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与家长斗与校长斗

　　检查过了，期中考试也过了，该好好喘口气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方均瑶就是这样的一个正常人。
　　星期一早上，她心情很放松地来到学校。一进办公室，罗红萍就问她：“期中考试那天，你们班哪个学生把我班学生砸伤了？”
　　方均瑶的美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怎么就不能让人消停消停呢！实际上她根本就没听学生跟她说过这件事，民不告官不知嘛！
　　经罗红萍的描述，方均瑶才得知了事件的详细经过。
　　期中考试那天中午一点多钟，学校的塑料草坪上正在安装足球门。学生好奇心重，都围在边上看热闹。一个安装好了就安装另一个，有淘气的学生就双手抓住球门横杆吊起来荡秋千，结果方均瑶班上的“猴精”候方杰往下跳的时候把球门给弄倒了，在边上看热闹的罗红萍班上的一个女生躲闪不及，被砸中后脑勺，当即倒地！校长立马赶到，给学生家长打电话，火速把学生送到医院！
　　方均瑶很纳闷，作为肇事学生的班主任理应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为什么学生没说，学校也没通知我？罗红萍说是因为，当时校长表态此事学校处理，就没有通知班主任。现在校长觉得事态不算严重，就让班主任协商处理！
　　既然如此，方均瑶只有接手此事了。先找学生了解情况，跟罗红萍说的大致相符。然后打电话给家长，结果电话不通。候方杰说他妈妈换了手机号，可他不记得新号码。方均瑶无奈，只好让他放学后通知他妈妈明天来学校一趟。
　　谁知一个星期过去了，候方杰妈妈的影子方均瑶都没看到！问候方杰，他竟然说他妈妈很忙，没时间来！方均瑶相当恼火，因为这期间，对方家长一直在催，态度越来越强硬，最后竟扬言：如果家长再不出现的话，他们就要对侯方杰采取行动了！方均瑶当然不希望发生任何报复事件，只能给候方杰施压：“你妈要再不来的话，你干脆也别来了！对方家长说了，他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妈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他们也不要你家赔钱了，他们就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你也弄得和那女孩一样！老师当然不愿发生那样的事，但老师没能力保护你！所以，如果你妈不来解决问题，你最好也别来学校了！老师怕你出问题！”
　　第二天他妈就来了！自私而无知的人哪，只关心自己的孩子，无视人家孩子的痛苦，无视人家父母内心的煎熬和愤怒！
　　这家长一进办公室，就质问方均瑶：“方老师，你昨天对我们家方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均瑶看她这个架势，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正眼都不瞧她，说：“能有什么意思？怕你儿子出事，转达一下对方家长的话，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事又说老师没提醒他！”
　　“能出什么事？出了事我就找你们学校！”女人说得底气十足。
　　方均瑶冷笑一声，说：“学校倒真是棵大树，你倒蛮会找的！那如果你儿子是在校园外面出的事，你也找得上学校吗？你以为学校是冤大头啊？”
　　“怎么找不上？如果我们家方杰真被人家报复了，起因不就是这件事吗？”
　　“既然你知道有潜在的风险，你为什么不积极配合解决问题呢？目前只是小问题，有那么难解决吗？你非要激化矛盾，迫使对方对你儿子不利吗？你觉得是钱重要还是你儿子的人生安全重要？如果你不是来解决问题的，那我还是昨天的话，我保护不了方杰，请你把方杰带回家！”方均瑶一点儿都不含糊，步步紧逼。
　　女人明显被激怒了，气呼呼地说：“他敢？我怕他把我儿子怎么着？”
　　方均瑶盯了她一眼，沉声说：“如果他真把你儿子怎么样了，你怕是后悔都来不及！老话说得有，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现在一家都只有一个孩子，你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们家方杰被砸了，你会怎么样？如果对方像你一样不闻不问，你会采取什么行动？”
　　女人听了这番话，神色平和了一些，语气也软一些了，说：“这事是在校内发生的，难道学校没责任吗？”
　　方均瑶平静地说：“现在不是认定谁有责任谁没有责任，而是对方家长要求肇事学生家长出来对话！人家说，他女儿受伤是你儿子直接导致的，他就要跟你们谈！”
　　正说着，罗红萍进来了。方均瑶把候方杰妈妈介绍给她，让她们俩先交流交流，结果两人热火朝天地展开了辩论。
　　候方杰妈妈把刚才问方均瑶的问题甩给了罗红萍：“这事是在校内发生的，难道学校没责任吗？”
　　罗红萍说：“学校有什么责任？是你儿子造成了别人受伤，难道是学校造成的吗？全校那么多学生都知道不去攀爬，唯独你儿子去了。你儿子是四年级学生，难道比低年级学生的安全意识还差吗？你不借机反省，教育你儿子，以后只怕还会捅更大的篓子！前一阵子，把别人推倒，头上撞个大包的也是他，一学期不到，已经发生两起。你该让他吸取教训，而不是一味的包庇他。否则，你辛辛苦苦上班挣的钱都不够赔给人家的！”
　　她又说：“即使有责任，也不全是我儿子的，这是意外，对方也有责任！”
　　罗红萍笑笑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呆在房子里，房子倒了，把人压死了，责任不在房子，全在人不会逃跑！那被豆腐渣工程害死的人都是活该，建筑商反而没责任了！”
　　她一点都不窘，说：“反正我觉得责任不全在我儿子！”
　　罗红萍说：“现在不是谈责任的时候，对方家长不满意的是你的态度！这么久了，你连个电话都不打，还一再地拖延时间，将心比心，你说这样合适吗？”
　　她说：“我不是等着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吗？对方家长的电话我哪知道！”
　　方均瑶觉得她是在狡辩。
　　罗红萍说：“你换了新号码，电话根本打不通，老师怎么跟你联系！你儿子连砸人的事都不告诉老师，他会告诉老师你的新号码吗？你应该主动跟老师联系！”
　　她又说：“我这段时间太忙！”
　　罗红萍说：“这不是忙不忙的问题，是你根本不想解决！人家孩子当时晕了，后脑勺磕一个鸡蛋大的包，半个月都没有来上学，肿包都没消。你不一次性解决，以后要有什么后遗症，只怕还要麻烦！不要认为对方家长说的只是抖狠的话，你态度冷漠把人家逼急了，一时冲动伤害了你儿子，你划得来吗？本来双方能和平解决的事，再闹大了，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我也不多说了，我给我们家长打电话，等她来了，你们亲自谈！”
　　她没有反对，走出办公室到走廊里打电话。
　　罗红萍要我去给校长打预防针。我去了校长办公室，对校长说：“这两个女的都很厉害，恐怕我们俩搞不定。万一不行，就送到你这里来！”
　　校长无奈地说：“爹爹们，你们做点好事，把事情摆平，我都快被搞疯了！实在不行，就答应出点钱，十几万都出了，还在乎这点小钱！千万别杵到我这里来烦我！”
　　方均瑶回办公室的时候，被砸伤的学生家长正好来了，是个瘦小精干的女人。
　　两人一见面，竟然客气起来了，这真有点出乎方均瑶的意料之外。一个说：“实在不好意思，都是孩子不懂事，让你孩子受伤了！”另一个说：“我们都不情愿发生这样的事，再说孩子还小，既然发生了，就只能想办法尽力解决。！”听得方均瑶一头雾水，怎么搞的，倒好像事故是昨天或者就是刚刚发生的？
　　正疑惑间，罗红萍班上的家长说：“罗老师，要不我们俩出去谈吧，免得打扰你们办公！”罗红萍不同意，肇事方家长也不同意。谈判得以在办公室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继续进行。
　　受害方家长就一个要求，把检查费及治疗费全报了。肇事方家长提出异议，学校也有责任，应该承担一部分。她还强调，事情发生时没有及时通知她！
　　受害方家长明显不高兴了，说：“我孩子被砸了，学校肯定先通知我！你说我们都是养孩子的人，我一到这里，看见我女儿晕了，头上一个大肿包，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只晓得把女儿往医院里送，哪还记得要打电话等你来！孩子的爸爸当时来了，愤怒得差点对你儿子动手，还是被我拉住了！你说，我要是想讹你，我就非等着你来，你不照样把我女儿送去医院吗？费用还不是该你出？我当时一心想的是我女儿啊！你将心比心，想一想，我们都只有一个孩子，谁不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钱，只怕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幸亏现在没事，不然哪有到学校解决这么简单！”
　　肇事方家长明显有点理亏，说话也底气不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孩子是大事，没事就好！不幸中的万幸！我也知道你是明理的家长，你看我们家经济条件也不好，能不能让学校也出点，其余的我认！”
　　受害方家长沉默了一会儿，说：“总共也就一千零几十块钱，我也不要营养费什么的，你出八百，其余的我认，我也不要学校出了，免得老师们为难！”
　　肇事方家长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很爽快地掏了钱。方均瑶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轻易解决了，皆大欢喜。
　　等家长一走，办公室里一帮女人开始议论，当方均瑶复述给校长打预防针的经过时，年级组长罗红萍满脸兴奋地喊：“我给校长打电话，就说她们打起来了！”大家一致叫好。
　　罗红萍在电话里装得很像：“校长，快来，她们打起来了，我们拉都拉不住！”放下电话，她就笑得捂住肚子说，校长一听就慌了，连说来了来了，电话就挂了。
　　一群女人为了迷惑校长，故意制造假象，在办公室里大声吵。校长很快就从办公室冲出来了，不过狡猾的他并没有直接冲进办公室，而是在门外张望。可能是感觉不对，他转身想溜，说时迟那时快，张月影和罗红萍眼疾手快冲过去，一左一右不由分说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强行拉进了办公室。赵慧立马窜过去把门关上了，并当起了门神！
　　校长好像很享受美女左右相拥的感觉，笑嘻嘻地说：“你们搞什么呀？明明没事，打电话骗我来做什么？”
　　罗红萍说：“今天我们四年级为学校解决了一大难题，准确地说是为校长你解决了一大难题，不仅和平解决纠纷，还为学校节约了几百块钱，你说是不是该给我们一点奖励呀？”
　　校长说：“为学校节约又不是为我节约，学校出钱可以报销，我奖励你们又不能报销！”
　　“那能不能报销还不是校长你说了算！今天你不给钱，我们就不让你走，下次再有这事，我们都不管了，统统往你办公室请！”赵慧今天表现不错，不仅门神当得好，口才也很好！
　　“那做不得！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哪管得了那么多呢！”校长急了。
　　“那你就给钱！不给钱别想出这个门！”肖老师很淡定地说。
　　校长笑眯了眼，慢慢踱到肖老师面前说：“谁说我想出这个门了？我才不出去呢，有你们八个陪我多好！”
　　肖老师白他一眼，鄙夷地说：“看看你像个校长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跟个天天不愿意写作业的学生一样！你不给钱是吧？胖子，给你们班上那个门牙磕掉了的学生家长打电话，让她不要再找你了，直接找校长！”
　　胖子真是个明白人，立马掏出了手机，在《班主任手册》上翻家长的手机号。
　　校长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嚷道：“我给，我给！”边说边从裤子口袋里磨磨蹭蹭地搜出一张钞票。
　　大家一看，嘁，才二十元！没有人接他的钞票，大家纷纷鄙视他：“你一学期到我们办公室来了几回，来了就是这么大的出手啊？更何况我们今天立了大功，你也太不把我们四年级当一回事了吧！你开学到现在去了多少趟六年级办公室？每次都给钱，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校长狡辩：“我每次去都只给二十，骗你们是这个！”他伸了伸小手指！还好意思！
　　孙老师轻蔑地说：“谁信哪？你只给这么一点六年级的人会放过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钱吧，不然等我们的家长来了，这点恐怕还买不到牙齿上米粒大的一块吧！”
　　校长装模作样地在上衣口袋里左掏右掏，除了掏出手机外，一分钱也没有。李老师一把就把他的手机抢在了手里，说：“没钱，先把手机押在这里，拿钱来赎。多的不要，只要一张红票子！”
　　校长故作恼怒，说：“那不行，手机你们不能拿，更不能看！”
　　李老师轻轻一笑，说：“我们只要钱，不干涉个人隐私，不会把手机给你老婆看的！我们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校长边跌脚边说：“我真没钱！”
　　大家异口同声：“没钱？你敢让我们搜吗？”眼睛一齐盯着他的裤子左边荷包。除了刚才左掏右掏装样子，校长的左手一直插在裤子荷包里，二十块钱也是从那里掏出来的。
　　见女人们都盯着荷包，校长立刻摆出伺机逃跑的姿势，连手机都不要了，边往门边退边说：“这个地方可不能搜，到时候说不清楚！”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我们这么多女人集体给你作证！哎呀，你干脆点，自己掏出来，免得我们搜！”大家都催促他。
　　最后，校长用慢镜头的动作在左边口袋里摸索了很久，一张红色钞票无奈地出现在大家期待已久的目光里。只见红光一闪，钞票已经易主，它被牢牢攥在张月影手里！
　　校长笑得满脸开花，边笑边说：“你们太狠了，我在哪个办公室都没给这么多，你们可不许跟其他办公室的人说！”
　　罗红萍笑：“说什么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呀？”
　　校长伸出右手，用食指对她虚点几下，笑眯眯地说：“你的，大大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