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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永远在路上

作品名称:远方的囚徒      作者:韩潇墨      发布时间:2025-09-11 18:41:57      字数:4476

  叶晓晨启动电脑,打开电子邮箱,果然,他看到了好多封未读邮件,其中有一封正是梦独发给他的。他的手微微颤抖,双击过后,梦独的邮件内容显示出来:
  
  晓晨:
  当你读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上了。至于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它没有终点。
  你一定十分不解,“重新成为梦独”的心愿两年多前已经变成现实,在故乡的被污名化也多少得到洗白,在栾糟县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还算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非走不可?大约,你会以为是由于我跟叶晓露的关系。我想告诉你的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不是原因的全部。的确,我不想搅扰叶晓露现在那种几乎可以称得上美满的生活;的确,自从真正的叶晓南出现之后,叶晓露心中的最后一块壁垒就被拆除了,她跟我的关系就可以名正言顺了,一丝一毫不伤及任何风化,更无乱伦之嫌。
  谢谢你一直把我当成哥哥,谢谢你们一家人在认可我之后一直把我当成了家中的一分子。家里的大人们都看得出来,真叶晓南的出现和假叶晓南的存在,使得叶晓露与常磊磊的夫妻关系有了裂隙,倘若假叶晓南“执迷不悟”,不仅会把家里的尴尬气氛推向高峰,还必会使叶晓露迈出危险的一步,兴许会酿出我们谁也无法料想到的悲剧。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对于我来说,抽身退出是最明智的选择。看到这里,大约你要说我是爱情上的懦夫了吧?不,这一点我是不承认的。你是知道的,我曾跟一个名叫苟怀蕉的女人有过这世上差不多最荒唐的婚约,为了砸碎捆绑着我的婚约的锁链,我宁肯抛弃世人眼里所谓的辉煌前程,宁肯身败名裂,宁肯身背世人给我的无数骂名,宁肯忍受多少人的误解和诅咒……宁肯什么都失去,只要我还能够放飞我的自由的灵魂,别的就都算不了什么。但是在跟叶晓露的关系上就不一样了,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才有足够的理由保护她,使她最大限度地免遭伤害,我不能让她成为世人眼里的对丈夫不忠的红杏出墙的女人,不能让她成为他人眼里的不守名节的荡妇,不能让世人的谩骂、口水和唾弃全都向她袭来,我没有理由为了所谓爱情而让她为我做出太多太多的牺牲……命若琴弦,如果哪一天她承受不住那些重压琴弦断裂,我就是再多的忏悔,再多的内疚,再多的愧怍,也无济于事;还有,即便她的琴弦不致断裂,但那些世俗的流言会不会让她变糟?我可以忍受她一点点地变老,但我不能忍受她一点点地变糟,尤其是让我一日日一夜夜亲眼看着她变糟,亲身感受着她变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我之间的感情依然是那样纯洁,她现在依然是那样纯洁、晶莹剔透,如此,不是很好吗?我们谁也没有权利让她变糟。
  何况,这并不是我再度启程,走上漫漫长途的最主要原因,更不是唯一原因。
  不管是巧合也罢,意外也罢,当我出生的时候,就伴随着一颗流星的灿烂陨落,而人们却没有发现半点儿陨石。家乡的人们都把我当成脱离正常轨道、给人间带来毒中之毒的扫帚星降世,把我当成异乎众人的独特而怪异的存在。既然如此,我相信我并没有降落,我的命运就是继续滑行继续奔走,无论是在梦家湾在吕蒙县还是在昌州在栾糟县,那些地方都不过是我的所经之处,我一直在继续前行着。
  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打我记事儿、懂事儿的时候起,我就喜欢“在路上”的感觉,渴望“在路上”的感觉,追求“在路上”的感觉,正因为我在路上奔跑得太久太久,所以才屡屡受伤,所以才老伤之上再添新伤,以致伤疤叠加,哪怕在某一个人生的驿站稍作停留,也是为了再一次出发上路。
  有多少人,有无数的人,曾经跟我一样,放胆离开了囚住自己的窝,开始了人生的自由之旅,但是在他们感觉到辛苦、劳累及风险之后,便自作聪明适时地停住脚步,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新的、也许并不比原来更好的囚住他们的窝,他们在那个新的窝里,更彻底地重又失去自我,却误以为实现了人生的理想,误以为找到了人生的最终归宿,误以为停泊在了最美妙的港湾,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寻找到的是深渊,是陷阱。于是,他们便在那归宿和港湾之中,身不由己一点点地沉沦下去……
  少年时斗胆上路,放飞自我,有很多人有着狭隘的明确目标,但也有不少人像我一样,目标却有些茫然,不够具体,似乎只是为了追求“在路上”的感觉。在很长的一个时期里,我的目标都是有些茫然的,如同茫茫黑夜漫游。后来,你知道的,我有了目标,但是目标竟是那么讽刺,那么可笑,那么可悲,竟然是要力争回到曾经囚住我的地方进行一场淋浴,竟然是为了得到那里的阳光照耀,我以为只要实现了那个目标,不仅可以洗刷被他人强行涂抹在我身上的泥污,还能就此洗刷掉许多与我有着类似经历的男人们身上的泥污。然而我错了,我连自己身上的泥污都洗刷不净,又谈何去一并洗刷众多男人们身上的泥污呢?
  晓晨,你并不知道,当然这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其实,近些年,我在网络上结识了许多一直“在路上”的男人,他们明明经常回望故乡,可是却再未踏足故乡;他们明明可以为自己建造新的安乐之窝,可是却一次次选择了继续前行。他们究竟曾经历了什么?他们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究竟有着何样的心路历程?
  此番,我再度出发,毅然上路,在路上,我会走近他们中的一些人,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去倾听他们的心声,继而以合适的方式将他们的心声呐喊出来,让更多更多的人听见。
  晓晨,接下来,我要对你说一点儿俗事,就是关于我们的推拿店及住房等等的物产。我想,现在,你可能终于意识到了,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栾糟县永远驻留下去,所以,无论是在我还没有合法的身份的情况下,还是在我有了两个合法的身份的情况下,我都坚决拒绝你的提议,将推拿店的法人代表加上我的名字,以及将其中的一套房产过户到我的名下。我想告诉你的是,它们全都属于你,它们本来就是你的,无论是开店还是买房,如果没有你,那一切都只会变成“空”。还有,那些书籍,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翻阅,读一读,它们能够提高你对人生对世界的认知水平;至于我无法带走的衣物,你看着处理吧。
  晓晨,当我给你写着这封告别信的时候,我们相见相识时的情景一遍遍地回映在我的眼前,当时,你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我从未见过,可却似曾相识。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你的那张脸能让我想起我在奔跑路上遇到的许多人的面容,我也更加意识到,虽然我的名字叫“梦独”,但其实我并不孤独,我在独自奔跑前进的路上,总是会遇到无私地给我爱给我情的人,我也因此才磕磕绊绊地奔跑到今天并且还在奔跑下去,而不至于在某个时刻窒闷而死或者倒毙在路上。我打心眼儿里感谢那些与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却给了我关怀、给了我友谊、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我要特别感谢你,我的好弟弟,叶晓晨,谢谢你陪我奔跑了那么久,谢谢你在我奔跑的路上给了我那么多的助力,谢谢你在我举棋不定之时总能让我的意志再一次地坚定下来,我能够变身为叶晓南,又从叶晓南变身为梦独,都离不开你的不计代价的付出。也许,很多人会对我为什么要执意变回为梦独而困惑不解,难道“梦独”就那么好?难道故乡的阳光就那么弥足珍贵?难道异乡的阳光异乡的水土就不养人?当然不是。还记得《刮痧》这部电影吗?主人公涉嫌违反了异国他乡法律,却逃回了故国,但他的老父亲却力劝他重返异国他乡去力证清白,并且告诉他,倘不如此,他哪怕生活是平安无虞的,但也是个被通缉的罪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况,我所面对的并不仅仅是被“通缉”,还有人们骨子里千百年来陈旧观念上对我的冤屈判决,我既不可以自投罗网或者盲目以卵击石,但也不可一直逃避下去,而是要在自己变得强大之时去勇敢面对。
  如今,我再一次地上路了。晓晨,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跟你辞行,可能我就走不了了,而让你陪我继续行走,那是我决不愿再做的事情。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作为你的好哥哥,作为你的最真挚的好友,我更愿意看到你与家人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再见吧,晓晨;再见吧,我的好弟弟。我有一种预感,依你我的个性,未来的路上,我们还会相遇,只不过,不知会以何种方式重逢!
  紧紧地握手!
  
  梦独
  ****年*月**日于栾糟
  
  读毕梦独留给他的信件,叶晓晨仍然呆呆地眼盯电脑屏幕,眼睛半晌眨动一下,半晌眨动一下,好半天,坐着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发生变化,像是精神上突然受到重创。
  是的,重创。对于叶晓晨而言,梦独的突然远去,就是一记精神上的重创。他如梦方醒般地明白过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信赖的伙伴,最亲密的兄弟,突然之间离他远去了,也许,真的如信中所言,他再也难以见到梦独了;即便“未来的路上,我们还会相遇”,却不知今昔何年?
  叶晓晨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失掉了一半似的,疼痛,难受,失落……
  叶晓晨想起来了,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只是由于近段时间以来一直沉醉在自己的小幸福里,从而使得自己的心变得有些迟钝了。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地敏感到梦独的心理变化,为什么没有及时地敏感到梦独有意无意对他做出的种种暗示?如今,他走了,行走在无名的道路上,形影飘渺,行迹不定,没有终点,更没有归途……他,他能到哪里去寻找他?
  叶晓晨的双眼模糊了,一层泪花儿蒙上了他的眼睑。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行走在路上的梦独:为什么要走?非走不可吗?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想着想着,他的心里生出一点儿友好的埋怨:你把物质的东西,什么房子啊,店铺啊,股份啊等等,全留给了我,原来多年前就有了预谋啊,我却无法推脱;可是,我却没有任何机会送你上路,哪怕与你共饮一杯壮行的烈酒也好啊!
  但很快,叶晓晨摆了摆手:不,不,他是对的,如果我知道他要离去,我一定会想千方设百计地拦住他,那时候也许我们的关系反倒是会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灰尘。
  叶晓晨明白,想寻找到梦独,只剩下最后一招,那就是:报警。如今是大数据时代,即便梦独改了手机号甚至不再使用手机,但他的信息在他所生活过的地方留下了千千万万。但他马上摇了摇头,这是最最不能采取的一个举措,既然是好友,是伙伴,是兄弟,自己就没有权力打扰梦独的独自上路,没有权力把梦独推到某种风口浪尖上,那样,才是真正的对不住梦独。
  何况,即使真的报警,警方也未必能够查找得到梦独。世界那么大,到处都有监控盲区,否则,怎么每天都会有那么多的失踪人口最后不知所终?
  叶晓晨的心绪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他回到烟霞村父母那里,刚好,叶晓露、常磊磊都在那里。
  看见叶晓晨脸上神色黯然,叶维川与老伴儿一起问:“怎么啦?”
  叶晓晨尽量控制着情感,让声音显得淡然一些:“梦独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叶晓露问。
  “走了,到哪里去了?”叶维川问。
  “我也不知道。”叶晓晨说,“反正,是离开栾糟县了,离得很远很远,去天涯海角了。”
  一家人一时无语,叶维川和老伴儿长吁短叹。
  半晌过后,叶维川说:“唉,梦独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归好孩子,但他的心性儿呀,跟外表不太一样,他的心哪,真的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叶维川的老伴儿说:“兴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在咱们这个地方待上一辈子。”
  “没事儿,我会找到他的,”叶晓晨说,“只不过,兴许是在五年之后,或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
  司灵蕊听岔了叶晓晨的话中之意,急问:“怎么,你要出去找梦独,把我跟孩子丢下不管?”
  叶晓晨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放心吧,我不会离家出走的,但我会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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