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海人尘（34）

34、陡起波澜
魏明宣读完县委关于他和李天成以及于钢的任免文件后，会场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静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魏明感觉到大家对县委决定的突然。他鼻子也有点发酸，本想说得轻松点，可却轻松不起来，说话的语气也似乎有点沉重了。他深情地看了大家一眼说：“同志们，我的工作将很快转移到党校去了，临走时，有几句话给大家说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也随和了一些。“首先我要感谢大家对我工作上的支持和帮助，没有大家的帮助和支持，我魏明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成气候，在这里我谢谢大家了。”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三个躬，等他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会场上沉静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他顾不上擦擦流出来的眼泪，动情的说：“我真诚的谢谢同志们，三年多来，在大家的共同努力和支持下，乡里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这成绩是大家集体智慧的结晶，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接着，他把乡里的工作简单扼要的总结一下，并希望大家能够再接再厉把全乡的工作做好，同时，他还就自己原先设想的辅助贫困家庭共同富裕，帮助失学儿童等问题，以及一些琐碎的事谈了个人的意见，他的话言简意明，不拖泥带水，不但条理清晰而且说得都很到位，在座的听了连连点头。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在这里工作的三年多时间里，处理问题上肯定有许多不当之处，我的脾气也不很好，有时批评的方式方法不注意，伤害了一些同志，我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说着，他站起来又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说：“希望大家不要计较和谅解啊！今后虽然我们不在一起工作了，但相信我们在工作中建立起来的友谊是永存的，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朋友，更别说我还在县里工作，只要大家愿意，欢迎大家到我们党校来玩。”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说：“不过，大家来玩可以，我可是只能清茶一杯招待，呵呵。当然了，今后如果需要什么党的知识方面的材料，或者需要我来给大家上上党课，我想我还是可以满足大家的，呵呵……！但是我要说明哟，拿材料要付钱，请我讲课要付讲课费哟……！”他说完后，大家都哄堂大笑了起来。魏明看大家的情绪开朗了许多，说了声：我就说这么多。
　　他的话音刚落下，整个会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直不平息，大家就这样一直鼓掌。魏明见状忙站起身连连鞠躬致谢。最后他挥了挥手说：“大家欢迎李书记讲话！”他说完后转过脸对李天成示意着，并带头鼓掌。可会场的掌声戛然而止，除了李天成呼应了一下外没有一个人附和。
　　这突然出现的情况别说魏明觉得很突兀，李天成更是料想不到。
　　李天成今天很兴奋，这种兴奋从前两天就开始了。得知县里已经决定他做党委书记后，他整个身心被幸福所笼罩。但他却没来由的生发出一些惶恐和不安。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梦寐以求的职务到手后，竟然会生发出这种情绪？
　　他为今天的就职演说准备了好几张纸，可看到大家对魏明工作调整的那种情绪让他不寒而栗。那掌声、那表情，以及刚才没人响应鼓掌欢迎他讲话的情形，都让他感到大家对魏明调动和他当党委书记的不满。这些不满他倒不在乎，已是不争的事实了，谁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但这种潜在的情绪却让他感到害怕。毕竟将来是要靠这些人来支持，如果搞得成孤家寡人，如何称霸乡里？
　　李天成犹豫着还是张了嘴。他干咳了一声说：“刚才大家都听魏书记传达了县委的文件，按理说工作变动也很正常，但说心里话，把魏书记调走我和大家一样也舍不得，尽管我们很遗憾，但也应该为魏书记高兴，因为，党校是一个很重要的单位，魏书记到那里更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做好党的政治宣传工作和培养党的干部的工作。”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想看看底下的反应再说。他原以为自己的话可以多少改变一下刚才那种冷场和尴尬，并期待热烈的掌声，然而，却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那种赞赏表情，整个会场依然是一片冷漠，这难免让他有点失望。可他还是要说下去，毕竟这是他成为第一把手的开端，他不能没有一个好的开端。为了掩盖内心里的那种失望，他喝了口水后又说：“上级安排我做党委书记很突然，可以说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话音刚落，会场出现了骚动。
　　“天成，不，李…李书记，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突然出现的话音，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李天成万万没有想到是施小宝在说。还没反应过来，施小宝又说：“李书记啊，别说那些高调好吗？什么思想准备没有，你不是为这个忙乎了很久吗？”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响起一阵哄笑。
　　李天成的脑袋‘嗡’得一下大了。他想到会上可能会有人对县里的安排说点什么，可却没想到施小宝第一个跳出来。
　　几十个人在那里议论着，声音响成了一片。李天成心里一着急，站起身把桌子一拍，大声地说：“安静一点。”声音很高但底下依然故我的议论着。仿佛是示威，抑或是抗议。
　　魏明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没想到大家对李天成的成见会如此之深，并用这种蔑视的方式来抗议。尤其他感到惊讶地是施小宝竟然跳出来公开和李天成唱反调。依他对施小宝的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按说施小宝应该感激李天成才对，可今天他怎么会这样对待李天成呢？看着会场越来越乱，李天成显然已经压不住阵脚了。他思忖了一下，觉得不应该让这样混乱的局面继续下去，于是，他站了起来。
　　魏明一站起来，会场马上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看大家都如此尊重他，十分欣慰和感动，这不单是他在群众中有威严和威信，更是一种尊重。此时此刻，如果他让大家不要议论去听李天成讲话，大家肯定会听他的话。可他这样说从另外一个角度，无疑是给李天成难堪。所以，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施小宝又说：“魏书记，我施小宝问你一句话，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调到党校去吗？”
　　他的问话不但魏明感到很难回答，在场的人也很诧异。魏明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时间整个会场出现了令人费解的安静。
　　李天成看着施小宝，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问话。
　　“魏书记，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为什么调到党校去吗？”
　　“这个问题我们下来探讨好吗？大家还是听李书记讲话，希望大家要支持李书记，把我们乡里的工作搞好。”
　　魏明说完赶紧坐了下来，这种时候，他不能对这个敏感的问题作出任何解释。李天成见状，抓住这个短暂的安静马上说：“别的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努力工作，在年底这段日子里把工作搞好，争取在完成全年任务的基础上多超额一点，为明年的工作打好基础。好了，我的话完了。”李天成看这个形势，不敢按着准备的讲话稿讲了，在大家还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站起来说：“散会，今晚都在乡政府吃饭，欢送魏书记。”
　　下面的人都站起来，涌到主席台旁边围着魏明。尤其是那些厂长们，一个个很不开心的样子。魏明看着大家那些殷切的目光和对他的那份热情，感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时，施小宝从后面挤进来，又问他：“魏书记，你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调走吗？”
　　魏明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是个党员又是基层的干部，县委决定我调走，我应该无条件服从，要说为什么，这个嘛……，不应该问我哟，如果你真的要知道，可以去问问许书记，只有他最清楚我为什么调走啊！”魏明说完后微笑了一下，他怕自己的话刺激了施小宝，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宝啊，干部调动是很正常的，我们这些当干部的谁都不可能在一个单位待一辈子，说句实话，我对为什么调动想的倒不多，我想的是我和你们相处了三年多，猛地离开大家，感情上多少有点难以接受，我说过了，如果今后大家还认我魏明这个朋友，欢迎大家到家里来玩。”见施小宝还要说什么，他的手上使了点劲，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施小宝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低声对魏明说：“魏书记，找机会我们聊聊好吗？”见魏明点点头，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很多人说：“当然了，到县城先到你家去。”
　　“是啊，你家就是我们歇脚的地方啊！”
　　“对，我们到县城就去看你。”
　　“……”
　　“……”
　　“……”
　　大家乱哄哄地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魏明发现不远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这是田恬在那里独自的注视着他。那眼神里有了更多的哀怨和迷茫。他的心里为之一惊。这双明亮的眼睛，其实不应该流露出这样的神色，而应该充满欢快和愉悦，可是此时……。他连忙转过目光，对那些围着他说话的人说：“好了，大家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我尿憋得不行了，你们能不能让我去轻松一下啊？”
　　“哈哈……！”
　　“哈哈……！”
　　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哄笑，这个说：不行，不能去。那个说：我也憋得小肚子疼呢，我都不怕憋烂尿泡子你还怕什么呢？还有人说：还是让魏书记方便一下去，不然尿泡子憋坏了，人不就废了吗？哈哈……，哈哈……。
　　此时，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李天成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看到那些人围着魏明转他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虽说魏明人被调走了，可却阴魂不散啊！他猛地觉得身上寒丝丝的。今天会上的情况是他始料不及的，满以为当上了党委书记后，大家都会围着他转，可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