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娃娃亲

　　电话沟通之后，顾展鹏还是开车去了玛拉沁饭店，乔伯谦给他订的是206包间，他也通知了父母。当他走进饭店的时候，顾龙和张彩霞已经在饭店等他了，还有一位他不认识的女孩，应该就是母亲电话里和他说过的孟叔叔家的女儿。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顾展鹏坐下来说道。
　　“见你一面真难！”张彩霞面带不悦说道。
　　“是吗？你们回来的太少了。一九八七年大陆就开放回来探亲了，你们三十多年才回来一次，难也是正常的！”顾展鹏说着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别点肉食，我们吃不动！”张彩霞已经看了菜单了，都是手把肉、牛肉什么的，也许是上了年纪了，她确实吃不了了。
　　“回北疆市最好的也就是牛羊肉，难道你们还期待和台湾一样，有海鲜吗？这里当地也不产蔬菜，都是从南方进来的，所以你们也许就不该回来！”顾展鹏说着还是点了几个菜。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儿子在这里，我们不能回来看看嘛？”张彩霞又说道。奇怪的是顾龙一直没发言，那位姓孟的小姐也一直没说话，就是在观察着顾展鹏。
　　“你父母把你养那么大你都没回来看他们，你儿子你也没养几天，在他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不管他，幸好也没饿死，现在他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了，你们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顾展鹏冷冷地说道。
　　“你姥爷姥姥去世，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顾龙终于坐直了身子，带着责怪的语气问道。
　　“我没打电话吗？”顾展鹏双目怒视着母亲，“每次都是展翔如何如何，既然展翔那么重要，你们回来看我干什么？前三十年你们没在乎过我，以后的三十年我更不需要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回来？我姥爷姥姥死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他们唯一的女儿，我舅舅没和你们说吗？”顾展鹏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怎么就没和我说过？”顾龙转身问张彩霞。
　　“爹走的时候展翔刚进公司，有诸多的不适应，我也不敢离开；娘走的时候，展翔又在公司出了点问题，那段时间我每天被展翔搞得焦头烂额的，就忘了和你说了。”张彩霞委屈地说道。
　　“大陆开放二十多年了，难道这二十多年展翔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都需要你们寸步不离的伺候？我不满周岁你们就把我丢给姥爷姥姥，你们就那么放心？”顾展鹏说着把碗里奶茶喝了，又倒了一杯，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们……”顾龙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确实，刚生下儿子的时候，他们也曾激动过，可那时候好像他们还是孩子，当得知父亲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前后都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儿子，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做的有些过了。尤其看到山坡上那两座还未合葬的坟茔的时候，他真的后悔了，后悔着二十多年怎么就不回来看看呢！
　　“我们怎么没想你了？在婷婷刚出生不久，我们就和你孟叔叔给你定了娃娃亲！”张彩霞说着看了一眼孟婷婷。
　　“娃娃亲？”顾展鹏有点气乐了，“你们心够大，竟然给我定娃娃亲亲，你就不怕人家女孩子跟着守寡？”顾展鹏突然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伤人，他看着孟婷婷说道，“孟小姐，对不起，我们又在故意说你。”然后他又看着母亲说道，“你知道我怎么能活下去？吃什么能长大？一九八七年，我十一岁，你就不想着回来看看我还活的不？你就敢给我定娃娃亲？真是滑天下之大不稽。”
　　“你和姥爷姥姥在一起会出什么事？”张彩霞淡然说道。
　　“你的展翔每天不也有爷爷奶奶守着？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到嘴里怕化了。你们不也照样不舍得离开半步，养你长大，给你们成家，到最后也没能就爱你上一面，这算不算出事？”顾展鹏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母亲，姥爷姥姥都是坦荡讲理之人，怎么他的母亲这么不讲道理！
　　“你姥爷姥姥去世，我们没能回来，确实有些遗憾。但是你和婷婷的娃娃亲是你爷爷和婷婷的爷爷两位老人定下的，我和你母亲当时确实也答应了，所以你得完成老人的愿望。”顾龙看着面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有些心痛的儿子说道。
　　“第一，我现在是共产党预备党员，不可能娶一个台湾人做妻子；第二，我现在是政府的公务员，也不可能和你们回台湾；第三，你说的爷爷，他不是我的爷爷。我第一次去台湾，他就说过，我以后别叫他爷爷，你们后来让我回去给他过寿，他也没让我去他家，他更没权利决定我的终身大事了。”顾展鹏语气平静地说道。
　　确实，顾展鹏前些天刚刚通过了预备党员的审核，而且他的朋友和舅舅都在北疆市，他也不可能去台湾。再就是，当初他刚去台湾，爷爷就让他去工厂做工，他没去，想方设法要出国，当时顾龙的父亲顾耀祖就说过，以后再也不要叫他爷爷。之后顾耀祖过七十大寿，顾龙把顾展鹏从国外叫回去，顾耀祖不让顾展鹏参加他的寿宴，当然顾展鹏也没有生气，乐得自在。
　　“听说你和一个死了丈夫带着孩子的女人在交往，有这事吗？”张彩霞问道。
　　顾展鹏知道母亲找过池美荣了解了他，所以顾展鹏也没有否认：“你们消息挺灵通，是有这事。那个女孩是我高中时候交往过女朋友，如果不是你们让我去台湾，也许我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顾展鹏微笑着说道。
　　“我顾家不允许一个带孩子的寡妇进门的！”张彩霞厉声说道。
　　“你们顾家？你进顾家的门了吗？”顾展鹏被母亲再次气笑了，“我说要进顾家门了吗？我死后也没打算入顾家的祖坟，别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绑架我！自从我姥爷姥姥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我就没想过咱们还会有交集。
　　“三十多年你们没管过我，现在想管了？我去留学你们只是给我出了一个资产证明，你们给过我路费还是给过我学费？从大陆去台湾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带的路费，从台湾去美国是我自己打工挣的钱，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说实话，我今天能来，是因为你们确实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母亲，而且这次见过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姥爷姥姥去世的时候你们都不在，等你们百年之后，也不用通知我。咱们的关系仅限于你们生过我，就这么简单。”顾展鹏愤然说道。
　　“我给了你学费和路费，怎么，你没拿到？”顾龙说着看了看顾展鹏，又看了看张彩霞。
　　“那时候展翔打架出了事，我也没敢和你们说，就拿着那些钱给展翔解决事情了！”张彩霞顿了顿低声说道。
　　“你呀！”顾龙痛心疾首地说道，“你难道不懂得什么是穷家富路？你难道不知道孩子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语言不通生活的艰难？”
　　“我没想那么多！”张彩霞说话再没有方才的底气。
　　“算了，都过去了。你们去我姥爷姥姥坟上不知道流泪没有，现在我是看不出你们的难过。我和孟小姐不是一路人，难为你们专门来一趟。明天你们自行安排，我先走了。账单有人付了，不送！”顾展鹏说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准备出去。
　　“展鹏，你不陪爸爸吃顿饭吗？”顾龙说着哽咽了。
　　“我，吃不下去！”顾展鹏再转过身，也是泪流满面，“那个女孩应为我的原因被她妈卖给一个残疾人，那个男的不能行周公之礼，所以她是清白的。至于那个孩子，是她抱养的，我从小没有享受过父爱与母爱，所以我会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抚养。”顾展鹏说完转身出去了。
　　“看你干的什么事？连孩子的学费路费都花，难怪孩子不认你！”顾龙说完也站起身来，看了看孟婷婷，“孩子，对不起，还好你们也没有感情，就此作罢吧！”顾龙说完也出去了。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张彩霞已经泣不成声。作孽呀，自己的父母想自己却没能见上一面，自己的儿子见到了，却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情，为什么所有的伤心事都让她遇上了！
　　“阿姨，咱们也走吧，明天咱们回去吧！”孟婷婷略带遗憾说道。说实话，顾展鹏刚一进来他就喜欢上这个男孩了，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却与她无缘了。
　　“走吧！”张彩霞无奈地说道，然后和孟婷婷也出了包间。
　　“乔先生，你订的包间饭菜都没动，人都走了！”顾展鹏他们离开之后，玛拉沁饭店的服务员给乔伯谦打了电话。
　　“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晚了，这就过去，你把菜帮忙热一下！”乔伯谦说道。
　　“展鹏，你们没吃饭？”乔伯谦挂了电话又给顾展鹏打通电话。
　　“嗯，不吃就不吃吧，你结账了？”顾展鹏问道。
　　“结啥账？我们等你还没吃饭呢，正好我们去吃，你还回去吗？”桥伯谦又问道。
　　“回去，我还没吃饭呢！”顾展鹏笑了，他们不吃就不吃吧，都有的是钱，饿不着。还不如和伯谦他们再去吃呢，顾展鹏挂了电话，又调转车头向饭店驶去。
　　“走，玛拉沁饭店！”乔伯谦笑着说道，正好林若兰带着巴特尔也在他们屋里。徐仲廉正在指导巴特尔做作业呢。
　　“走吧，咱们去吃手把肉！”徐仲廉对巴特尔说道。
　　“吃饭喽！”巴特尔放下手中的笔跟着大家往外走。
　　“叫上振国他们？”下了楼，徐仲廉问道。
　　“别了。援朝今天有心事，人多了不好说，就咱们去吧！”乔伯谦说着就上了车，四分人坐上车，徐仲廉开着车也往饭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