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
　　“老六爷，这么早就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老六爷抬起头，看到是村里的老王头，脸上立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又亲切。
　　“老王啊，你也来啦。来，陪我下一盘。”老六爷热情地招呼着，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老王头笑着走到老槐树下，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蹒跚，但眼神中却透着一种不服输的劲儿。他坐在老六爷对面，说道：“好啊，今天我可要好好跟你较量较量，看看能不能赢你一局。想当年，咱俩一起打鬼子的时候，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可不能丢咯。”
　　老六爷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抖动起来，说道：“行啊，老王，有志气。不过，我这棋艺可也不是吃素的，你可得小心了。说起当年打鬼子，那可真是惊心动魄啊。”
　　两人摆好棋子，开始对弈起来。老六爷下棋在村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大家和他下棋，总是输，没有一个人能够赢他。他的棋风沉稳老辣，每一步都深思熟虑，仿佛能洞察对手的每一步棋路，就像当年在战场上，他能敏锐地察觉到敌人的动向一样。
　　在下棋时，老六爷总是神情专注，眼神紧紧地盯着棋盘，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小小的棋盘。他的手指轻轻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方微微停顿，思考片刻后，才果断地将棋子落下，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老六爷，你这步棋下得可真妙啊。”老王头看着棋盘，皱着眉头说道，那眉头皱得就像两座小山丘。
　　老六爷微微一笑，说道：“老王，这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别这么快就认输啦。还记得当年咱们在战场上，面对鬼子的炮火，也从来没怕过。”
　　老王头不服气地说道：“哼，老六爷，你别得意太早。我这还没使出全力呢，等会儿有你好看的。说起当年，有一次咱们被鬼子追得走投无路，躲进了一个破庙里。那鬼子就在外面叽里呱啦地叫着，还时不时地往庙里扔手榴弹。咱们几个就躲在神像后面，大气都不敢出。那时候，我心里就想，要是能活着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老六爷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说道：“是啊，那次可真是凶险。不过咱们也没怕他们，等鬼子靠近了，咱们就一起冲出去，和他们拼刺刀。那一场仗打下来，咱们虽然也受了伤，但也消灭了不少鬼子。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气氛十分融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然而，老六爷心里明白，村子里能和自己下棋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忙着在城市里打拼，对下棋这种传统活动早已没了兴趣。他们更喜欢那些充满刺激和快节奏的娱乐方式，像下棋这种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品味的活动，在他们眼里已经变得老套和无聊。
　　想到这里，老六爷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他看着棋盘，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曾经，下棋是村子里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每到闲暇时节，大家都会围坐在一起，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村子里。可如今，这样的场景已经很少见了。
　　“老六爷，想啥呢？该你走棋啦。”老王头的声音把老六爷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老六爷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没啥，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儿。老王啊，你说这日子过得咋就这么快呢，一转眼咱们都老咯。”
　　老王头叹了口气说：“是啊，时间不饶人啊。不过咱们也经历过不少大事儿，像当年打鬼子，还有后来村子里的大变化，都够咱们回味一辈子的了。”
　　老六爷突然想起了秀兰，那个曾经和他一起有过美好回忆的姑娘。他缓缓说道：“老王，你还记得秀兰不？”
　　老王头眼睛一亮，说：“咋不记得，那可是咱们村的一朵花啊。当年你俩的事儿，村里谁不知道。”
　　老六爷的眼神变得有些温柔，仿佛又看到了秀兰那美丽的面容，说道：“是啊，那时候我和秀兰感情可好了。有一次，我俩一起去城里办事儿。那时候城里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人。我们正走着，突然一群恶少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那些恶少一个个穿着奇装异服，嘴里叼着烟，眼神里透着一股嚣张跋扈的劲儿。”
　　老王头皱着眉头说：“哎呀，那可危险了。后来咋样了？”
　　老六爷握紧了拳头，说道：“那些恶少看到秀兰长得漂亮，就开始调戏她，说着一些下流的话。我当时就火了，冲上去和他们理论。可他们根本不听，还动手打我。我虽然会点拳脚功夫，但对方人多势众，我一时也有些招架不住。秀兰在一旁吓得直哭，她一边哭一边喊救命。”
　　老王头着急地问：“那最后咋脱身的呢？”
　　老六爷深吸一口气，说：“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警察。那警察看到这一幕，立刻冲过来制止了那些恶少。那些恶少看到警察来了，吓得赶紧跑了。警察问明了情况后，还安慰了我们几句。从那以后，我和秀兰就更加珍惜彼此了。可惜啊……”
　　老王头好奇地问：“可惜啥呀？”
　　老六爷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说：“可惜后来秀兰的家里出了事儿，她爹生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病。她娘为了给她爹治病，就把她嫁给了城里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秀兰死活不同意，可她娘以死相逼，她没办法，只好答应了。结婚那天，我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哭得像个泪人，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老王头叹了口气说：“唉，真是造化弄人啊。不过老六爷，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老六爷点了点头说：“是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时候我还会想起她，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五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老六爷和老王头都沉默了，他们静静地坐在老槐树下，仿佛在感受着这微风的轻抚，也在回味着那些曾经的往事。
　　过了一会儿，老六爷打破了沉默，说：“老王，咱们接着下棋吧。不管咋样，生活还得继续。”
　　老王头笑着说：“对，接着下棋。我就不信今天赢不了你。”
　　两人又重新专注于棋盘上，棋子在棋盘上不停地跳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而那棵老槐树，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他们的友谊，也见证着村子的变迁。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升高，村子里也渐渐热闹起来。但老六爷和老王头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们沉浸在棋局中，沉浸在回忆里。也许，在这小小的棋盘上，他们能找到曾经的自己，能找到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时光。而未来，又会有怎样的故事等待着他们呢？是会有新的棋友加入，还是会继续守着这份孤独与回忆？这一切，都如同这棋局一样，充满了未知和变数……
　　“老六爷，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老王头看到老六爷有些走神，眼神呆呆地望着棋盘，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便关切地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老六爷回过神来，轻轻晃了晃脑袋，笑了笑说道：“没事，老王。就是有点感慨，现在村子里下棋的人越来越少了。想当年，咱们这村子里，一到闲暇时候，那老槐树下、村口石凳旁，到处都是下棋的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喊杀声、议论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呐。”
　　老王头叹了口气，也跟着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忙着赚钱，一个个脚步匆匆，哪有时间下棋啊。他们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在城市里立足，怎么赚更多的钱。咱们这些老骨头，也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咱们一起下棋的日子，可真让人怀念。”
　　老六爷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和执着，说道：“是啊，不过这棋我还是得下。这棋盘就像是我的人生，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和机遇。你看这棋子，黑的白的，就像生活中的是非对错。虽然现在下棋的人少了，但我还是要坚守着这份传统，不能让它在我们这一代失传了。当年咱们还一起组织过象棋比赛呢，那场面，至今都历历在目。”
　　老王头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可不是嘛！那次比赛，村里老老少少都来了，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咱们在村子的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的台子，摆上棋盘，周围围满了人。大家都摩拳擦掌，想要在比赛中一展身手。”
　　老六爷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接着说道：“那场比赛，来了不少高手。有隔壁村的老张，他下棋那叫一个诡计多端，常常出其不意；还有咱们村的小李，虽然年轻，但棋艺进步飞快，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老王头笑着拍了拍大腿，说道：“对对，就是那个姑娘！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裙子，长发飘飘，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一开始，大家都没把她当回事，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能下出什么好棋。可没想到，她一上棋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犀利，落子果断，把那些男选手一个个都打得落花流水。”
　　老六爷皱了皱眉头，回忆道：“我当时心里也有点不服气，觉得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厉害。等她打败了前面的选手后，我就主动站了出来，要和她下一盘。我心里想着，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咱们男选手的厉害。”
　　老王头哈哈大笑着，指着老六爷说：“你呀，就是太好胜。不过那姑娘确实厉害，你和她下棋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
　　六
　　老六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是啊，那姑娘的棋艺真的很高超。她下棋不按常理出牌，常常让我捉摸不透。一开始，我还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可没过多久，就被她逼入了绝境。我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才勉强和她打了个平手。可她却不依不饶，非要和我再下一盘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老六爷和老王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进了人群。原来是秀兰，老六爷的心上人。秀兰看到老六爷和那个漂亮姑娘对弈，眼神中闪过一丝醋意。她快步走到棋摊前，大声说道：“六子，你跟这姑娘下什么棋啊，跟我回家！”
　　老六爷正全神贯注地想着棋局，被秀兰这么一打断，心里有些烦躁，便说道：“秀兰，你别闹，我正下棋呢。”
　　秀兰一听，心里的醋意更浓了，她觉得老六爷为了一个陌生姑娘忽略了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气之下，伸手就把棋摊给掀翻了，棋子散落一地，噼里啪啦地响着。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老六爷看到这一幕，又气又急，他涨红了脸，对着秀兰说道：“秀兰，你这是干什么！这棋摊是大家的心血，你怎么能说掀就掀呢！”
　　秀兰听到老六爷的责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委屈地说道：“六子，你为了这个姑娘凶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老六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他赶紧走上前去，拉着秀兰的手，温柔地说道：“秀兰，你别误会，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是觉得下棋是一种传统，不能轻易放弃。而且我和这姑娘只是正常下棋，没有别的意思。”
　　秀兰听了老六爷的话，心里的醋意稍微消了一些，但还是撅着嘴说：“那你以后不许再和她下棋了。”
　　老六爷无奈地笑了笑，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给我赔个不是，把这棋摊收拾好。”
　　秀兰破涕为笑，她蹲下身子，开始捡地上的棋子。老六爷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收拾。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笑了起来，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
　　收拾好棋摊后，老六爷和秀兰手牵着手离开了。老王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小两口，还真是有意思。”
　　回到家里，老六爷还是对那天的比赛念念不忘。他对秀兰说：“秀兰，虽然今天出了点小插曲，但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把象棋比赛继续办下去。这不仅能让大家有个娱乐活动，还能传承咱们的传统。”
　　秀兰想了想，觉得老六爷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六子，你说得对。不过下次办比赛的时候，你可得离那些漂亮姑娘远点。”
　　老六爷笑着刮了刮秀兰的鼻子，说：“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