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他是孙丽丽的丈夫（3）

　　公主庙小公园里离台阶最近的就是那座十三截的明公主塔。传说明公主的肉身就葬在塔里，来明公主庙的人，只要双手合十口诵绕塔咒绕塔三圈，然后把自己要求的事告诉公主塔，公主塔有求必应。所以来逛明公主庙的人，上了台阶必先绕塔，绕完塔才去公主庙拜谒公主塑像。
　　沙万里虽然是个警察，念中学的时候，也曾经和舅舅及几个要好的同学来过明公主庙小公园绕过塔。平时凑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没有一分钟老实气儿的半大小子，绕公主塔时各个表情严肃，双手合十，嘴里默默诵着绕塔咒：
　　右绕公主塔
　　当普众生
　　所行无逆
　　成一切智
　　南无三满多
　　莫陀南
　　唵，杜波杜波
　　娑婆河
　　“绕公主塔不？”赵园长指指公主塔和缕缕行行绕塔的游人，问沙万里。
　　“真想和舅舅一块儿绕塔，再感受一次青葱少年时的美好时光。”沙万里说，“穿着这身警服去念咒绕塔，明天就得上热搜。免了吧，公主庙也不进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给你看看这两张照片，了解一下白冰和韩白云的情况。再看看你们公园的近邻熊海龙的家。上次看完以后，我总觉得得他那个家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对了，你就没听说过韩白云和白冰要结婚的事？”
　　“你给我看了这张照片我才知道，但是我也不敢完全相信。你没看见过白冰，面庞英俊，身材高大魁梧，道地的帅哥。辞职时四十好几了，可是也就像三十多岁的。虽然岁数比韩白云得大十几岁，但是韩白云傻呀，一个帅气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找个傻子呢？”
　　“韩白云负责你们公园什么地段的卫生呀？”
　　“就明公主庙小公园里呀！”
　　“你们公园的清洁工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呀？”
　　“我们公园分早班和晚班。早班从四点到十二点，晚班从十二点到八点，上早班和上晚班的一星期倒换一次。”
　　“和韩白云倒换的是谁呢？”
　　“一个叫李爽的老清洁工。韩白云愿意上早班，那位老清洁工愿意上晚班，两人各得其所，就不用倒班了。”
　　“明公主庙小公园早晨什么时候开门售票呢？”
　　“早晨七点半，晚上六点停止售票。”
　　“就是说，从早晨四点到七点半之间，明公主庙小公园里就她和白冰两个人？”
　　“没错。”
　　“四点钟到七点半钟，这个寂静无人的小公园里，一对孤男寡女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特别是傻丫头，我听说她是个花痴，见着人就托人家介绍对象，还托过我给她介绍对象呢！我说不管，韩白云就说是不是我想跟她搞对象，所以才不给她介绍别人呀？既然如此，他肯定也不会放过白冰。当然，也可能是白冰不肯放过她，毕竟白冰岁数大了，又是一个外地打工的，和韩白云结婚有很多实惠，韩白云有工资有住房，结婚十五年以后，按政策他还可以把户口转进北京，后半辈子的生活也就有了保证。”
　　“你说的倒也是。”
　　“其实韩白云不但在白冰的眼里是一块香饽饽，我想她在很多男人眼里都应该是一块香饽饽。她年轻长相也还不错，有工资有住房，最重要的是她傻，好控制。我想起了熊海龙。舅舅不是说熊海龙经常偷摘明公主庙小公园的葫芦湖上的荷叶荷花莲蓬头吗？既然是偷，当然不能在游人如织光天化日之下，肯定是在没有游人的时候，那就是早晨和晚上。熊海龙不是黑车司机，是正式的出租车司机，晚上回来的时间不固定，只有起早偷。傻丫头四点就到公园了，熊海龙起早正好和她有交集。熊海龙虽然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是看上去很年轻，长得又帅，很入花痴韩白云的眼，保不齐两人就有那方面的关系，熊海龙很可能利用韩白云花痴的这个特点，控制了她，不光自己一个人和她保持这种关系，说不定一些其他男人通过熊海龙的介绍，也和韩白云有这种关系。熊海龙当然不可能白白给他们介绍，那些人要给他好处费的。韩白云和白冰搞对象并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白冰长得又那么帅气，要和白冰结婚的韩白云肯定就不愿意再和那些乌七八糟的男人干那种事了。韩白云不愿意干了，自然影响了掌控她的熊海龙的收入，熊海龙很可能就对白冰起了杀心。那张白冰辞职小纸条，很可能是他被杀死以后，熊海龙写的。一个正常人，即便他辞职，也要把工资拿到手再辞职呀！哪儿有第二天发工资，他头一天辞职的呢？除非他犯了罪，正在被警察追捕。”
　　“你的意思是说，白冰不是辞职，是被人杀死后扔进海子里。四月二十九号那天在海子发现的那袋子白骨有可能是白冰的是不？”
　　“我刚才不告诉舅舅了吗，那袋子白骨的DNA鉴定，和白冰的儿子刘小冰的DNA鉴定，是亲父子关系吗？我想明天找韩白云谈谈，看她怎么说。可是因为她傻，我又怕什么也谈不出来，再让韩白云受刺激，引发出点儿意外。”
　　赵园长摇头：“你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说韩白云傻，最主要就是花痴那方面一些，其他方面并不多傻。你要是不介意，我明天陪她去你们刑警队好不好？”
　　“那最好不过了。”
　　“这样吧，你们警察不是八点钟上班吗？我带着韩白云，八点钟准时到。”
　　“八点半吧！我们刑警队每天上班都先开半小时例会，汇报各自正在经办的案子进展，分配新的任务。”沙万里说完，突然“啪”地向赵园长敬个礼，“舅舅园长，发小，你能这么理解和支持警察的工作，我表示感谢。”沙万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刚刚三点多，舅舅再陪着我到那边看看熊海龙的家。上次看得不是那么仔细。”往熊海龙家放梯子的方向走的时候，沙万里似乎又想起什么，问赵园长，“你还对南街派出所的耿所长有印象吗？”
　　“怎么没印象呢？记得韩白云刚搬到南街的时候，我还特意到过南街派出所，向片警和跟耿所长介绍了韩白云的情况，希望他们费心多关照一下我们公园的单身弱智职工韩白云，耿所长非常热情，满口答应。”
　　“今儿上午我因为一个案子去了一趟南街派出所，顺便问了他一些韩白云的情况。听耿所长说，与韩白云住隔壁的一位老大妈反映今年春节以后到四月中旬，韩白云夜里的动静特别大，吵他们老两口都睡不着觉。”
　　“这个老大妈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韩白云一个女孩子能弄出什么动静让她睡不着觉呀？”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懂我说的‘动静’俩字的意思呢，还是故意儿护犊子呢？”
　　“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男女干那种事的动静吗？还说我护犊子，我看这老太太是不怀好意故意儿给韩白云造谣。破鼓烂人捶，墙倒众人推，不就韩白云有点儿弱智吗？她就这么糟蹋人家女孩儿？我看她这么大岁数算是白活了！这话她要是敢跟我说，我当场就让她找出证据来。否则就是诬陷。”
　　“说你脚小你还就站不住了，说你护犊子你就真护上了。听好了人家大妈的话，人家说从春节后到四月中旬，韩白云弄出的动静特别大。你还记得上次也是在这个地方，我和你说赵淑香曾经在春节后，把死者李伟和韩白云往一块儿撮合的事吗？而且李伟后来告诉赵老师，说她介绍俩人认识不久，韩白云就让李伟住到了她家。根据我们法医尸检，李伟应该是四月中旬掉进海子公园淹死的。也就是说，李伟死之前，从春节到四月中旬这段时间，都是在韩白云家和韩白云一起居住的。这和大妈反映的情况不正好吻合吗？”
　　“就算她说得对，就算我护犊子还不行吗？耿所长还跟你说过什么有关韩白云的事了吗？”
　　“当然说了。就在春节至四月中旬这段时间里，大杂院一个卖水果的女人反映，说有一天晚上给每家都送了几个橙子，送到韩白云家的时候，正撞见一个很英俊的青年搂抱着她看电视。那青年告诉送橙子的女人，说他叫李伟，是韩白云的丈夫。你这个公园领导，怎么看待老大妈和送水果的女人反映的韩白云的事呢？不会以为人家都是造谣吧？”
　　赵园长认真想了想：”明白了，这两个人的反映说明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在那个时间段，韩白云和死者李伟已经非法同居了。”赵园长叹一口气，“韩白云的命也太不济了，先后找了俩男人，俩男人都死了。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傻丫头韩白云本来就够可怜的了，老天爷还非让她的两个男人都死了。”赵园长说到这里，忽然使劲儿一拍自己的额头，“我懂了，这根本不关老天爷的事，是那个掌控着韩白云的男人害死了白冰和李伟。目的就是为了永远掌控韩白云。”
　　“亲爱的老舅，你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也不枉大中午的跟我到小公园里走一遭。”
　　“你怀疑是熊海龙杀害了韩白云的前后两任丈夫？”
　　“案子没破之前，我拒绝回答。”
　　俩人说着走着，就来到了熊海龙家放梯子的地方。沙万里指着脚下熊家院儿里那架斜贴着公园墙的梯子，小声对赵园长说：“你看，那木梯子上每个蹬儿都被磨得光光溜溜的，而且中间部分比两边头儿细了许多，显然也是上下梯子磨的。要是只熊海龙一个人每天早晨爬梯子偷摘些荷叶荷花莲蓬头这么简单，梯子蹬儿磨不了这么细，这么光溜。说不定韩白云每天也要爬这张梯子进出熊海龙的家呢！”
　　“她进出他家干什么呢？”赵园长说，像是问熊海龙，又像自言自语。
　　大概看一个半老的男警察和一个半老的男人弯腰冲着底下指指点点感到稀奇，几个游人也凑了过来，弯腰伸长脖子往下看。
　　“走吧，舅舅，这趟北京没白来，真长见识了，原来这里还有为明朝公主修的一座小庙。”沙万里故意儿这么说，拉着赵园长走了。
　　“对了，给韩白云送橙子的女人那天还向耿所长反映一件事，说有一天收夜市回来，半夜了，看见韩白云坐着出租车回来，韩白云骑的那辆自行车半截露在后备箱外面。停下车以后，出租车司机还帮助韩白云把自行车搬进大杂院的门道里。我估计傻丫头半夜坐着熊海龙的出租车回来，自行车还放在车的后备箱里，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赵园长想了想：“据我所知，韩白云自搬到南街以后，她爸爸韩老师就给她买了一辆粉红色的挺高级挺漂亮的自行车。一般情况下，韩白云都是骑着这辆自行车上下班。半夜坐熊海龙的出租车回家，自行车还放在后备箱。说明她中午下班以后就没回家，在熊海龙家待到半夜，熊海龙才把她送回家。自行车当然要拉着，因为韩白云第二天早晨上班还要骑着呢！可是，从中午下班一直到半夜，韩白云在熊海龙家干什么呢？总不能大眼瞪小眼跟那儿干坐着吧？再说，人家熊海龙是出租车司机，还要拉活挣钱呢！”
　　“俩字就概括了韩白云在熊海龙家的营生：卖淫。我琢磨嫖客都是和熊海龙预约过的，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都有严格规定，即便熊海龙不在跟前，但是他可以遥控掌握嫖客与韩白云的情况。那天嫖客比较多，所以韩白云一直干到深夜才收工。”
　　“啊？”赵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熊海龙这么恶劣？组织卖淫是要判刑的，如果你们公安局查明，熊海龙是强迫我园弱智职工韩白云卖淫，依我看够枪毙的罪了。”
　　“舅舅放心，我会尽快查明熊海龙的犯罪事实的。”沙万里说，“今天就到这儿吧，请舅舅务必明天带韩白云来我们刑警队。外甥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