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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纪事一

作品名称:乡野纪事      作者:巴蜀中人      发布时间:2009-06-08 15:01:37      字数:2958

第一章郎当童年
今天起了一个大早,我要去入学了。报名注册要用学名,父母昨晚商量了大半夜,终于给我想好了一个“张顺平”的名号。
上了几天学后,发现大房叔辈中有一个哥也叫这个名字。
张家在本地共有四房,分散居住。其子女的大名都是在要用时现场起名,平时都喊乳名,像狗儿、猫娃子、草草儿什么的。我乳名叫“长命”。我母亲老是生女孩,母亲说,自打生下我后,给她挽回了面子,终于改变了“爷嫌奶不爱”的处境。母亲好不容易生下我这么个儿子,故以“长命”呼之,希望叫的人多了,就不会夭折。我是在千呵万护,千叮万嘱中长到了快要上学的年龄的。
我把有人与我同名的事儿告诉了母亲,母亲吃了一惊,说要给我重新起名。我说我这个名字挺好的,叫他改名好了。母亲很认真地说,这不行,人家是大房,起名得优先,小孩子家从小就要学会分清长幼先后。
经过父亲仔细斟酌后,就对我说,你现在就改叫“张顺成”算了。我说,这个名字也不错。当天我就把自己改名的事告诉给杨老师,他叫杨全政,是槐坪小学首任校长。
我的母校就是槐坪小学,当时村办,她始建于1967年,由槐坪大队第六生产队的几间牛舍改造而成。她是供社员集体学习毛主席语录和对地、富、反、坏、右等阶级敌人开展批判斗争用的活动场所。到70年代中期,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学校。这时有几批城市知青,积极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从此以后,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充满了生气。
我没有念几天书就辍学了,父母亲反复盘问我为啥不念书了,我就是不说原因。父亲无法,就说不念书也罢,好好地把家里的牛经管好吧。于是我就跟二房的张天斗二爷一起当了生产队的牛倌
跟二爷在一起,学了不少“牛经”。张天斗是张家二房“天”字辈分里的,故张家“顺”字辈的得称之曰“二房二爷”——在庄重场合如丧、嫁等仪式里,对长辈称呼前得冠以房次,分清长幼先后表示尊敬。现在就没有那时的讲究了,就连祖辈十分重视的家谱也不大在意了。张家家谱上表示辈分的字是《增广贤文》中的几个句子:“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妻贤夫祸少,子孝父星宽”。一代代传续下去,若字用完了,就再续字。这是二爷在放牛是给我讲的,他还告诉我说,我们的老祖根在湖北襄阳,早些年老家还来人“序谱”〔序,有强调、统一一下的意思,一是怕时间长了乱了辈分,二来当表示辈分的字用完了的时候,就得规定一些字继续作辈分之用〕。这些在早些时候都是很严肃很讲究的事情。当时有人问从老家来“序谱”的人,说张家现在的辈分中有两个字读音差不多的字,恐怕是混淆了,是不是要改一下(指的是“心”和“星”)。来“序谱”的人是老家有文化的人。文化人说,不能改,两个字的位置调换是有道理的。文化人进一步解释说,“国正天心顺”中的“心”本来是天上星宿儿的“星”,“子孝父星宽”中的“星”本来是人心的“心”,为啥辈次前后颠倒了呢?因为“心”比“星”大,古人云“人心比天高”,所以,把“心”排在前。
那时,我很佩服二爷,他是个“懂家”,晓得很多事。有一天,我问他,咱们为啥不在襄阳住,跑到这里整天放牛,肚子也填不饱?
二爷狠狠地在石头上磕了几下烟袋锅,严肃地说,你以为在襄阳就吃得饱么?他叫我往他跟前坐坐,继续说,咱们老祖宗的老祖宗,住在襄阳的一棵大槐树下……就是这种树吧?我用手指着身边的一棵树说。
不是这种树,那是“夜号树”,它的根在夜间能放绿火,也叫鬼火树;风吹在这树上呜呜地叫像鬼哭……我吓得直往他身上靠。他继续说,大槐树下住有兄弟四个……那是什么辈分呢?我接过二爷的话问道。
小孩子家毛病多!听别人说话不准多嘴。他接着说,有一天发生了战火,就是诸葛亮打曹操——曹操,你不认识吧,他可是个坏人!到处放火烧刘备这个好人……
你不是给我讲,是诸葛亮放火烧曹操的吗?诸葛亮也不算是个好人吧。我忍不住又打断二爷说话。
他瞪了我一眼继续说,外地人杀本地人,要占本地人的地盘,我们能答应吗?所以就要把坏人赶走——这兄弟四人为躲避战火才逃到了这里的。他们临走时每人折了一根槐树枝,就分成现在的“四房”。为了纪念老家,每房住家门头上都要插上槐树枝——插“望春树”枝也行。你家的大门和门花都是用槐树木做的呢……
二爷指着远处的牛,叫我去赶个“回头”——大凡是耕牛都很遵守茬口,就连吃草都是一个劲儿地朝前吃,如果牛跑远了,赶它一个“回头”就行了。这是二爷教我的。
我边赶牛边想老家的槐树,它真是一种好树,在青黄不接的“荒春”里,我们就把槐树花摘下洗净蒸熟当干饭吃。
在那年月,牛是我们最重要的农耕工具,没有它,我们的日子简直是无法想象。二爷一而再地强调,要爱护牛。有一次,我听完他讲的故事后,就去拽牛尾巴转圈儿玩耍,牛恼了就用角来抵我,可它怎么也抵不着我。牛被我转晕了就无奈地吼叫。二爷一巴掌煽到我的脑瓜子上,罚我给这头牛捕捉三天“牛魔钻”和“牛皮虱”——这两种东西是人和牛都极其讨厌的,它专门以人和牛的血为食,且采食狠毒,结实的牛皮都能被叮个窟窿,人皮简直就是它的一碟小菜了。它一旦叮上了就不会轻易地松口,直到吸饱撑死为止。“牛魔钻”这种飞行物眼睛尖极难捕捉,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总算捉到了一只,可是一不小心让这个小杂种飞了!
我自知错了,只得想方设法地去抓,可是这头牛对我充满敌意,不接受我的好意,我走它也走,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神态。它离我远远的地方停下吃草。一直到它认为我没有走近的意思了就悠闲地立在那儿“回嚼”。
这时就会有一些乌鸦落在它的脊背上。
二爷说,孙娃子你瞧瞧,连那乌鸦都在帮牛逮虱子呢!你却把牛的赶虫子用的尾巴刷子拽坏了,它不恨你才怪呢,你现在就要学学那鸟儿才行。
原来,牛尾巴有着这般神奇的功能,牛有着与鸟儿和睦相处的关系。
从此以后,我不再把牛当作戏弄的对象,而且觉得牛有着憨厚老实的长者风度。又仿佛觉得它越来越像咱二爷,是一位懂得世事的“老人”。至今仍记得二爷教我的“养牛经”:热天阴坡放,冷天阳坡喂,雨天平地放,晴天晒太阳;牛是农家宝,全凭夜间草;健牛出力大,莫用水呛它(牛犁完地,不要急着饮水)等等。至于怎样相牛,二爷也是一个老把式。
于是我每天都认真地有板有眼地干着护理工作,心里从来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厌烦情绪,心里老觉得只有精心护理它,才能对得起它的辛勤劳动,这种做事态度影响着我,能够持续到现在和将来的日子里。
二爷还说“打一千骂一万,三十晌午一顿饭”——大年三十,一定要管牛一顿饭。在那年月,人尽管在填饱肚子上还成问题的情况下,也万万不能少了牛的这顿饭。人过大年要点门灯,牛栏也要亮三天。
乡村的农历八月前后,是一个食物充足的季节,我们很容易胡乱地填饱肚皮。我们这些为集体放牛的娃们,格外享受大自然的恩惠,“苦李子”、“五倍子”、“八月炸”、“猕猴桃”等野果是我们经常享用的精美副食品。二爷喜欢从树上、藤上小心地摘下这些果子,盛在草帽“碗子”里,笑眯眯地送给我们这些“馋鬼”,自己却不大爱吃。我知道他的胃口不好,他曾经告诉我,他年青时用玉米壳凉粉(玉米壳和草木灰煮成)充饥,把胃碱坏了。
这种“甜滋滋”“酸溜溜”的味道至今还回味得出,那是秦巴山区独到的风味,那是“秦头楚尾”特有的韵致。巍巍的秦巴大山俯瞰着我们这一代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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