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长篇】第一章 五十亩塘蕴珍珠

　　（一）大沟山下五十亩塘之由来
　　五十亩塘，是坐落江北的一个小山村，弯弯曲曲的塘埂和田间小道像一张硕大的渔网纵横交织着，大小池塘星罗密布。这里家家的堂前屋后几乎都有水塘，村子的南头，有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山叫大沟山，一年四季那山顶都被隐没在那浓浓的云雾之中。听村里的老人们说他们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这座山自盘古开天地时从茫茫的水域中凸显出来一直都是四季常青，郁郁葱葱。所以名曰大沟山，是因为这座山的半山腰，不知哪年哪月宫里吴刚将砍伐桂树的神斧不小心掉了下来，砸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劈开一道很深的沟，沟里的水像岩浆一样一下子冲了出来，那水花随着巨大的冲击力飞向天空再落在地上就形成了现在五十亩塘的许多沟塘。因为是神斧凿出来的水，哪怕是一眼小水凼，里面的水都是清澈见底的。
　　小小的村庄，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村的中间有一口最大的池塘，塘岸边，柳树成荫，花红草绿。虽然各家的堂前屋后都有池塘，但大塘四周的男男女女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姑娘、少妇都喜欢在这里洗衣淘米，那些个小伙子宁愿多绕些路也要到这大塘里来担水吃。这口池塘就像那纽带系起的花结，将村子的乡里乡亲紧紧地连在一起。塘的四周，参差不齐的房屋紧紧地环绕着这口大塘。谁家要是有个什么事情，站在这塘边一声吆喝，满村子的人都能听见，都来帮忙。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为池塘多，这里家家都放养着鹅鸭，逢着过年过节或有红白喜事，这些鹅鸭也就是费用的主要来源。平常人家抓上几只鹅鸭到集上去卖，卖几个钱补贴家用，但不管再穷的人家都会留上一两只用来招待客人或是自家享用，所以每到寒冬腊月和正二月里，四野都弥漫着腌制的鹅鸭肉蒸着糯米的香浓鲜味。
　　
　　（二）郎才女貌之天作之合
　　塘顶东头住着的一家姓汪，土垒墙的院子里，有三间茅草屋，说是三间，不如说是两间半。靠顶旁边的一间准确的说是一间披屋，是用来烧饭和兼放农具的屋子。老两口就生养了一个儿子叫汪伢子，后送到私塾念书，先生给改了一个名字叫汪有志。
　　父亲在汪有志出生的那年上山砍柴，路过半山腰的大沟旁边想将肩上的担子换个肩膀，不料路边一棵树的枝丫挂住了柴火担子，由于那外来的惯性而措手不及，汪有志父亲脚下没待站稳就一个趔趄滚下大沟，本来常在山林行走的人摔一下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却偏偏一根断头树枝不偏不倚正戳中下身，疼的汗如雨淋，被人救起，问起哪里受伤疼痛，却羞涩难言，但从此那个营造生命的东西再也勃不起来了，幸好留下了一根独苗。汪有志的父母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却从不溺爱，在父母的身传言教中长成了。村里人都说汪有志品貌俱全，是一个好小伙子。
　　十八岁那年中共八路军某部路过临时驻扎五十亩塘，汪有志和堂兄汪有礼还有同村的余强、李明一起报名参加了部队。四年后由于工作需要，已经身为团级干部的汪有志带着余强、李明回到五十亩塘潜伏以配合县城地下党的组织工作。看着儿子回到家乡，母亲似有满腹心事：“伢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阿爸和我就你一个，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也该成个家了，我看塘西头老牛家的女儿牛腊梅温柔娴淑，只要你答应，妈这就托人给你说去。”“妈，这事不劳您操心，我和腊梅从小一起长大，并且情投意合，哪天我自己说去。”“那怎么成？你不讲究，人家腊梅的父母还说我们做父母的不懂规矩呢！再说了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事？”“好好好，那就依您吧！”有志的母亲来到镇上扯了几尺花布，买了两包荷叶礼包，喜滋滋的来到塘南边人称老媒的家。“什么风把老汪嫂子给吹来啦？呵呵，你不要慌告诉我你来干什么，让我自己来猜猜，哦，一定是……”老媒故作神秘的顿了顿。“找你老媒还用猜吗？我这扯了几尺花布，劳烦你老媒去塘西头老牛家给我说说去，看看那姑娘家人的意思，探探口风，事成了少不了你这大媒人的一只咸鸭。”这老媒是什么人？人称老媒，不是因为他姓媒，只因经过他的说和促成了不少婚姻，因而人们就送他这么一个雅号“老媒”。他岁数不大却是个能说会道精明强干的人。有趣的是他的眼睛和耳朵特殊的大，那黑白相间的大眼只要对谁一瞟，谁的五脏六腑都会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一双大耳朵更是神奇，哪怕你的嘴唇动一动，他都能听见你张合的嘴唇发出的微风，知道你下来想要说出的话。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精明玲珑之人，早几年老媒就看出那牛家的丫头腊梅和汪有志眉来眼去秋波暗送，这现成的媒不费吹灰之力一准办成，老媒心下思量，嘴上爽快的答应着：“老嫂子，这事包在我身上，谁叫我们是乡里乡亲的呢？咸鸭子就不要了，到时多喝一杯喜酒就成。”“那就辛苦你了。”
　　老媒当即拿着老汪嫂子买的花布和两包荷叶礼包，一溜烟的来到牛腊梅的家。牛腊梅正在烧火做饭，老媒的大眼睛朝着灶堂间的腊梅瞄了一眼，心下自叹；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怎么看她一天一个样？你看腊梅那被灶膛火映照的红彤彤的脸庞，肌肤水嫩欲滴，一双和自已差不离的大眼睛秋水盈盈，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一条粗圆的大辫子从脑后扭过来，拖在鼓得像两座小山包一样的胸前直至大衣襟的下摆，“啧啧啧，这丫头与有志真是天造地设，绝配的一对。”老媒咽下一口吐沫肚里自话。
　　“老媒叔，你来找那个？”老媒正心旌神摇，听见腊梅的问话“啊，哦，我找你阿爸阿妈，他们在吗？”“他们下地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哦，那我下次再来。”说完跨出门槛，正朝外走，只见腊梅的父母扛着锄头回来了：“哦，你们回来的正好，正想着下趟再来呢，呵呵，也省得我这两条细腿受累了。”“哦，呵呵，是老妹呀，屋里坐。”
　　正如老媒预料的一样，这老牛夫妇两一来看中汪有志的人品，二来看两小的情投意合，这正是天作之合，当即定下日子，一月过后迎亲。
　　有志的母亲熬了几个通宵，用自家的纺车纺织了一床老布被里，又逮了几只鹅鸭挑到镇上卖了，扯了一段大红印花花平布做被面，上面印着龙凤戏珠的图案，很显喜气，还置办了几样做喜事的糕点。
　　转眼喜庆的日子到了，太阳早早的露出红彤彤的笑脸悄悄地爬上有志家的屋头，村里大人小孩一起拥在东头，等着新娘子的到来。
　　腊梅头顶一块红色平布，由自家哥哥背着，被娘家一帮亲戚簇拥着送到有志的家，哥哥放下腊梅，按习俗将腊梅坐在院门外的板凳上“压性子”，腊梅的屁股刚刚挨着板凳，婆婆早在里面喊上了：“亲家哥哥，快搀腊梅进来，外边冷。”没等哥哥来扶，有志早已迎出门外，双手朝腊梅娘家的人和门口的乡里乡亲作着揖，腊梅被哥哥和有志搀扶进屋，只见四方桌子上摆了四个点心盘子，枣子、花生、方片糕还有黑黑的牛屎糖。脸色蜡黄的父亲满脸皱纹洋溢着喜庆的笑意坐在桌子的右边，母亲坐在左边。小夫妻双双跪在父母面前，腊梅一声阿爸阿妈，慌得阿爸连忙说道：“他娘，快扶腊梅起来。”婆婆起身，“腊梅，快起来，乡亲们都进来坐吧。”话音未落，早有胆大调皮的孩子们将桌子上的果盘抢的所剩无几……
　　
　　（三）爱的结晶之掌上明珠
　　成亲的第二年，腊梅为汪家生了个女儿，腊梅的公公准备给孙女取名招娣，婆婆连声称好。汪有志抱着还没足月的女儿左看右看，看不够似的，用满是胡茬的脸轻轻地揉着女儿：“招娣不太好听，不如给她起个小名叫毛姐，让她将来做好多弟弟妹妹的姐姐，大名嘛我想好了，他就像我们家的珍宝，就叫她家珍。”婆婆连忙说：“嗯，更好。”
　　“其实我知道你们二老的意思，我们现在还年轻得很，我保证你们会有很多孙子的，腊梅你说对吗？”腊梅是个品性温良，性格极其柔顺的女人，见丈夫问自己，腼腆的点了点头，一字未吐却羞红了脸。
　　汪有志的父亲自从摔下大沟，就一直精神不振，脸色枯黄，显得病怏怏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越来越差，以致瘫倒在床不能下地走动，自有志当兵出去后，一应的农活都是老汪嫂子顶着，还有乡里乡亲不时的帮忙打理着，这眼下五口之家，有志很少回家，老汪嫂子年岁已大，好在腊梅来了以后，田间地头的事都大包大揽了，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娘家哥哥喊来狠忙一气。望着瘦削的腊梅，婆婆暗自怜惜深感歉意。不时地对腊梅说：“伢子很少在家，你阿爸又有病，真是苦了你了”“阿妈，没关系的，有志回来不是帮忙吗？再说我很年轻，这点事我能对付。倒是阿妈你一把年纪了在家里伺候阿爸、带毛姐，还要烧锅煮饭真的很辛苦。”婆媳两相互照应着。
　　转眼毛姐已经两岁半了。长得活泼可爱，特别的懂事，常常把爷爷奶奶逗笑的合不拢嘴。小院落里温馨弥漫。只要听见房间里爷爷的咳嗽声，她会马上跑到奶奶面前：“爷爷要喝水水了”；看奶奶要掐菜了，她拐着一双小腿忙端上小板凳给奶奶：“奶奶，坐坐。”有志每次回来，毛姐总是将一双小手紧紧地箍住有志的颈子：“我不让爸爸走了，宝宝想爸爸。”有志紧紧地搂着女儿，每次都说：“爸爸不走了，在家陪毛姐。”毛姐总是歪着小脑袋，用审视的眼光看着爸爸：“真的吗？”有志爱怜的刮着毛姐的鼻子：“嗯，等爸爸办完所有的事情就真的不走了。”每次有志回家，也是毛姐最开心的时候。低矮的茅草屋里不时地传出毛姐那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