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又开始作妖

　　林若兰以为她这个妈终于醒悟了，终于可以全身心的为这个家了。当然，她是不指望什么了，毕竟这么多年攒够了失望，让她更没指望过什么。起码，弟弟成家家里能全力以赴地支持了，父亲也不会为这些事积郁成疾了。
　　开始时并不如她想的这样发展，表妹开学那天，他的舅舅王虎又去了王丽家。崔哲正在家里看电视，看着王虎进了院，他就开始穿衣服往外走，两个人在里屋门口碰头了。
　　崔哲看着这姐弟俩，实在是无语了。他知道王虎来他家肯定没什么好事，眼不见心不烦，你姐弟俩自己处理吧，他不想听，更不想参与，虽然快六十岁了，离婚的心思越来越重了。
　　“姐夫，怎么我来了你就走了？”王虎也知道姐姐姐夫闹离婚，所以很不客气地说道。
　　“你来又不是找我的，有我没我你不也是该干啥干啥吗？”崔哲说着也没理王虎，出了外屋就走了。
　　“你来干什么？来看看我死了没有？”王虎拉着脸进来就坐在沙发上，虎性虎性地看着王丽。王丽原本是躺着的，坐起来很不客气地说道。
　　“看我姐说的！”王虎来了就有事，情绪稍加平息了一会儿说道，“我咋能看着你死呢？咱爹娘没了不就剩咱姐弟俩最亲了吗，我是看看你病好了你没有。”
　　“那还咋？病没好你还能送我去医院看看？住院几天你也没去看我，这会儿来说风凉话了！”王丽说着靠在被垛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哪有啊，我不是正有事吗？那几天正有一个朋友给我找一个烧锅炉的活，我不想着刚去上班，怕人家看不上，就没敢请假，想着干些时给孩子挣点学费。”王虎的谎话说来就来，这几天他整天的泡在麻将桌上，哪有时间去看住院的姐姐。
　　“那你不好好烧锅炉来我这里干啥？！”王丽一听弟弟终于找活干了，心情舒缓了许多。
　　“人家嫌我干活不熟练，又把我辞退了！”王虎还挺会给自己打圆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年也过了，各个地方都招人，东方不亮西方亮，你再换个工作不就得了！”王丽一听他被人家辞退了，又有点开始担心了。
　　“哪有那么趁手的活。我找了，不是嫌我年龄大，就是嫌我没文化，你说我该怎么办？”王虎故作委屈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就这样混下去呀？爹娘走了，你就应该撑起这个家，不是有事就找我。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让孩子们怎看你？”王丽有些心疼弟弟，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狠狠地说道。
　　“是你答应爹娘管我的，你得负责！反正闺女上学还没交学费，你就得给我拿钱，要不我的日子是没法过了！”王虎转而无赖地说道。
　　“好，我管你！我给你娶过媳妇，我把自己的房子也给了你。你都四十多岁了还让我管你！管了你，还得管你的孩子？你回去和你媳妇商量，崔哲要和我离婚，我只能住你家，我每个月三千四百块钱的退休金，卡也被振国拿走了。我可以要回来，你当时也答应爹妈以后养我的老，那我就住你家，每个月我出三千，四百块我自己留着零花，你必须给我腾出一间卧室住，这样我就管你！”王丽也是没办法了，她这个兄弟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赖也赖定她了，“你们一天管我三顿饭，我老五十多岁了，啥也做不了了，让你媳妇伺候我。”
　　“给你腾一间卧室，孩子怎么办？”王虎急忙说道。
　　“我管不了，你的孩子，你是他爹，办法你自己想！”王丽定了定又说到，“还有，我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媳妇对我不好，我就立即上法院告你，要回我的房子我自己住！”
　　“我决定不了，你先给我点钱，我让孩子把学费交了！”王虎没辙了，又耍起了无赖。
　　“我都和你说了，我的工资卡不在我手里，在振国手里，或者是在崔哲手里。你不给我房子，他们不给我工资卡，住院借得钱我还没着落呢！”王丽无奈地看着弟弟，不管不顾，就要钱，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我的日子也没法过了，我看你等死了以后怎么向爹娘交代！”王虎说着，很生气地摔门走了。
　　看着弟弟耷拉着脑袋里开了，王丽心里五味杂陈，心里真的不好过。虽然工资卡还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儿子那么大了，如果再不成家以后还会回这个家吗？崔哲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离婚，只是顾忌儿子没成家，没和她来硬的；如果崔哲执意要离婚或者让她离开这个家，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就在这时，塔娜进来了，也就是林若兰的前婆婆，巴特尔的奶奶，这个女人今天是憋了一肚子的坏来的。
　　“过年这几天一直没见你，你又去哪里潇洒去了！”看见王丽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塔娜故作轻松地问道。
　　“哎！”憋了好几天的王丽叹了一口气，就把大年初一发生的事情，和她这几天住医院的事情，以及王虎又来找她要钱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说道伤心处还挤出几滴眼泪。
　　王丽一直管着王虎一家的吃喝拉撒，这在供销系统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人们背后都在笑话崔哲是土老帽、窝囊废，自己家的孩子不养，还得替小舅子家养孩子。
　　“反正你也不管他了，你还叹什么气？”塔娜在套王丽的话。
　　“嘴说是不管了，可王虎家孩子总算是考上了大学，再因为交不起学费上不去学该怎么办？孩子也是要面子的。”王丽无奈地说道。
　　“眼下有一个办法！”塔娜压低声音说道，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好像还有谁偷听一样，“刘俊是铁定看上林秋萍了，今天打电话又说愿意出六千块钱的彩礼，这比娶一个大姑娘身价都高了。秋萍不是说你想要那三千块钱吗？你把那三千块钱给了林秋萍，还剩三千块钱你给了王虎家孩子交学费，这样就人不知鬼不觉了。”
　　“迟早也会知道的！”王丽想了想说道。
　　“那还得说迟与早呢！等她和刘俊结了婚，知道了又能咋地？”塔娜说话声音又高了，“她还能圪蹴了你头上撒尿不成！”
　　“好！”王丽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就是担心我孙子，林秋萍就做早点，一个寒假没收入，孩子上不起学我也丢不起这个人。跟了刘俊，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孩子还能继续上学，这该是多好的事！”塔娜好像真的在盘算着林若兰的日子，很兴奋地说道。
　　“就是，嫁谁不是嫁！年龄大了会疼人，都是别人穿过的鞋，拽什么拽！”王丽说着就下了床，穿上鞋，穿上衣服，和塔娜走了出去。
　　崔哲不愿看王虎那张脸，原本就是乞丐一般来要钱，每次都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是他的儿子一样，真是个好儿子！
　　崔哲和王丽结婚那年，王虎只有十一岁。王丽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王丽的妹妹比她嫁的早，在王丽和崔哲订婚不久，王丽的妹妹王花就嫁到了外地，也一直很少回来。王虎基本上就是崔哲和王丽养活大的，当然王继发那时候还是管着儿子的上学费用。
　　王虎小学毕业那年，他的母亲久病卧床，治疗不好去世了。又隔了两年，王虎的父亲王继发因为喝酒导致酒精中毒，在一个寒冬的夜晚喝酒回家，可能是躺在床上想吐吐不出来呛死了，反正等他们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嘴角都是呕吐物。那年，王虎十五岁。
　　之后，王丽把王虎接进自己家里，那时王继发他们住的是单位的职工宿舍，房屋归集体所有。王继发死了，单位又把房子收回去了。
　　又过了两年，他们单位开始分房子，其实也是卖房子。单位的房子，低阶卖给内部职工。崔哲结婚的时候是他父母筹钱给他在市里买了一处院子，三间大房两间小房，那时候便宜，花了八千多。这次分房，统一的两间大房两间小房，收费两千元。崔哲和王丽的房子在供销社并没有登记在册，所以根据王丽的工龄也有一个指标，他们花了两千块钱买下了那处院子。
　　崔哲本来是想着买了房子等林若兰有机会来市里给了林若兰，毕竟他们欠林若兰太多了。可是，等到王虎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他嫌姐姐家太挤，就去住了王丽的那处房子，后来娶妻生子等一系列都在那处房子里进行的。虽然登记的是王丽的名字，却已经成了王虎的私产。
　　王丽把王虎养大，给王虎成了家，崔哲以为总算是交代了，没想到真是应了老家人的说的一句话，耗子拉木掀，大头在后呢。王虎成家才算是真正的开始，王丽从管一个人变成管一家人。
　　王虎媳妇郭秀花怀孩子，王丽伺候；坐月子，王丽伺候，还是两个月子，全程都是王丽贴人贴钱。王虎彻底成了甩手掌柜，每天无所事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正经工作，更没干过活。一直靠着王丽的工资过着日子。
　　没几年，王虎家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崔哲不敢往下想了，天气渐渐暖和了，他的身上寒意却更浓了。没有风，他却身不由己的来到了林若兰的店铺门口。好多次了，他都是不由自主的走到这里，却没有勇气进去。
　　这里有他的女儿，他的儿子，他的外孙，他最亲的人就在这间屋子里。崔哲终于鼓足了勇气，哪怕看到的是冷脸，哪怕这屋子里的人都嫌弃他，他还是想进去看一眼，哪怕就是一眼。
　　“是姥爷来了！”巴特尔最先看到进屋的崔哲，他背着书包躲在妈妈的背后。虽然姥爷从来没有打过他，或者骂过他，可是很多在他和妈妈最无助的场合都有这个姥爷。
　　“走吧，上学去！”林若兰只是看了父亲一眼，没说什么，牵着巴特尔得手往外走。她不愿意看到父亲，以前还好，没有爱，也没有恨，直到后来他们两口子回到老家故意说她的闲话把奶奶气死，林若兰就再也不愿和父亲多说一句话了。想起奶奶的叮嘱，她不赶他走，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爸，你怎么来了？”崔振国正在看书，看见父亲进来，他站了起来，直到姐姐带着孩子出去，他问道。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你也好几天没回家了！”崔振国自从把母亲从医院接出来送回家就没再回去。一方面是他不想回去，另一方面他也有点私心，他想让爸爸妈妈单独在一起能把话说开了，毕竟父母真的离了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去各自面对他们。
　　崔哲看到儿子手里拿的不是闲书，是一本关于建筑方面的专业书籍：“你看这些书干什么？要改行了？”他有时候真的怕养外甥像舅舅，崔振国也会像王虎一样吊儿郎当过一辈子。
　　“嗯！”崔振国回答了一声，就去给父亲到了一碗水，“乔大哥他们要做拆迁项目，姐姐不想让我干厨师，说是没出息，她和乔大哥他们商量让我组建一个施工队跟着他们干，算是正经营干，也能多挣点钱。”崔振国说着又拿起了书，“我什么都不懂，顾大哥就买了一些书给我们看，我先看看这些入门的东西。”
　　“哦，也好，有个人带着你干，应该能行！”崔哲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论怎么样，女儿没有放弃她的弟弟，这很好。“你姐还在生爸爸的气？”
　　“可能吧，她总说奶奶的去世是妈妈回去乱说造成的。不过姐姐也时常想着你们呢，元宵节不是也给你们包饺子拿回去了吗？”崔振国看到父亲一脸颓废有点心疼，尽量顺着他的心说话。
　　“哎，爸爸没想到你妈回去会乱说，更没想到你奶奶那么快就离开了我们，爸爸也后悔了！”崔哲说着眼里蓄满了泪水。
　　林若兰送巴特尔到学校就回来了，进了屋她没说什么，又来到厨房里面收拾。
　　“有时间多回家看看，爸爸……”崔哲的话还没有说完，王丽和塔娜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