以备房用。
  一部分看上去人高马大、有力气的,就去“倒土坯”,就是用泥做成砖的样子,再用来垒房。
  这个“倒土坯”可是个力气活。先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再把土加水和在泥坑里,不停地搅拌,再让它像发面一样“发”几个小时,估计土和水完全融合了,还搅上了点劲,这时就可以倒土坯了。
  从泥塘里舀出一定量的泥,装在一个木制的长方形模具里,抹平抹瓷实,再倒在事先平整好的地面上,让它风干、成型,最后再搬起来,码好,码成垛,等着另外的小组拉到工地上,就可以盖房了。
  整个这个工作,看起来简单,实际上非常累人。土和水混合在一起,又黏又重,每次蹲下装泥,站起来端泥,再蹲下倒泥,这个动作一天要重复几百次,每次这一套动作下来,都要抱着近五十斤的重物去做,一天下来,等于负重几万斤,跑上十几里地,人要付出巨大力量,往往是腰酸背痛,直不起身,浑身如散架。
  杜辉带着他的班毫不犹豫的干了起来。
  吴志民被分到搬运组里,搬木材啊,搬砖啊,搬些土石料啊等等的。
  知道是给自己盖房,大伙热情都很高,干的是热火朝天。甚至还举行了竞赛。
  那个年代不缺乏热情,激情一点就着。
  无需过多的宣传,十几排泥皮包土坯的简易平房就盖成了,没等到完全晒干,知青们就迫不及待欢天喜地的搬了进去。
  有房住和没房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也是人类文明的起码坐标。
  知青们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欢声笑语又多了起来,闲暇时,有会拉二胡的,坐在门前拉起了小调,但随后就被闻声而至的知青用歌声代替掉。
  先是个人独唱,两人合唱,旁边的人随声附和,到最后一律变成大合唱,《北京的金山上》《东方红》《赞歌》《骑着马儿上北京》《翻身农奴把歌唱》,那些革命歌曲一首接一首地、一遍又一遍地被歌唱着,藉此来表达知青们心中激动却又有点惆怅的心情。
  薄暮将垂,夕阳如血。
  戈壁的黄昏,如泣如诉。
  单纯的歌声,划破夜空。
  那种一望无际的空旷,那种万物无声的寂寥,因了这歌声却愈发显得静寂,何需渲染,便是无言的悲壮。
  知青们往往是唱的热泪盈眶,泪眼相看雪山,哽咽不止才作罢。
  他们的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情感想表达,他们正是多愁善感的年华。
  六十年代,那是个注定不能平静的时代。
  德国人干了件不得人心的事,在自身的心脏地带——柏林,人为的砌起了一道墙,把有着上千年血脉的同胞强硬地分割开来。在此之后的四十余年中,多少人倒在奔赴自由的墙下。
  中国人,更不会闲着。在用另一种形式创造着离奇——不断的“运动”,在人们的心中建起一道一道的“心墙”,隔绝着人们最初的信任,甄别着假象的敌我,在“运动”中找寻快速奔向“大同”的捷径,并顺带着感受“运动”的狂热所带来的那种别样的快感。
  美国人二战以来就没有闲过,哪里有火哪里救,“世界消防员”的角色当仁不让,忙完了朝鲜,又一头扎进了越南。
  中东永远都不甘寂寞,时不时的放两枪,以便触碰人们渐感麻木的神经,好再一次关注他们走上舞台的表演。
  是人都一样,不能闲着,闲着,无事生非。
  劳动之余,大概觉着这些年轻人无聊之极,总是哼哼唧唧,加上越来越紧的政治任务,连队决定正式列一个工作生活安排表。
  这个表中,从早上六点起床开始,直到晚上十一点半熄灯休息为止,工作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也就是说,知青的一切时间都在连队的安排之下,知青的人生尽在掌控之中。
  工作占据大部分时间,其余就是学习,反正不能让你闲着。
  会议像饭,一顿都不能少,文件如咒,时时都得紧上。
  这一天清晨,吃完早饭后,临时要求要学习。孙大有,贾强分别在传达着文件。
  往常,这个时候就下地干活了,今天反了常,有些人就不习惯。坐在那又开始了打瞌睡。
  肖萍是三班的一个天津知青,人很秀气,话不多,很有点女人味,是男知青们关注的对象。
  她不太说话,就给人一种傲的感觉,不好接近。有些男知青就背后打赌,谁让肖萍多说话,谁就是英雄,一盒烟的奖励。
  张万新,西安人,最爱开玩笑,也最能搞怪。
  巧了,开会的时候他正好坐在肖萍的后面,也许还是他故意“安排”的吧,总之,在屋子的左后角,肖萍就坐在一个略高的长条凳上,紧挨在张万新的前面。
  孙大有慢条斯理的讲话,贾强一本正经的念稿,开着开着,肖萍就睡着了。
  姑娘昨晚又想家了,想完母亲想弟弟,想着哭着,哭了大半夜,刚睡着没多长时间,就又起了床,头昏目胀。要是直接干活去了,也不至于睡着。
  张万新在后面,先是无聊的东张西望,想和谁聊两句,但大家都心不在焉。看着看着,张万新就发现了地上的一截红色的粉笔,那是刚才布置会场时,贾强在屋后面的黑板上写口号,掉下的一截。
  张万新捡起了这截粉笔,在手里把玩着,忽然就冒出来一个主意,为这个主意之妙还偷着乐了起来。
  看着周围注意的人不太多,张万新拿着粉笔偷偷的、轻轻的在肖萍的屁股上写了两个字,因为他坐的低,肖萍坐的高,肖萍又是弯着腰,撅着屁股,所以这两个字写的又大,又在正中,非常醒目。
  会,终于开完了,大家又接着向农田出发。
  大伙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此时,天已大亮,太阳火红的从东边升起,走的也很快。
  突然,队伍里就爆发出大笑,先是一两声,后是众多的哄笑。
  只见肖萍在前面走着,屁股后面一左一右两个大字“文件”上下翻飞,极富动感,更是十足的滑稽感。偏偏还是个女生,男人们就格外的放肆和贪婪,笑的前仰后合开心无比,更有甚者,笑的捂住肚子蹲下去起不来。
  连杜辉这样不苟言笑的,都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
  张万新就更是乐不可支,居然还拍起了巴掌,打着暗语向曾经打过赌的战友炫耀。
  肖萍起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愿热闹,也不爱凑热闹,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由着别人胡闹。
  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了胡闹的主要对象,更不知尽是如此的下流玩笑。
  走着走着,肖萍被知道情况的同伴拉了一下胳膊,肖萍还挺纳闷,回头看着同伴,同伴直挤眼,肖萍一脸的茫然,再一看,大伙都是冲着她们在笑,就慢下了脚步,征询的眼光看着同伴。
  同伴也是一脸的臊红,没办法,凑到肖萍的耳旁低声告诉了她。
  肖萍闻听之后,立刻停止了脚步,身子僵硬起来,脸上霎时涨红,随即又发青发白,片刻的惊呆之后,肖萍哇的一声哭起来,捂着脸,转身朝着连队没命的跑回去。
  下班回来后,各班被通知,不准吃饭,马上到连队会议室紧急集合。
  知青们有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觉得可能和早上的玩笑有关,但又认为不是个什么事嘛,不至于饭都不让吃就紧急集合吧。
  孙大有脸气得有点发黑,本来就不白,显得都有点紫呢。
  “俺的娘哎,这是谁干的?自己交代,让我查出来,没你的好果子吃。”孙大有声色俱厉。
  知青们相互望着,一脸茫然。
  “你们说不说,不说不要吃饭。”孙大有补充者。
  有胆大的就问,啥事吗?
  “俺的娘哎,啥事,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想装糊涂?肖萍的屁股是怎么回事?”孙大有看知青装傻充愣,索性直说了。
  只是他的这个说法又太直接了,有点粗。
  知青们再次哧哧的笑了起来。
  孙大有也意识到刚才的不妥,却更加严厉的说:“俺的娘哎,这不是一般的问题,这是政治问题,是直接向党攻击的问题,很严重。”
  大伙不敢笑了,孙大有显然没有兴趣开玩笑,更不是在吓唬人,明显的上纲上线了。
  那个年月,那种气氛,向党攻击,意味着什么?再不懂事再年轻,这一点还是掂得清的。
  大伙沉默着,更多的人确实不知道是谁写的。
  只有和张万新走得较近的几个知青,知道了情况,但也没认识到有什么严重的。
  “俺的娘哎,是谁,就赶紧交待,争取宽大处理,晚了,俺也救不了你了。”孙大有看着知青没有动静也急了。
  “俺的娘哎,把党的文件当屁放,这是要判刑的,知不知道?”孙大有一语中的。
  知青们真傻了,张万新彻底傻了。
  问题看你怎么看,看你站在一个什么样的高度,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说简单就简单,说复杂就复杂。
  张万新不凑巧,正好生在了那个万事皆有可能的,往往因小失大的,黑白颠倒的,鸡毛当了令箭的,无中生有时刻不平静的年代。
  他为他的恶作剧,为他的年轻,为他的单纯,为那个时代的荒唐付出了代价。
  张万新被逮捕了,被判刑了,他这辈子也不再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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