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飞贼现形叛徒殒（上）

　　煮熟的鸭子居然能飞了，井下平十四简直窝囊透顶了。可他总觉得这次抓捕八路探子的行动失败处处透着诡异，可又不像是行动计划本身泄密，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井下平十四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他认为那一老二小三个乞丐来卢二蛋包子铺，纯属巧合。从三个乞丐的身体状况可以推断，这三个乞丐是货真价实的乞丐，这种乞丐靠伪装是装不出来的。
　　这种乞丐就算是抓到宪兵队来，还得管他们饭吃，三个乞丐倒省了沿街乞讨了。井下平十四懒得抓这三个乞丐，踹了老乞丐几脚之后就愤愤离开，任三个乞丐自生自灭去了。井下平十四只是吩咐受伤不重的敕史一郎把倒霉蛋卢二蛋一家五口带回宪兵队严加审讯。必须挖出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和他的同伙新的线索来。可怜天降无妄之灾，卢二蛋一家全家人屈死在小鬼子宪兵队监狱中。从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价廉味美的卢二蛋包子了。
　　井下平十四有个思维习惯，就是当一条思路行不通的时候，他总会退回原地，再换条思路尝试能否达到预期的目的。他常对身边的人讲：失败不是成功之母，它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一个清晰的路标，告诉你此路不通，节省的是人生宝贵的时间！
　　井下平十四正在为抓捕行动失败一事焦头烂额之际，他脑子中猛地灵光一闪，感觉从卢二蛋包子铺逃走那人的身手十分类似军统叛徒“马蛇子”王瑞祥所交代的军统烟台组行动队上尉队长“草上飞”马力宪。井下平十四心中一动，立刻找到宪兵队警务课渡边菊五郎少尉，把渡边菊五郎根据现场目击者的描述，所绘制的那个逃跑的八路探子的画像照片放大了一张。井下平十四拿着这张模拟画像跑到毓璜顶医院，请军统叛徒“马蛇子”王瑞祥辨认。
　　躺在病床上的王瑞祥没有让井下平十四失望，只看了一眼模拟画像，就确认这人就是他的直接上司，军统烟台组行动队上尉队长“草上飞”马力宪。既然有了马力宪的模拟画像，也就意味着马力宪已经暴露，抓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可是，连续几天和马力宪在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据卢二蛋描述，这个人三十多岁，长得黑瘦，王瑞祥也不知是谁。
　　井下平十四对王瑞祥的指认又惊又喜。他再三嘱咐看守王瑞祥的两个汉奸靖国特务队小特务务必照顾好王瑞祥的生活起居和人身安全之后，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回宪兵队报告。
　　听了井下平十四的报告，冢本敬壱郎十分惊讶。难怪能撞破井下平十四所布设的天罗地网，毫发无损的逃之夭夭，原来是军统烟台组行动队上尉队长“草上飞”马力宪！马力宪名不虚传，身手果然了得。出人意料的是，马力宪还是个文武全才。那个潘景仁真是个草包，根据获得的有限情报就武断的认为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是八路探子，误导了皇军的判断！不过，军统对八路贴传单、改对联的做法向来是不齿的，马力宪怎么也学会了八路这一套？
　　冢本敬壱郎心中骂完了潘景仁，对井下平十四说道：“井下君，不要气馁！尽管没有抓到马力宪，可是搞清楚了对手的真实身份，也是很大的突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马力宪跑不了。孙猴子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马力宪早晚会落到井下君手里！”
　　井下平十四慌忙站起来，“咔”的一声立正站好，敬了一个九十度的“最敬礼”后感激涕零的说道：“谢冢本长官鼓励！让‘草上飞’马力宪从眼皮底下逃走，是井下毕生之耻辱，有损大日本皇军的赫赫军威！井下定当竭尽所能，抓捕马力宪归案，报答冢本长官仁爱之心。如果再让马力宪逃脱，井下无颜再见冢本长官，切腹以谢天皇陛下就是井下的唯一选择！”
　　见了井下平十四满脸惶恐的样子，冢本敬壱郎心中感觉很舒服，他和蔼的摆了摆手，示意井下平十四坐下，说道：“井下君请坐！三国中的曹操曹孟德讲得好‘非郃之罪，胜负乃兵家常事耳！’马力宪侥幸逃脱，井下君并无过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不过……”
　　冢本敬壱郎眼镜后面的小眼睛中精光一闪而逝，吓得井下平十四浑身一激灵。冢本敬壱郎接着说道：“我的学兄兼导师土吠原仙尔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就是‘你不要相信任何巧合，只有不相信偶然，才会发现漏洞，才能找到埋在身边的炸弹。’马力宪虽然出现在包子铺，可是那三个乞丐在马力宪回来之际出现在包子铺，过于巧合了。也许宪兵队抓捕马力宪的计划已经泄密，那个年老的乞丐就是去包子铺通风报信的。只不过事发仓促，二人接踵而至而已。那个包子铺的老板叫什么‘卢二蛋’的能够提供的线索有限，那个年老女乞丐身上的疑点却是很多。请井下君休辞辛劳，派出得力部下搜寻年老女乞丐，找到后严密监视！”
　　冢本敬壱郎的话把井下平十四吓出了一身冷汗，连称“哈伊”之后回去安排了。
　　在卢二蛋包子铺逃脱的并非八路探子，而是军统特工“草上飞”马力宪这件事，对于极好面子的小鬼子来讲，也可以说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在宪兵队内部，只有冢本敬壱郎和井下平十四，以及还在医院躺着的军统叛徒王瑞祥知道，就连翻译官苑少卿也不知道。
　　当时处理“蓝雀”苑少卿同志所报有自己同志遇险这件事，时间紧迫，不可能给“哈拉姆”同志请示上级的时间，“哈拉姆”同志有自行决定的权力。可是，事后必须向组织汇报。这就是组织原则，既有灵活，又有统一。卢二蛋包子铺事件发生之后，“哈拉姆”同志当即向上级组织做了汇报，并询问卢二蛋包子铺中逃脱小鬼子宪兵队抓捕的人是不是自己同志。延安社会部对于“哈拉姆”同志的询问，很快就给予了简短的四个字回复：“查无此人！”
　　“哈拉姆”同志看完延安社会部的复电，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是苑少卿的情报来源出现了问题。可是他又百思不解，苑少卿的情报来源似乎不是日伪反谍机构，并没有恶意。说的好听一点是有点借力救人的意思，说得直白一些，苑少卿和他是被人利用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想借苑少卿的手传出情报，帮助他们的人安全撤出卢二蛋包子铺。只是时间过于仓促，还是让他们的人进入了卢二蛋包子铺，从而爆发了一场枪战。难道，苑少卿的身份暴露了吗？向苑少卿透露情报的人是怎么知道苑少卿身份的呢？这个人会是哪方面的人呢？“哈拉姆”同志猜测极有可能是军统的特工。这个人如此阴险，对苑少卿威胁极大。
　　《孙子兵法·用间篇》中有一段话，原文是：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皆死。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如何才能得到间谍，让间谍为我所用呢？答案是亲密与间，与间谍亲密，给予金钱重赏，情感上亲近拉拢，思想上诱导，全方位的拉拢。但是即使得到了间谍，也不一定能把间谍用好，就好像你有一把好枪，但是你不会用。意思有点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含义。做一桌好菜需要两个要素：好的材料和好的手艺。间谍就是材料，而具备智和仁等条件的将领就有了一门使用间谍的好手艺。
　　《孙子兵法·用间篇》告诉人们，一个间谍被其他谍报组织利用并非没有的可能。相反，是各个谍报组织之间互相利用，互相斗法常用的手段。一般人遇到这件事，一定会怀疑苑少卿的真实身份，就算怀疑他是双面间谍也在情理之中。可“哈拉姆”同志却不这样想，他坚信苑少卿对党最基本的忠诚，是一个信仰坚定的同志，值得信赖。“哈拉姆”同志在第一时间给苑少卿发出了信息，嘱咐他关注情报源的真实意图，行事小心。
　　小鬼子宪兵队在卢二蛋包子铺中和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以及他的同伙爆发了枪战，还让八路探子和他的同伙逃之夭夭了，苑少卿自然听说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同志有惊无险，没有被小鬼子宪兵队抓到，苑少卿打心眼儿里高兴。可是，当苑少卿接到“哈拉姆”同志的信息后，他就像从阳春三月一下子回到了数九寒天，又掉进了冰窟窿中一样，浑身都凉透了。为了保护情报源，隐蔽战线的情工提供这一类情报时，是不会说明情报来源的，除非组织调查必须讲。所以，苑少卿提供给“哈拉姆”同志的情报中没有提及范启万这个人。
　　“哈拉姆”同志的指示让苑少卿的脑子里产生了一系列的问号：难道是范启万已经怀疑他的身份，是在试探他吗？范启万接受了谁的指示试探自己？接受潘景仁指示的可能性不大，难道是冢本敬壱郎，或者是井下平十四？总不会是小鬼子烟台陆军特务机关汉奸安国特务队队长徐睿罄吧！解救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同志这件事，幸亏“哈拉姆”同志处置得十分巧妙，不应该引起小鬼子的怀疑。否则的话，后果不堪想象。关键的问题是，“哈拉姆”同志为什么怀疑范启万，他发现了什么破绽了吗？范启万的真实意图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