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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往事(九)

作品名称:饮马往事      作者:自在随缘人      发布时间:2013-01-12 10:10:08      字数:3829

                 饮马往事(九)

  饮马的天空是典型的蓝天白云,如果人们不低下头看地面的话,还真是心旷神怡呢。

  要么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不公平,恰恰是人类自己造的。

  吴志民贪婪地看着天空中飘动的云朵,那种色彩明丽的蓝白相配,真是如诗如画,因为风的无处不在,这些白色的如巨大棉絮的云团,在天空中欢快的游走,又时常不断的变换成各种形状,似乎在相互追逐着什么,是那样的生动。
  “呀,呀”的叫唤声,此起彼伏,一下子把吴志民从短暂的愉悦中拉了回来,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我的天哪,我们这到底是在哪?周围怎么一片空白?我昨晚在哪儿睡着呢?
  人们惊呼着,相互想从对方惊讶的眼神里找出答案。
  的确,如果不惊讶的话,显然就不正常了。
  空旷的荒野上,近乎没有一个建筑物,满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泛着白光的小土包,一直延伸着到远远的山脚下,与更高一点的雪山近乎连成一片。
  大伙都听说过水天一色的描写,却从未见过瀚海与雪山相连的奇景。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叫盐碱地,泛着白花花亮光的就是结晶的盐碱。表面看上去都是像面包一样的小土包,脚踩上去,就一下陷进去,周边的灰土迅速埋过脚面,填满鞋与脚的缝隙。人必须走一阵就得停下来,脱了鞋,倒去沙土,接着走,再接着倒。
  吴志民他们来的当晚就是走着这样的路来的,要不感觉怪怪的
  再看身边,从地下略微鼓出一个土包,一个连着一个,像进了坟场。
  每个土包有一个洞口,洞口处挂着用破布连成的门帘在风中忽起忽落,偶尔还被掀起一角,周围的风沙便迅速灌进里面去,好像在外面也呆急了,急着到里面去温暖一下。
  知青们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确认了昨晚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的一夜,不禁呆住了。
  这就是人们以后常常提到的“地窝子”。
  人类进化了几千年,一群现时代最热情、最豪情万丈、最具有改变世界雄心的年轻人,却住进了几乎是人类蒙荒时代就住过的“建筑”。
  时间在这里几乎凝固了几千年,这些年轻人成了这里的“拓荒人”,要在这里战天斗地,改造自己,在这里大有作为、大展宏图。
  历史,常常在最严肃的表象下上演着近乎荒唐的疯狂,甚至滑稽可笑的喜剧。
  先于吴志民他们来的是一些复员军人,主要都是负责管理他们的。
  还有一些先前在这里劳改的犯人,刑期满后,也是不允许他们回家的,继续在这里劳动,算是老职工,可人们依然把他们当做“有问题”的人,叫做“二劳改”。
  经过了先头两天的吃惊后,知青们有点无奈的接受眼前的现实了。
  由于天气渐冷,人员还比较少,他们并没有立刻进行劳动。他们的任务是继续建造“地窝子”,以迎接更多的知青的来临。
  吴志民他们此时其实并未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多么浩大的工程,一场注定了要付出巨大牺牲的“战斗”,一段人与自然恶斗的悲壮历史。
  牛银堂不愧是个“人物”,片刻的失望之后,他马上意识到应有所表现了,越是大家都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他越要表现出非同常人的积极和勇敢。
  挖坑,填土,刨木料,牛银堂样样干在前面,表现出了一副完全扎根于此的劲头。
  杜辉,也不是饶爷的孙子。虽然不说话,但不惜力,小伙子有一股狠劲,干不好,决不罢休,事事也是走在同伙的前头。
  努力和有心计,都是会得到回报的。
  第三天,副指导员贾强就宣布,牛银堂为知青一班班长,杜辉为知青二班班长。
  吴志民性格比较温和,没有太多的争强好胜的心,表现一般。它的特点是认真,就像小时候掰馍一样,粒粒都要掰的一样大,稍微看着哪个大一点,就不舒服,非要用嘴把他们咬成大小一样。当然,这样的结果有时就要付出肚子涨的后果。
  “地窝子”不断地盖,大伙就私下说,还得来多少人啊。有人就说,好啊,来得越多越好,我们就不孤单了,人多力量大嘛。
  果然,随后的一段时间,又来了几拨知青。有兰州的,有山东的,吴志明和大伙又把迎接他们刚来时的情景重演了一遍,敲着脸盆,击打着牙缸,欢迎欢迎的呼叫着。
  是热闹了一截。
  来的人操着和西安知青完全不同的语言,依然重复着他们的惊讶,展示着地方语言最精华的部分,大呼小叫的表达着他们的情感。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太强了,连吴志民他们都惊诧于自己的改变。因为他们很快就把自己看成是“老知青”了,熟练地为新来的人解下行李,打开背包,铺着床铺,说着宽心的话,介绍着这里的“风土人情”,表现的是那样自然、从容,完全忘了先来的惶恐与失望,忘了前两晚上有的还在被窝里暗自哭泣。
  但毕竟是刚开始,新鲜劲还在支撑着他们,虽然,每天的生活是那样的单调,知青们闲暇时还是有说有笑的,倒不觉着有什么。
  同来的西安知青里,那个叫王亚菊的,是个细心的女孩子。一天工作之余,在一起休息时,她说:哎,你们发现没有,咱们每个“地窝子”里都住着一个干部,干活时,指导员还老在暗地里清点人数呢,好像对我们还不放心似的。
  牛银堂摆出一副先进人士的架子,“你们女人就爱疑神疑鬼,小心眼,干部跟你们在一起,不是爱护你们吗?”
  吴志民也算心细的,就说:就是啊,这么多“地窝子”了,按道理完全可以把我们知青单独放在一起嘛,非要安排一个复员军人在里面,有时说话都不方便呢。
  牛银堂一脸的不屑:你们这些人啊,想得太多了,我们来就是干革命事业的,那些儿女情长的话少说点。
  吴志民白了牛银堂一眼,没说什么。
  天越来越冷了,西北寒冷的冬季逐渐露出了它的真容。
  北风刮起地上的枯草和着沙土在风中肆虐,吹打到人的脸上格外的疼,且没有一天不在刮。
  入夜成了最难熬的时候,由于条件有限,准备不足,根本就没有取暖之物。知青们从家里带来的衣物,一看就没有充分认识到戈壁滩的冷,就是把它们都裹在身上也是冷,况且这才是十二月左右,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
  兵团供给的棉衣还没有及时送到,知青们都很焦急。
  时间过得很快,最是世间没心没肺的东西,它可不管你准备好没有,只是个走,留下无数的叹息而不回头。
  要干的活也是不等人的。
  知青们开始按照连队的安排,平田整地。把凸凹不平的地方填平;把地表层的盐碱推到一边;平地打起一道一道的埂子,把旷野分成一块一块的方格;再在一定的位置挖水渠准备放水。
  天寒地冻时,西北的大地多数已经结冰,没结冰的地方也成为冻土。
  而这一切的农活都要靠知青们的双手,拿着最简单的工具,一点一点的干出来。没有任何的机械,没有任何的动力,完全是最原始的工作方法。
  那是相当费劲的,铁镐砸在土上都能砸出火花来。
  刺骨的寒风,很快就将人们的脸吹破,手吹皴,裂出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连里的领导也不像刚来时那样温和,该批评就批评,该训就训,甚至想骂就骂了。这是最让知青不能接受的。
  知青们近乎是还没有从参军的兴奋里走出来,因为身上的黄军装还在提示着他们是兵团战士,就已经被当做是农民要求好好的干活了。
  巨大的反差,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引起了骚动。开始有人发牢骚了,还有人骂娘了。
  年轻姑娘们的痛苦最大,在内地温润的气候下滋润的嫩脸,在这里很快成了“红二团”,一边一个红坨坨,并且带着血丝,有的还留着血口子。
  艰苦的条件当然不是最让人难受的,知青们能到这里来还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最让知青们心痛的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别太大,失落感很强,要知道都是戴着大红花,写下挑战书,立下宏伟志愿来的。
  如今,却不是太招人待见,纯粹一个老农民的摸样。那些初来的光环逐渐退去,就有点心凉。
  终于,有一天的夜晚,知青们被紧急的哨子叫醒,那是紧急集合哨。
  大伙是受过如此训练的,知道这就是命令,不管你多么劳累,多么困,都必须在三分钟之内在指定的地点集合。
  于是,知青们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急忙穿着衣服,甭管穿的对不对,连穿带跑,连滚带爬的钻出地窝子,在空地中央集合。
  连长孙大有严厉地站在队伍的前面,看着这帮慌乱的知青排着队,眼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孙大有原来是济南军区的一名军人,在连队是排长,山东人,结实,有力。后来被复原直接分配到农垦部队,转到这里来当连长。
  孙大有前一段时间到青岛接兵去了,刚回来。平常还算是态度好,不怎么绷着脸,比那个贾强容易接近。知青们对他印象还挺好。
  今晚如此严肃且愤怒,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知青们都在忐忑地等着他发话。
  看着基本上算是站好了的队伍,孙大有发话了:俺的娘哎,党中央、毛主席把我们放到这里来,是要我们来干革命的,是要支援边疆保家卫国的,是要时刻准备着把一颗红心献给党,献给人民的。就要一不怕死二不怕苦,坚决执行党交给的任务的,你们倒好,不安心生产,不坚持革命,打退堂鼓,时刻想着逃跑,逃回你们那些温暖的小家,去享受,这是耻辱的,是可耻的,是……
  文化不高,还喜欢用连比句的孙大有,在越说越气愤的时候,终于接不上茬而结巴住了。
  知青们还是纳闷,这是说什么呢?谁在逃跑?
  “总之,这是混蛋的做法。”孙大有终于找出来一句词接着往下说。
  “俺的娘哎”这是孙大有说话时必带的开头语。
  “你们当中的那个叫什么瞿梅的,到哪去了?谁看见了?嗯?”孙大有连连发着问。
  知青们这才窃窃私语,瞿梅是哪个?有人就说,是三班的,那个小姑娘,不太讲话,不熟悉,跑了吗?
  “俺的娘哎,她就是跑到天边俺也要把她找回来。你们都听好了,谁在想跑,怕吃苦,我就叫你苦一辈子。解散。”孙大有气哼哼的发了令。
  知青们本来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听到如此震惊的消息,暂时就有点忘记寒冷了。
  回到地窝子,吴志民心里就有点不好受。他突然想起了王亚菊的话,再结合自己的观察,他终于明白,他们一来实际上就被监视了,就怕他们跑,所以负责人都要跟他们睡在一起。
  吴志民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悲哀的感觉。
  毕竟都是知青,惺惺相惜嘛,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这姑娘能到哪去呢?
  吴志民心善,一晚上纠结着。
  悲剧终于发生了,知青们开始领略他们今后生活中更为残酷的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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