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绑架者（4）

　　木箱子里浮头的三本小说拿开了，露出的是三本和小说一样大小的紫红色硬壳笔记本，拿出三本笔记本，底下还有三个黑皮笔记本。小箱子里一共装了九本：三本侦探小说，三本紫红色硬壳笔记本，三本黑色硬壳笔记本。
　　“庞勃，加快速度，别一页一页地翻看了，来不及。这儿还有六大本厚厚的笔记本呢！把每本书使劲儿往下抖落抖落，里边夹着的东西就掉了。我负责抖落笔记本。”
　　“是。”庞勃答应，就使劲儿地抖落，抖落到第三本《章台柳》时，一个白色的信封掉在塑料布上，“沙队，我抖落出一封信。”庞勃张拿着起信封给正在抖落笔记本的沙万里看，沙万里放下刚抖落完的一本紫红色硬壳笔记本，接过庞勃递过的信封，用手电筒照着信封的正面，发现上面正中有几个清秀的小字：公安局局长收。信封的右下角，还有三个小字：姚瑞。
　　“沙队您打开看看，里边除去信纸，好像还有一个比较硬的小本本，是不是存折呀？”
　　“人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公安局局长收，我不是局长，没资格把信拆开，尊重死者，尊重局长。”
　　“我和您一起抖落笔记本。”
　　“估计里边不会再有什么东西了。”沙万里说，拿起一本紫红色硬壳笔记本，打开硬壳封面，发现扉页上有一溜和信封上同样清秀的小字：2010——2015。翻开扉页，沙万里发现里面都是用圆珠笔写的工整的小字，简直就像机器印的一样整齐好看。
　　“呀，队长您看，这位拾荒老人可真了不起，我刚才翻了两个笔记本，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像日记又不是日记，开头没有年月日，但是每篇文章的后边记着日子。他是不是也在写侦探小说呀？”庞勃叫着，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给沙万里看。
　　“我看了，每本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而且字写得又工整又漂亮。看来这位拾荒老人是个很有故事的人。”沙万里说，“现在勘察完毕，咱们把六本笔记本及三本书还按原来顺序放在小箱子里，你搬到车里。我再整理得干净一些，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以免引起过往行人注意。”
　　“放到车厢里吧！”看庞勃搬起小木箱要走，沙万里嘱咐，“所有的东西能放车厢里尽量放车厢里，尽量不要往后备箱里再放东西，老人一个人弯在里边就够难受得了。”
　　“是，遵命。”庞勃抱着箱子离开小帐篷，心里不明白铁汉一样的队长，今儿对一个拾荒的老人咋这么多的柔情呢？
　　看着庞勃把箱子搬走了，沙万里把剩下的东西分成两份：煤气灶具放在那个长条木板上算一份；两只鞋盒子和脸盘全部塞进那个放羽绒服的黑袋子里。床垫子和竹席捆起来放车顶上。沙万里怕遗漏了什么，强光手电又在地上搜查一遍，在刚刚拿开黑塑料袋的地方，发现一个很小的纸袋子，纸袋子的上面印着两行很小的黑字，黑字上面还印着一只老鼠。小纸袋子的口已经被撕开，他拿起小纸袋子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好家伙，一股呛鼻子的味儿。沙万里心里一动，可能是耗子药吧？看拾荒老人那个样子，像是喝了耗子药中毒而死。他把小纸袋子放进脸盆里。
　　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车上了，沙队长坐在驾驶位上，回头对庞勃说：“你用双腿把小煤气罐夹住了，千万别让它来回晃悠，更别让它倒了，那样容易发生煤气爆炸。”
　　“您放心，沙队。别瞧我腿细，可是长跑冠军，劲儿大着呢！煤气罐被我两条冠军腿夹着，晃悠不了也倒不了，我最担心的是怕把它夹碎了！”
　　“你就是个小牛皮大王！”沙队喜爱地说，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给柳局打电话报个平安，让他踏踏实实在分局等着我们吧！”
　　“小女孩儿没事吧？”柳局在电话里问。
　　“没事。”
　　“犯罪嫌疑人怎么样，逮捕归案了吗？”
　　“归案了，也在车上。”
　　“我马上把这个好消息通知小傲雪家人。注意安全，别开得太快。”
　　“是。”沙万里回答，踩了一下油门，车子调头缓缓离开北雁桥。
　　小傲雪坐在赵园长的怀里，起初还哭哭啼啼的，赵园长从袋子里拿出两块包着金纸的费列罗罗筛巧克力放到小傲雪的手里：“傲雪，这块跟球球一样圆的是什么糖呀？叔叔不知道，你能告诉叔叔吗？”
　　“叔叔我告诉你，这不是糖，是费列罗罗筛巧克力，我奶奶常给我买，姚爷爷今儿个还给我吃来着。”小傲雪回答，不哭了。孩子口里的姚爷爷，就是拾荒老人。
　　“我听你爸爸说，他早晨领你到公园藏猫猫来着，你为什么跟着姚爷爷离开公园了呢？”
　　“我想藏在后山上的小树林里，正好碰见姚爷爷。姚爷爷说‘傲雪你藏在爷爷的黑塑料袋里，管保爸爸找不到你’，我就藏了进去。姚爷爷把我从塑料袋子里抱出以后，又带我坐了一辆有红色和蓝色的车，我知道那是出租车，奶奶和妈妈都带着我坐过。我问姚爷爷去哪儿，姚爷爷说带我到一个非常好玩儿的地方，给我捉小松鼠。我说不去，爸爸找不到我该哭了。姚爷爷说不会，他已经给爸爸打电话了，爸爸让姚爷爷明天把我送回幼儿园，爸爸说他已经和幼儿园老师请了一天假。”
　　“姚爷爷带你去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了呢？”
　　“姚爷爷把我带进一个很大很大的森林里，森林里的树又高又密，树的身体都是白色的，就树脑袋上的叶子是绿色的。我和姚爷爷就在树当儿里玩捉迷藏。姚爷爷可笨了，每回都让我给找着了。森林里的草地上还有蚂蚱，姚爷爷给我捉了好几只呢！”小傲雪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和姚爷爷在森林还看见仙女阿姨了呢！”
　　“啊？仙女阿姨长得什么样？”
　　“仙女长得跟我们幼儿园的方老师一样美。我们方老师天天都穿一个漂亮的长裙子，和我们一起站在滑梯上往沙坑里跳，她的长裙子就飘了起来，跟在电视里的在天上飞的小仙女一样，我们大家都叫她仙女老师。”
　　“森林里的仙女正在干什么呢？”
　　“仙女拿着一块白白的布，布上有一个仙女手里抱着一只小白兔正往天上飞。我问仙女阿姨：‘您是抱小白兔仙女的姐姐吗？您也要和她一起飞到天上吗？’”赵园长知道小傲雪嘴里的仙女就是吴霜月，那块白白布上的抱着小白兔的仙女，可能是吴霜月正在绣的《嫦娥奔月。
　　“阿姨怎么回答的？”
　　“阿姨说：‘这个抱小白兔的仙女叫嫦娥，她和小兔子就住在天上的月亮里。这是阿姨绣的《嫦娥奔月》的十字绣，你要喜欢，阿姨就送给你好了。’仙女阿姨说着，把白布卷起来就给姚爷爷，让爷爷拿回家挂在我的房间里，说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仙女和小白兔，每天都会快快乐乐。”
　　“姚爷爷要了？”
　　小傲雪摇头：“爷爷说不能要阿姨的，爷爷家里也有这个仙女。后来我就吵着闹着非要爷爷带我回家，我要看爷爷家的仙女。”
　　“爷爷带你回家了？”
　　“当然，爷爷可听我的话了。不过爷爷的家不是房子，是一顶小帐篷。爸妈开车带我去远处野地里玩儿的时候就带着小帐篷，在长着很多草的小树林里把小帐篷支起来，爸妈就拿出很多好吃的。有一回我们正在吃，一条小蜥蜴爬进了帐篷，我要捉，爸妈把小蜥蜴撵走了。进了姚爷爷的小帐篷，我就让姚爷爷拿出仙女给我看，姚爷爷就从小箱子上拿出一摞书，从里边拿出一本给我看说：‘你看，这不是抱着小白兔正往月亮里飞的嫦娥仙女吗？比树林里仙女阿姨绣的那个仙女漂亮吧？’我觉得姚爷爷说得没错，这个仙女阿姨穿的裙子跟我仙女老师的裙子一样漂亮。”
　　“后来呢？”
　　“姚爷爷说：‘玩了半天你也饿了，自己看书，爷爷给你做饭吃。靠在被垛上看，轻省。’然后我就看书，直到爷爷喊我吃饭。”
　　“姚爷爷给你做的什么饭呢？”
　　“不是饭，姚爷爷给我盛了一碗小鱼儿。”
　　“小鱼儿？那怎么吃呀？”
　　“不是真的小鱼儿，是假的小鱼儿，姚爷爷说叫搓鱼儿。姚爷爷从小小木箱子上拿过一个上面画着一只白羊的小纸袋子，把里边的酱倒进小鱼儿身上，又用筷子拌了拌，让我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鱼儿好吃吗？”
　　“可好吃了，比我们幼儿园所有的饭都好吃。我吃完了，还想跟姚爷爷要，姚爷爷说没了，下次我再来小帐篷再给我做。我说：‘姚爷爷你碗里不是还有小鱼儿吗？给我吧，这小鱼儿又好看又好吃。’”
　　“姚爷爷给你了吗？”小傲雪摇头，“他碗里根本不是小鱼儿，好像泡在汤里刚刚掰成小块块儿的馒头。爷爷说：‘对不起，让我的小傲雪没吃饱。不过爷爷还给小傲雪准备了好吃的糖呢。’爷爷说罢，也不知就从哪里给我变出了两块圆圆的费列罗罗筛。我告诉爷爷，这不叫糖，是费列罗罗筛巧克力，我奶奶常常给我买呢！我吃巧克力，姚爷爷就端起他的大碗吃泡馒头，姚爷爷吃得可快呢，一会儿就吃光了。我问爷爷：‘您的小帐篷里没有自来水龙头，到哪儿去洗碗呀？’爷爷说：‘小傲雪你看着，爷爷就这样洗完碗。’爷爷说完这话，就捧着他那只刚刚泡馒头吃的大碗，伸出长长的舌头就在碗里舔，一会儿，姚爷爷把碗给我看，问我水龙头洗得干净还是爷爷舔得干净。我批评爷爷不讲卫生，不该用舌头舔碗。”
　　“吃完饭姚爷爷又带你去哪儿玩了？”
　　小姑娘摇头：“吃完饭天都黑了，爷爷点起帐篷里的小灯，就讲故事哄我睡觉。后来我就睡着了，等我醒了，就看见你们三个叔叔。”
　　“爷爷和你一块儿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