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小鬼拘魂

　　我这是在哪里，我的医院吗，怎么都这么陌生，这个红裙子又是谁，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怎么让她委屈了，怎么让她挨骂了……我一遍一遍的努力，想让自己坐起来，小舞呢，可可呢，都去哪里了？浑身没有力气，就连喉头都那么的痛。
　　我病了，这里不是我的医院，我想起来了，那晚，我被撞了。
　　我的眼睛，好了吗?
　　能看到了，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为什么我没一点开心？
　　少了点什么吧。
　　可可，小舞，对，没有熟悉的人，这里肯定是医院，但不是我的，因为那早没了，那场天火，那场让我失去一切的火……
　　“你说话啊，怎么连身份证都没有啊，你是哪里人啊，你家人联系电话呢”红裙子女孩焦急的问着我。
　　“是你撞的我吧”我艰难的问道，喉头嘶哑，声音小的连我都听不清。
　　“你说什么，是你撞我车子好不好，那么宽的路，你非得走中间，就是我心好，送你来医院，害死我了”女孩气鼓鼓的说着“快叫你家里人来吧，我这都成了你的保姆了，什么事吗”
　　一旁的医生压抑着不满对女孩说：“孔小姐，令尊稍后就到，你还是安静点好，病人还没康复，你这样……”
　　“什么，你又告诉我爸爸了”女孩嚷嚷着走了出去。
　　医生叹息一声低声说：“有钱人家的千金真难缠”又问我：“你眼睛好像失明了，对光亮没有反应，是先天还是？”
　　我清了清嗓子“眼睛失明了，我昏迷了多久”
　　“快十天了，从市医院转过来的，当时情况很糟，你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我们好多专家对你进行了会诊，都不能确定你会不会醒过来”医生边检查着我的身体边说。
　　眼前又被黑暗吞噬，无比的失望涌满了心头，想到了尚奎的事，按时间算小舞和可可该回来了，不知道事情处理的怎样。
　　正当走神的时候外边传来呵斥声和女孩的哭声，几个强健有力的脚步声走近门口，最后一个人走了进来，声音洪亮的问道：“王主任，听说小女撞的人醒了是么，我来看看他”
　　“孔先生，病人醒过来了，身体恢复的很快”医生有些热情的回答着“生意那么忙还亲自过来，你的事就是医院的事，我们都在尽力的”
　　“麻烦你们了，我先看看病人”脚步声来到床前，一双大手握住了我的手。
　　“还好你醒过来，没管教好女儿，给你造成了痛苦，还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我会尽最大努力，还你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有你造成的损失”
　　我苦笑一声，张了张嘴却发现出不来声，于是我便放弃了。
　　“孔先生，病人现在双目失明，身体在恢复中，我们去办公室吧，让病人休息好吗？”王主任解释着。
　　“你不要说话，我叫孔飞云，在省城也算个名人，小有点产业，放心养伤别，有什么要求你对王主任说，我会处理的”他松开我的手又拍了拍，转过身走了。
　　病房内片刻的宁静，空调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床头的监护仪平稳的发出规律的声音，我又一次睁开眼睛，眼前朦胧的影响变得慢慢清晰，床头多了花束和果篮，我就这样睁着眼睛，不敢闭上，生怕那黑暗再次吞嘱了我。
　　门“呯”的一声开了，那团红影匆匆的来到床头，我直直的看着那张泪痕遍布的脸，她怒气冲冲的喊道：“看什么看，瞎子，我真倒霉，居然碰上了瞎子，都是你，要不是你我那辆跑车也不会被爸爸没收，要不是你我不会被他骂……呜呜……你坑死我了。呜呜……”
　　我心头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并不怎么讨厌，她只是少了些成熟多了份任性，或许这就是富家千金的毛病吧，我调戏的眨了眨眼睛，将头转向她“你多大了”
　　“我，我多大管你什么事，刚才怎么不说话，装可怜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你想要多少直说”她从床边的包内拿出皮夹，抽出一叠信用卡，啪的摔在我枕头边“十万，卡内加起来有十万，够了吧，给我早点爬起来。别再让我看到你”
　　我微微的笑了笑“十万，不少啊，能干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不够是吗，你怎么这么贪，要多少直说，大不了我这个月回去上班去，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太有心机了，那晚肯定是故意的，我就不该把你送医院”女孩跳了起来，脸变得红扑扑的。
　　我挣扎着慢慢坐起，摸到枕边的卡丢给女孩“我不是……”话没说完却被一丝柔和的佛光吸引住了眼睛，那是来自女孩胸部，那丝光很温润，我的目光仿佛能触碰到，眼球变得清凉舒服。
　　“你往哪儿看，你个流氓”女孩抱住了胸部，忽然却调皮的笑了起来“我忘了你看不见”双手把衣领夸张的拉低，露出一个弥勒佛吊坠，一团强烈的佛光冲进了眼睛，我闭上眼帘，眼睛开始酸楚。
　　“你，我说错了吗，大男人哭什么，给谁演戏啊，卡是你不要的，好，我现在还不给了，你给我早点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那阵酸痛过后眼睛变的格外舒服，我的身体也感觉不到无力，睁开眼睛我贪婪的盯着吊坠，眼睛一点点的看透吊坠，内面却显现的是倒卧着的一尊佛，依然笑口常开，再深却看到了白皙的皮肤，我赶紧收回目光，一时间呆住了，怎么会看穿物体，不敢相信我的推断，转过头我看向床，被子棉花，我的腿，病服下面的皮肤，我真的能看穿物体了。
　　“你撞傻了吗，哎，我在这呢，说话，你到底怎样才算完事啊”
　　“你不要吵，我好了就走，没有要你赔偿的一点点意思，你就放心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好吗”
　　“还不知在想什么歪主意，真讨厌，受不了你的，你以为我想看你啊”女孩转身走了出去。
　　我盘腿打坐，深呼吸，一圈圈的游走在全身，终于我找到了一丝力气，可却是那么的小，我努力了好多次，直至护士开门。
　　护士量过体温说道：“体温正常，看你比刚醒来好多了，要加油哦，早点好起来”
　　我说了声谢谢，问她厕所在哪里。
　　护士一拍脑袋“忘了，今天你醒了我倒把你上厕所的事忘了”她走到病房一边推开一道门，拿出了个塑料便盆。
　　我忙对她说“不用那个，我只是小厕”
　　护士又拿出个便壶，我更加焦急，试着把腿放下地，站了起来。
　　护士急急的跑过来扶住我“你不要乱动，怎么还站起来了，我帮你”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
　　推开护士我一步步的走进厕所，感觉身上力气在恢复，心头狂喜，护士却在后面惊诧不已。
　　接下来的两天，我住着高档病房，陪护三班倒，医生，主任，院长没有少来，只是没有看到红裙子女孩，孔飞云的秘书扭着小腰来过几次，水果放了好几筐。
　　这天我终于可以行动自若了，摆脱了陪护我下了楼，医院很大很静，如同公园般幽静，我在树下的凳子上坐下，看着那一栋栋别墅般的病房在纳闷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住进这样的医院，内心也感激孔飞云的豪情。
　　一阵低低的压抑的哭声由远而近，从我的头顶飘了过去，我凝目看起，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被一道牵在黑白无常手里的铁链子拉着，走几步回头看看，哭一声，直至消失。
　　平静的医院开始喧嚣起来，几个白大褂匆匆的奔向心脏外科手术楼。
　　我知道那个四十来岁的人死了，他那充满留恋的眼神，和挂在脖子上的链子，都让我感到了活着真好。
　　几个白大褂没多久就出来了，一个个脸上悲痛，院长铁青着脸走在前面，匆匆的走了过去。
　　家属悲天怯地的被搀扶着也走了出来。
　　断肠的哭啕声飘在静静的院子内，女人被一个男孩架着胳膊，一步一步，男孩沙哑着喉咙，眼镜斜挂在模糊的眼前，双手颤抖着。“你就这么狠心……丢下我……娘俩，你就这么狠……你就这么……狠心……哎呀，我……”
　　女人被男孩背起，沉着步伐，离去。
　　我揉揉眼睛，本想吹吹风，却看到了悲剧。
　　生老病死，什么样的生活都无法避免。
　　来到家属楼，没有看到值班的保安，我捡了两件合身的衣服，来到厕所，换去身上的病号服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人喊：“沈先生”我回首看去，厕所空荡荡的，那个声音又飘了过来，我微微一笑，虎落平阳被犬欺，个把小鬼也来找麻烦，厕所阴气重，尤其是医院，那些以为医生为了红包草菅人命而死的怨鬼，总飘荡在这里，你听到叫你名字，那其实是它通过你的脑电波发出你以为是熟人在喊你的信号，当你下意识的回答一声，你就会被迷惑，做出自杀或者自残的举动。有人跳楼，有人上吊，这个时候要是你意志力坚强，也就是人们说的阳气旺，会在内心挣扎中清醒。
　　那声音不依不挠，我闭口不语，轻轻的抬起手，将中指咬破，照着那声音的方向甩去，一个胸膛洞开的影子惨叫一声消失了，我抬手抚了抚头发，走出了厕所，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