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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伤(十三)

作品名称:暗伤      作者:今音      发布时间:2009-07-03 23:10:07      字数:5162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印老师又重新返回课堂去教学,至于他和王天龙的见面,偶尔也只有在晚上,有好几次,王天龙看见他在学校的办公桌前伏案写作,哟!在写诗歌!王天龙站在窗前,脸不觉红起来,他对此一窍不通,他问印老师,学写诗歌要有许多文化吧?可我只有小学六年级的文化,却号称初中毕业,你说,有多惭愧!
王天龙回到宿舍,他想出人头地,可那条路对他来说简直太远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自然屯,却也带着个兵团的帽子,要想从这里脱颖而出?说说容易,可做起来实在太难!就这么一个弹丸之地?王天龙不敢小瞧它。难也要做!王天龙似乎下了决心。

十一
这天晚上,德胜屯没有开大会,人们就像逃过一劫那样,有时间整理自己的内务。而在连部,却正在开着一次较劲的会议。给知青重新划分宿舍,按班排分。在北趟街食堂的西边,一幢红瓦房已经立了起来,房的山墙间已隔出东西男女宿舍两大间。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一百另八连的知青,有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沈阳、长春乃至新疆等好几个地方,虽说刚来那会的打架斗殴现已明显好转,可班排又调整过了,所以还得重新分一次。那将更有利于各个地方的知青感情融洽!所以,在他们中间,培养和发展团员、党员,就非常有意义和有必要!
许松涛的意思,对老知青,已经住在老乡家的,可以暂时先不搬出来,那么,红瓦房从东就按排分,一排住东屋,二排和三排的就住西屋的南北两铺大炕,然后,从红瓦房西边的门进去的,朝东的大间住后到的女知青,小间给机务排留着。
这么一来,南边紧挨草甸子的那一幢像黑塔似的草房,从东边进去,分别改成了医务室、连部,还有少数的几间继续留着当宿舍使用。
这个计划将放在苞米上场之前进行,现在的连部,还设在中趟街的中央,也就是说,在食堂的下坎。所谓的连部,就是东西两间房,和居家没啥两样,东西房都各有南北两铺大炕,几床脏兮兮的被褥,卷着堆在角上,炕席也被扯断成一截一截,那都是开会的人,闲的无聊,一边听会,一边扯着炕席篾子玩。能到连部来开会的人,都是许松涛看得上的主,而王天龙是他决意要培养的五个人当中的一个。
这时候,许松涛在征求丘副连长的意见,你先说一说?你看王天龙咋样?大伙都说说,我都说半天了,许松涛说话的辽宁味十足,大伙都说一说!
这个会,许松涛把五个排的正排长都一块找来,他就是想听听大伙的意见。钱贵和张四自然也不例外,能看到王天龙被许松涛这么器重,开玩笑!不容易啊!我说两句,张四咳嗽了两声,那就我说了,我说天龙那小子虎劲足,到六十七连挖沙,人都被沙子埋到半截腰了,人家硬是说没事,怎么叫没事?我说有事!那小子就是不吭声,那小子,平时话不多,或许,大伙也已经看到了。钱排长说,可不是呗!就拿今年夏天割麦子来说吧,特别是割那个趴窝麦子,大家都抢着往前拿垄,那趴窝的谁割?根本就看不见垄,全都趴下了,还哪来的垄?结果咋样?他妈的一帮混小子都抹着斜子朝前割,一会儿都冲到了头里。呵!好家伙,一大片!都给人家王天龙留着呢,所以,有人说王天龙,不是小刀手,小刀手是杀猪的,说他是大刀片子,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以前,我光知道有丫头片子,可没听说有大刀片子,现在我听说了,我的发言完了!
完了?丘副连长说,我寻思你发言还不得两小时啊,这么快就完了?好吧,那我说两句,他低沉着语气,王天龙那小子,拿我们东北话说,也不是什么孬种,就说今年春天末,那馒头的事,人家站在台上认错了,其实啊,也不怨人家,人家在大城市里吃的是大米和猪肉,到咱这里,拿几个馒头也不算什么,那天会开完后啊,我也想,我老丘是不是做的太缺德了?有没有拿人家知青不当人看待?
钱贵,给颗烟抽。给你抽一支大前门。丘副连长说,这烟就是淡了点,在咱们这里,能够抽上沈阳出的迎春烟已经不错不错的啦!他把烟点着,吸了一口,你也别说,在那么多的知青里头,是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好好摔打摔打,将来肯定错不了,这帮小子,从大老远的城市里头跑来,行,你指导员说啥,咱执行就是了。
这个会,刘连长不在场,听说到师部的一个钢铁厂参观学习去了,莫不是也想调走?许松涛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个小矮个子,整天在头上卡顶军帽,有点威严,晃晃的马灯,把人脸照得更加发红发暗,关东烟的辣味充斥着满屋子。在暗中,也有人提出了北京、天津和其他地方的一些知青的名字,许松涛觉得都不错。但他更觉得,王天龙在他们当中,或许更加出色。
那是夏天在汾玉红,七垧地的麦子,全都种在低洼地里,康拜因进不去!进去就打陷!就是上冻了,咋拔出来?好家伙,全靠小镰刀发挥作用,都没想到,那帮小知青真敢拼,用许松涛的话说,那叫刺刀见红!那里除了有一个土房就是一片榛树林子,守土房的同时也守着一眼井,碗口粗的井管,用力压着,水就像从人嘴里吐出来一样,一口一口,拔凉不说,还爽口,房三喝了几大口,然后,噗地一嗤,朝王天龙昏迷的脸上喷过去,王天龙只才从门板上苏醒过来。该你小子命大!房三急急地说,躺着,别乱动,你中暑了!会上,大伙就当讲故事,你一句我一言,就把那个故事给圆上了。丘副连长当时归纳了三个字,没想到!这就是王天龙值得打腰的地方。当时,王天龙醒过来的时候,站起来,朝前踉跄了三步,又一个跟斗栽倒在地上,房三抱着他,喊,你小子疯啦!你年纪还小啊!
其实,王天龙没疯。假如自己不干个出类拔萃!恐怕一辈子出人头地都难,朝前闯,或许还会有一条生路!不闯也得倒霉,不如闯!王天龙干活玩命,拿着镰刀刚出到门外,又一个跟斗栽到在地上!你小子这是干啥,啊!不就是以前上台去站了一回心里头难受吗?房三抖抖着声,说,我知道那是屈辱!小子,为了你那次屈辱,我和那个姓丘的小子都翻了脸。小子!你准保还在记我的仇。房三后来哭了起来,兄弟,我对不住你还不行吗?
王天龙把一行热泪落下来,他把头扭向一边,雪耻怎么个洗去?后来,王天龙曾经一个人跑到连队后边的小松林里苦苦思索,小松树林是在王天龙来之前,是先来的知青栽种的,它在屯子的北边渐渐长大,挡住了一些从北边飘来的寒冷,从东北往西北,卧虎里山、火烧屯、对青山、花马山,把北边点缀之后还是留下许多空缺。那些落地绣针叶踩在脚底下,能够感觉出软绵绵和柔柔的触觉,它们也正在帮着王天龙逐渐抵消脑海里的坚硬。那年的风已经硬了起来。小松树林隐去了南面屯落贫穷的面貌,那些长得像七八十老人的房子,面临着祖辈留下来的沧桑,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耸立在苍穹之下,它们甚至没有落一滴眼泪,或许它们知道,落泪根本就改变不了德胜屯的命运,落泪只会使自己的情绪更加沮丧。
那天,王天龙面对正前方的对青山,一直被它那遥远的屹立震撼着,在遥远的它乡,已经崛起的孤独,在王天龙摇晃的岁月中艰难地成长起来,但它毫无屈辱可言。他是一个城市的孩子,但他还是德胜屯的农工。生产建设兵团的确切意义在这里已经变得非常弱小,只有在精神上,王天龙似乎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王天龙每抬头看它一眼的时候,这个兵团就会给他信念。兵团战士可不是看外表穿着军装骑着马在边境线上巡逻的那种人,而是要看踏踏实实做人的那种,具体到这个一百另八连,就是要好好种地,多打粮!许松涛的这番话,一直在影响着王天龙。王天龙逐渐觉得,许松涛在他的精神上,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否则,还怎么活下去?
挂镰之后,盖新马号的任务,真的落在了王天龙他们排身上,从打地基到竖房架一直到拧拉二辫,王天龙每一道工序都没有拉下,甚至对拧房脊和苫房草的过程,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和记在心里,然后就是揣摩一阵,特别是那个拧拉二辫,先是围着要起的房子沿四周,按南北两面挖了均匀的土坑,齐肚子那么深,人蹲在里面,身后是一捆捆柴草,有马车运草,也有砍草腰的人在坑后边站着,有拉闷罐装水的马车,也有用二齿钩将拧好的二辫叨起来朝砌墙人那里甩的,二辫就是把小碗口粗的柴草,摁在稠稠的泥浆当中去浸染,一边浸一边不断地用两只手去拧,把泥拧在里面,拧成麻花状,然后就当砖使唤。有专门分工的人,把泥和水从房架的外圈弄到里圈。
王天龙他们就整天趴在洞里,身子好像是和地平线平了,然后,手从后边捞来一束草,再放在前面的泥塘子里不停的拧啊!不停地绞。其实,上房梁比较壮观。那么多的人一起吼,一起拽着麻绳,咳!房架竖起来一点,再咳一声!房架又竖起来一点,就这么连咳好几声,这房架就立起来了,然后钉房梁!木工班个个会鱼跃翻身,一会儿骑在梁上,一会儿又倒挂金钩,这整个房架很快就四平八稳了。房三在竖房架的时候,一边拽着绳子,一边喊号,上梁不正下梁歪嘿!曲勤做梦娶媳妇嘿!五星红旗就是飘扬也算逛荡嘿!
王天龙趴在洞口上,整个肚子都贴在上面笑个不停,他能够感觉到地皮被太阳烤热的温度,还有身后那一堆堆禾草的香围拢来,大伙都不干活了,就一起帮着喊号,嘿!嘿!房三那玩艺就是差劲也嘿嘿!
房三不干了,谁说我不行啦?你个小鸡巴孩子,懂啥!懂不懂鸡吧掰弯了能当牛殃子扛?房三使劲撵着老魏家的小子转圈跑。许松涛板着脸问干什么呢?到休息时间了吗?闹!房三说你问我干什么?你该问那个毛比小孩!正在翻身上下钉梁的老魏听了不干了,操着斧子在梁上喊,你说谁是毛比小孩?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别舔着个比脸就不说人话!杂种操的,不信,你再说一个试试?看我不劈了你!
许指导员说话了,还真没看到过魏班长有急眼的时候。魏班长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房三说你咬我一个试试?许指导员大声喊,不要吵了!吵什么玩艺儿?房三,你想开批判会是吧?好,咱就现在开,就开你那个鸡巴了吊的会!指导员,你下流!房三说完一直在笑,指导员,你真逗,妈呀!我算服了你!哈哈,哈哈哈!这指导员,也会开玩笑!
许指导员说我不跟你们开玩笑!好了,都干活吧!老魏啊!把你家小子喊过来干活!以后别老跟大人们逗,逗啥?那么点小孩!太早成熟了不好!我家小胖从学校里一回来,只要我听见他说脏话,我上去就是一个嘴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指导员,你也打人啊?房三问。许松涛说听话的孩子会打他吗?不听话打!房三还问,那你打孩子你老婆不说你?你还不得把吃奶的劲全使出来打啊?房三你给我贫嘴!你个房三,别看你干活厉害我就不敢收拾你!龙大也随声附和,房三,你他妈的不给人整就不是你妈养的!指导员?你瞅瞅那个小反革命,还轮得上他说话吗?龙大!去你个球吧!老子摸过女人了,你摸过了吗?你连女人的一根毛都没碰过吧!你个小样!
龙大说,人家印老师,不但连毛没摸过,就是碰了一下手,还差点给开除出教师队伍,指导员,你说对吧!指导员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不是又让他到学校去教书了吗?这叫实事求是,有些事情,乱来是要出问题的。
在瓦蓝色的天底下,随着二辫垒墙的速度不断加快,渐渐的,在王天龙的面前竖起了一道土墙,这土墙足有一尺来宽,足够挡住冬天的寒了,到了上薄泥沾房檐的时候,能感觉到天有点凉,这时候,张四所领着的二排,还是在每天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往南边的草甸子里赶,去早了这甸子水哇凉,老爷们淌惯了也不好,别说女同志了,弄不好那是要得肾病的。连里的大夫告诉那些,滞留在老唐家东墙根下的人,等太阳爬一杆子高的时候才能进甸子!这些人在等太阳出来,在等的时候总要抽上一袋烟,唠上一会磕,然后再上路,这些人能瞅见斜对面,也就是正北方向的那些盖马号的人,忽而互相又招招手,忽而又互相嗷嗷大叫几声,这连里批判会比以前开的少了,因为是农忙,这些人也就凑不到一起找乐子了。张四看着这些所谓的风光,说,这连队啊,要我说,就每天开批判会,大伙在一起大呼小叫的,然后把小孩子也带去,拉屎撒尿一块上!那多热闹!操!开吧,不开的话,这连里没啥热闹的。
张四他们要赶在秋收前,先把今冬明春喂马的饲料弄回来,然后到了上冻时分,再用马车把它运回来,在新马号那边起个垛,然后再在晒场附近麻个垛,在月光下,那些草垛都是泛出黑绰绰的影子,也有雄性的气势,凝聚在那个无人问晓的野地上,它们与空旷和浩瀚两相伴,与日月星辉同生,也有伟岸和气魄,寂寞无声胜似有声。

十二
秋风起来了,听不见道上有喇叭声咽,西大岗的那条道,仿佛永远笔直地躺在那里,一般的来讲,凡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在不多时候又走了回来,这条道的一年四季都在风餐露宿中舒展着自己的坦荡,然而,它的坦然却也成就了不少人对它的思念和向往。好象整个德胜屯也忘记了今年那场麦收的酷暑,那时候,几乎把所有人身上的皮都扒去了一层,这层皮像透明的薄纸,会俆俆地从人的脊背上被完整的揭下来,王天龙那张纸样的脱皮,被周根宝揭下来后,周根宝还用手轻轻摸了摸王天龙右脑门上的疤痕,这两种烙印,大概也是王天龙想用生命赎回来的那份屈辱。
这一天的中午,从西南方向升起的一股烟雾,没有引起德胜屯男女老少幼的注意,它好像不是冲着德胜屯来的,看天的风势,它应该朝偏南方向走,那里是一条河,两边荒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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