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季节（二十六）

　　夏雨告诉大鼻子姐姐，他两天没有吃晚饭了。时逢冬季，寒冷，冰霜，雨露，瑟瑟发抖，没有能量人怎么存活呢？大鼻子姐姐奇怪地问道，为什么？遇到什么事情吗？还是生病了？
　　姐姐，没有，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减肥。
　　减肥？莫名其妙你减什么肥？你并不胖。
　　我现在都五十五公斤了。胖了走不动路，做什么都很吃力。姐姐，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多，行动缓慢，情感严重枯竭，记忆力也下降了很多，特别感觉做什么都吃力，很累，不想动。疲乏，疲倦，困顿，无奈，内心孤寂，空洞，不想出门面对太多的纷杂，更不想和现实有任何的结盟和联系。我想就此孤独安静地死去。去到一个无人烟的荒芜世界，碰触寻找前世的自己，在仓皇的恐惧里与骨髓里真实的自己相认。
　　夏雨的话语冷静，索然，婉转，偏执和脆弱，可怜里尽显一份辛酸和心寒，人生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于后重生，在天与地之间，得到完美的呈现和告白，即便颤抖，事实也形成，处于新生和死去的事物之间。
　　大鼻子姐姐说，夏雨，惟愿世界安静以待，就是死，我们也要在天上见。今生，拥有你这样一位善良可爱的弟弟，处处为我着想，夫复何求呢？
　　从城市到城市，从心的这端到那一端，成功于夏雨而言，也不再那么重要，经历了风风雨雨，一路的成长和收获，让他的心智和情感得到了升华和凝练。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徘徊在破碎中，生命。情感，多面性的交结联盟，褶皱、痛苦，争斗，需索，欲望，冷静，理性，无法与内心和现实保持距离，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独白于一片空白的黑暗里。
　　这年年初，夏雨向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城市的生活呆久了，或许人都生锈了，浑浊的空气让人失去了斗志和思想上的定位。夏雨想去更远的地方放松自己，找到人生更为明白的答案。百转千回，想了想，还是买了车票，去到了汶川，看看曾经狼藉心痛的城市，也想带着内心的温润用相机和文字记录灾后重建的家园。一路上心绪复杂无法表述，时隔几年，消失的故事和人都定格在曾经的记忆和时代里。如那个手上刺有青花瓷的莲，美丽的茗，更多不知名路过自己生命旅程里的所有人，时光荏苒，如今，都将会去到哪里？未来的路波折，我们都应该如何去选择呢？
　　走过的旅程，就如麻木的肉身，分辨不清质地和内涵。一声悲沧呜鸣，凄凉，寂静，短暂，破碎中完整，如古老的笙歌，枯坐在黑暗的日子里，颓废在时间的浓雾中搜寻内心的光明和希望！生活长满蛆，一边幸福，一边臭气熏天。夏雨此刻就如智者归来，红尘俗世看透却并没有看破。想到和莲在一起的日子，就觉得十分的可笑和可悲。为了满足自己的心里需求和肉体的欢悦，既然将情感的撕碎，相互抵制躲避，讥讽自己的同时也在讥讽他人。
　　人都是无法满足的动物，靠世间的世俗和情感的本能供应活着，即便一无所有，也要驾奴虚空腾飞，悲凉在粉身碎骨中，身体，情感，灵魂，生命，碧海蓝天，最终属性，都在暮色的苍茫中浑浑噩噩地游弋。
　　夏雨想到曾经自己说过的那句“最复杂的就是人性。而生活，就是无数复杂的人混合在一起，斗争或者拥抱在一起取暖。”也让他懂得，真实的生活就是苦难，而不是琼瑶剧；真实的生活造就的是哲人，而不是歌唱家。一个睿智和豁达的男人，一个饱经磨难的男人对待生活却是主动的。夏雨觉得自己不是睿智和聪明，但是自己对待生活一直很主动。夏雨也懂得，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后，他最后一定会自己解脱自己，要么是一个哲人，要么是一个诗人。生活，对于他，将不再是那么重要了。他自己把自己从生活中解脱出来了，豁达，睿智，才是最好的结局。况且，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喜剧。
　　夏雨不是很会写诗，也不会酝酿诗，但是一路走过后，他真正的解脱了出来，不是哲人，不是名人，但却懂得了生命和活着的意义。内心的纠结，情感陷落，本身的缺陷，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过眼烟雨，会被时间埋入无法颠覆的境地！
　　夏雨面对生活的种种，学会的淡然，放弃，释怀。只是看见父母辛苦流汗拉三轮车的模样，大鼻子姐姐憔悴忧郁的人生轨迹，他的内心又陷入了一团又一团的烟雾疼痛中。人本身就是矛盾体，难以做到彻底的潇潇洒洒。即便我们放弃生活的全部乃至生命，也无法逃脱世俗的包围和夹裹。最终的属性和归途，就是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伤疤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强忍眼泪微笑地行走！
　　生活如何糜烂，夏雨都觉得应该去包容和接纳。即便前方的旅途有坡坡坎坎，也要坚韧、坚强的活下来，对生命持有尊重，脑瘫者也能拥有灿烂的星空！
　　这一年也是谷雨季节，夏雨31岁，依旧是个行者，在不同的地方和城市里穿梭着，持有一纸力透于心的坚持完成生命里最美的历程。用细腻唯美的笔调，独特富有韵味的图片，加之一颗发现的心，把生活诠释的如火如荼。夏雨的作品里有希望和美丽，有承载和厚重，带跟人们不一样的感悟和体验。心灵深处的灵动之美，创造穿越常规的奇迹。这一年，夏雨去到了云南丽江，一个神秘美丽的地方，他这里停驻了整整10天。心灵和身体乃至灵魂好像都得到洗礼。丽江，一座美丽的城市，这里阿娜多姿，开放文明，天气温和，旅游资源以“二山、一城、一湖、一江、一文化、一风情”为主要代表。不同的时间去丽江能玩不同的景点！冬季去虎跳峡因枯水就感受不到那种惊心动魄的气势了，但玉龙雪山却是白雪皑皑；夏天，去老君山、束河古镇、白沙古镇都很适合；6、7月份泸沽湖的草海会很漂亮，但雨季也来了，去泸沽湖的路可能会不太好走。而拉市海则春夏季节有花有草，是跑马以及体验茶马古道的好时机，秋冬季节却是看候鸟的绝佳时候.....再加上在古城发呆的时间，所以一次去丽江很难把所有的景致都看到的。这里生态资源丰富多彩，生物资源丰富多样。全市有13000多种植物，占全省植物种类的70%强，云南八大名花和国家保护植物珙桐、红豆杉、三尖杉、榧木、银杏等在丽江广为分布。经济发展飞速有致，带跟来这里旅游的人神仙般的感觉。夏雨在这里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美丽，收获颇多，十天里，他完成可许多高难度的摄影作品，也构思着用大篇幅的专栏诠释这一次旅行！夏雨的绿从来不奢侈，哪里天黑睡哪里，一路上除了必要之外，都是吃干粮和压缩饼干！生活拮据勤俭，心态平和安静，感情错落凌乱，无法拾起。时光如水，夏雨的脸上平添了几份凹凸不平的岁月痕迹。面容干瘪沧桑，眼眸多愁善感，着装干净朴素，常年一双黑色球鞋和棉质套装运动服。夏雨多年来一直未对自己精心打扮过，都是通过行动和作品展示而填充自己。
　　夏雨行走归来时，得知大鼻子姐姐住院。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飞奔去到了医院。生活如歌下过一场雨就能冲刷所有的痕迹，一切可以从头开始该多好啊。可是这一切都是臆想一句话而已。所有该来该去的终究会在一个不经意里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其结果往往让人头晕目眩，山崩地裂！
　　大鼻子姐姐在接孩子的途中遭遇车祸。被一辆拉运渣土的车压断了她的一只脚，还好司机刹车块，不然姐姐的性命早就驾鹤西去。姐姐的腿伤严重，需要截肢，流血过多的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毫无表情，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淌着。床边是大鼻子姐姐6岁的女儿，眼泪如床上的母亲一般，泄了闸地奔流，眼神呆滞，全身发抖，脸色发紫法乌。夏雨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如何安慰姐姐和这个可怜的孩子。夏雨只能精心照顾着，为姐姐喂食物，安慰她和她的女儿。他在医生的安排下，为姐姐按摩，抚慰，讲故事，读书，念诗，做游戏等。为了更好的安慰开导姐姐，夏雨特意买了一张简易床每天都守候在姐姐的身边，看着姐姐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大鼻子姐姐住院，孩子及姐姐的生活夏雨一刻也不敢怠慢，忙完孩子忙医院。家里医院两头跑，十足一个男主角的身份出现在姐姐的生活中。夏雨半夜起来为姐姐盖被子，测量体温，关窗子，拉着姐姐的手温和地嘀咕半天。讲述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和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姐姐会微微睁开眼睛，摸着夏雨的头，什么也不说，眼泪一颗一颗地花落，默默地望着窗外一闪一闪的弱光。夏雨轻柔的絮语里，一份极力掩饰的疼痛随黑夜的恐惧袭来，被病房的药味和温暖包裹着。夏雨有种强烈的预感，今生将与姐姐不再分开。
　　夏雨为了避免姐姐孤寂，难受，疼痛，便会经常为他讲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行走的稀奇古怪。也讲述了他和莲的故事。夏雨说，城市的格局几乎差不多，有高楼大厦，桥梁，公路，湖泊，草坪，集市，来来往往忙个不停的人。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不同的社会阅历，不同的人文地理，夏雨讲述的细致，清晰，明朗，深入。病床上的姐姐会在不经意间微微一笑，但是看得出，明显的很勉强和吃力！夏雨经常为姐姐讲起他们童年的那些趣事和青葱岁月里的点滴。讲着讲着他们彼此都哭了，不由自主地拥抱，或许是感叹人生之潦草，或者是祭奠那那些年一起走过的旅程。多年后的今天再回首时，心莫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夏雨说，姐姐，你出院之后，我就带你回老家。在家的门口种满你喜欢的牡丹，栽满各种各样的蔬菜。譬如，白菜，小葱，韭菜，豆角，苦菜，瓜果等，我们还可以种很多很多的果树，我们为它们施肥，浇灌，除草，看着它们慢慢长大，开花结果，而后我们在时间的隧道里慢慢享受我们的劳动成果。夏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泪和情感都没有办法控制，因为他懂得，姐姐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即便自己把世界说的多美好，车祸的那一幕和截肢后的生活都是阴霾恐惧的。
　　姐姐说，夏雨，为难你了。这份情我今生估计无法尝还了。我自己能够存活，我不想拖累你。
　　姐姐，我们之间不必生疏。关于身边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如今我们能好好的活着，就是幸福。生活无常，本质破裂，跨越无法预料的界限，最后都幻化成一滩烂泥，唯独生命能在黎明中得到焕然分明的层次感。
　　他们的对话缓慢有序，生命的模式和情感的冲击，都将被夏雨的默默付出和守候所感动。之前的质疑，破灭，失望，冷漠，人际梳理，不信任等都一一如一朵花开的姿势呈现在大鼻子姐姐的内心得到真实的洗礼和归属。
　　夏雨即将出院的姐姐买了一张漂亮的轮椅，为姐姐在这座城市安静的地段租了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夏雨也搬了进去。夏雨单独一间，姐姐和她的女儿共睡。大鼻子姐姐不能工作，最起码的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夏雨只能放弃远的计划，长期工作于这个城市里。行动，煮饭，打扫家务都吃力的他，为了姐姐，也只能咬住牙关过日子。虽然夏雨此刻收入可观，但是请不起保姆，所以夏雨除了写字，看书，工作以外，就是大鼻子姐姐的保姆，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
　　夏雨对这一切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和需索，只希望姐姐开心快乐，健康。大鼻子姐姐情绪不定，郁郁寡欢，喜怒无常。或许习惯了夏雨的照顾，一定的时间内见不到夏雨，她就会如三岁的孩子哭闹不停。夏雨许多时候也只能把工作带回家里。夏雨觉得很幸福，每一天可以离姐姐那么近，能够听到她的呼吸声，揣摩她的任何意图和思想包括情感。突然感觉姐姐是如此之美，如此单纯可爱。红尘深处，能与姐姐纯粹相处，平凡对之，不论情感和需求，没有任何欲望和渴求，简单纯美，超越肉体本身，以亲情之情维系这份尴尬的相处。夏雨懂得，如此爱着，便是最完美的结局和归属！
　　一年后，大鼻子姐姐情绪好了许多，也能自己杵着拐杖做些简单的活计。也成为了夏雨父亲母亲的干女儿，一家5口人喜笑颜开地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平凡，不朽，时间，运动，需索，破碎，情感，如何都要在自身中解脱。融合自己的全部。
　　灵魂，命运。苍茫的苍穹，需要我们自己去感动。夏雨再一次背起行囊，目的地未知！于他，起点，终点，都是只是休憩和形式！
　　多年后的，有人经常看见夏雨搀扶着他的大鼻子姐姐散步，而大鼻子姐姐的女儿也温馨地喊夏雨为爸爸。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共浴黄昏、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