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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花

作品名称:三十年了,你还好吗?      作者:黄宏宣      发布时间:2025-06-16 18:13:06      字数:4908

  刘花黑瘦而精练,牙齿雪白、整齐,还方方正正,跟镶嵌上去的假牙一样;她的耳垂特别大,像吊了一个饱饱的肉蛋蛋在上面;几个手指细而长,应该是弹钢琴最好的材料,不过,她好像不太懂音乐。那时候,她比较喜欢美,两个手指总是被她染得红红的;刘花喜欢口红,她的包里有各种颜色的口红,每一次洗完脸,或者中午吃过饭,她就拿出口红来装点一下自己,我想,喜欢口红的女孩,一定是精致的、值得大家去倍加珍爱的女孩。
  刘花最喜欢穿马甲,而且每个口袋里都装得鼓鼓满满的,像个随时准备出发的战地记者。她是班上最多情善感的女孩,总是把生活想象得那么浪漫和美好,用“多情的专用种子”来形容她倒是很合适。她喜欢小雨沙沙,喜欢月光朦胧,喜欢瑞雪飘飘,喜欢日升日落,喜欢落叶飘零,喜欢男孩女生千年一遇的邂逅,喜欢讲述爱恨交加的故事,比如《杜十娘》,比如《孟姜女》,比如《西厢记》……喜欢外国歌剧,喜欢看张爱玲和张恨水的书,喜欢李清照、李煜、纳兰性德和柳永的词,她总是莫名其妙地为书中的主人翁和爱情故事而伤感或者爱怜,酷似《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看到自然界中的花开花落、云起雾散,也会顿生感叹,她的眼里全部是忧伤和哀怜,四年里,她最多的是为那些文中的苦女子长吁短叹,我们都管她叫“中国情感一号种子”。
  其实,她一直在追求生活的最完美,可现实并不是这样,真正的生活是阴晴圆缺,是悲欢离合,是酸甜苦辣。正因为这样,刘花会时常失落,为身边的风景,为空中的落叶,为书中的主人翁,也为她自己的多情。在周五的傍晚,她总爱骑着那辆粉红色的永久牌自行车去校外追赶夕阳,喜欢独自在雨中撑着一把漂亮的花纸伞去操场或学校西边的小公园散步。有事没事,还让我们听一些古典音乐和美国乡村音乐,她习惯把她的一个小录音机拎着,走到哪儿,都会响着我们莫名其妙的外国歌曲。不过,我始终坚信,她对古典音乐和外国乡村音乐根本就不懂,至少她不精通音律,不懂得音乐的精髓,她应该算是一个典型的滥竽充数者。
  刘花是班级出了名的多愁善感,可她的脾气却很倔,因为她的倔,也时常笑话百出。
  在我们班,总有一些搞笑的人,一些怪异的事发生,刘花就是其中的一个,时常带给我们这样那样的惊喜和意外,我们学校门口,有一条很长、很细的柏油马路,我们美其名曰“情侣路”,路的一头连接着学校的正大门,一头连接着远方的青山溪水,马路中间被两边高高大大的梧桐树遮挡着,终年不见太阳,尤其是夏天,凉爽的很。马路不宽,车也很少,但很悠长、幽静,是夏季散步的最好场所。
  晚饭后,我们时常三五成群去溜达,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傍晚,她和李思金在马路上散步,其实,他们压根儿就不是情侣,也不是同时出去的,而是在路上的偶遇,他们谈的也都是班级前一个周末活动的事情,根本没有谈恋爱的迹象和可能,那时,李思金满脑子装的都是李萍,对任何女孩子都不正眼看一下。不料,在路上遇到专管学生思想工作的杨副校长从外面喝酒回来,酒劲未醒的副校长模模糊糊地非要把齐肩并脚的他俩叫到办公室反复盘问,说他们在学校谈恋爱,还夜半不归,严重违反校规校纪。
  其实,副校长的做法是相当不妥的,都已经上大学了,即便是在校园谈恋爱,很正常,国家法律和学校规章制度都没有明文规定在校大学生不允许谈恋爱,而且他俩只是肩并肩一起散步罢了,也没有恋爱的证据。副校长那天是酒多食言,酒后失态,无意中狠狠地耍了刘花他们一次。
  没想到,不到二个星期,副校长的女儿杨浩然竟然和隔壁美术系的一位男同学私奔了,杨浩然和那个男孩是同班同学,两人谈了一年,因为男孩母亲的极力反对,两人一时冲动就丢下学业,双双出走,一时成为我们学校里最震惊、最离谱、最恐怖、也是最经典的笑话!
  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刘花和李思金根本没有谈恋爱,那是一次很正常的同学交往,刘花是家里的“宠儿”,全家人处处都让着她,她的脾气本来就很硬,眼里容不得别人的一粒沙子,更容不得他人对自己的侮辱。事情过后好几个星期,她想想还是不服气,顾不上孙老师和李思金的再三劝阻,就死活拽着李思金三天两头跑去找那位早已焦头烂额的杨副校长,非要副校长给他们一个交代,并要求副校长把对自己女儿和那个男孩的处理意见公布于众,她的脾气可是真倔,前前后后找了七八次,最后,李思金死活不肯去,看见她来了,立马抽身就溜,她自己又独自连续找了好几趟,弄得大家很尴尬,最后,副校长不得不买了礼物,委托孙老师和系主任在班会上向刘花赔礼道歉才算完事,因为这件事情,刘花也得到了“女刺猬”这个雅号。
  毕业后,刘花在父母的要求下回到了故里,在市建设局做了城建科长,生活得无忧无虑。刘花是家里的老巴子,她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老板,份得很有影响,在她毕业那年就已结婚生子,哥哥很宠爱妹妹,希望一家人能够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她的婚姻也是哥嫂一手筹划的,刘花只是顺水推舟地做了新娘,哥哥和他的丈夫是同班同学,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彼此知根知底,于是亲自做媒,在离建设局不远的地方为妹妹买了房,还置办了体面的嫁妆,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
  在她工作的第三年,刘花在哥哥和亲友的祝福声中结婚了,他俩的婚姻简单,明了,两人似乎没有恋爱,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小雨沙沙中的依偎,没有日升日落的牵手,没有温馨浪漫的烛光晚餐……这恰恰与她的多愁善感背道而驰,与她想象中千年一遇的爱情邂逅擦肩而过。她的婚姻,好像就是一道早就被哥哥在黑板上解析过的数学公式,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没有浪漫,没有鲜花,没有海誓山盟。这一点,真成了她的遗憾,因为她一直想谈一场轰轰烈烈、海枯石烂、旷世奇谈的爱情,可偏偏事与人违。
  她的老公名叫刘恺,两人同姓,刘恺人倒很好,工资、奖金全部上交,对刘花所有的语言、行动都是百分之百的赞同和迎合,就是话实在太少,总是惜字如金,他对刘花的生活和社交从来不去干预,属于“三榔头打不出半个闷屁”的那种,刘恺没有多少上进心,对生活的要求质量很低,只要有一张床,一碗饭就足矣!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是典型的“三不”男人。他整天的大大咧咧,快快乐乐,对家里的事情也不闻不问,除了上班就是钓鱼和下棋,眼看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纷纷上调,没有调走的也当了领导,而他还是一个普通的职员,刘花再也坐不住了,和他进行了多次的辩论,多次希望他能够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可没有一丝的效果,他依然倾心于他的私好,不过,刘恺在当地也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大名人,因为他钓鱼的本领特别高,素有“鱼仙”“鱼神”之美称,他是市钓鱼协会的会长,曾经用一个大头针钓上过一只一斤多的大螃蟹,也曾在湖里钓起过一条130斤的大青鱼,这项记录,无人可破;他的棋艺也很高,还是市少年围棋队的业余教练。
  工作期间,刘恺是清闲的,不自由的;可一到周末,他就忙的不可开交,各种相约的电话此起彼伏,那几天,想要见到刘恺,似乎很难。
  因为丈夫整日的“无声无语”,他们就经常吵架!准确地说,每次都是刘花一个人在独自发泄,可怜巴巴的刘恺只是像一只宠物般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吭!要么手拿一个盘子却不敢摔,要么不停地猛喝茶,要么低着头摆弄着他的十个手指,任凭刘花怎样奚落和谩骂,孩子似地听完刘花的责备之后,脾气倔强的刘恺立刻关上房门睡大觉,他能从早上一直睡到晚上,不吃也不喝,气得刘花总是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刘花和刘恺的脾气都是出名的倔,凡事就认死理,经常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有一天,她和刘恺又吵架了,原因是刘凯买菜的时候没有买葱蒜,一气之下,她去了银行取了三万元钱,全部是面值100元的,后来到地铁站,她在每一个地铁站台都跑出来,沿着闹市寻找里面的乞丐和穿着破烂的,给每人都发了一张100元的纸币,而且全部是带年号的新钞,从中午一直发到半夜,一时的冲动,竟然反反复复在一条路线上发了二万多,引得众人纷纷旁观和猜疑,有个好事者报了警,警察把她请到派出所了解情况,等她发现后悔了,为时已晚,只能回家去找刘恺述苦,她哭着、喊着向刘恺说了发钱的事情,满以为刘恺会臭骂她一顿,谁知道,刘恺只掏出一张新卡交给她,懒洋洋地说“很好呀,你做好事挺会选地方,有意义!有价值!连警察同志都惊动了,卡里还有3万,是我这些年做教练的工资,你明天一早再去发呀!要不,我请假陪你?”气得刘花要吐血!
  还有一次,她和刘恺吵架后,越想越气,越想越为自己感到窝囊和委屈,便悄悄在电话亭打个电话给候敬东,说想去看他和他的敬老院,还骗他说自己出差,就在离他家很近的地方。
  刘花和老候两人相隔一千多里,这边电话没放,那边打的去了火车站,坐了八个多小时的火车,又辗转三个多小时才赶到候敬东的敬老院。到了那里,她立马把手机关了,四天没有开机,在那里干了四天活,把敬老院里的被子、蚊帐、毯子统统洗得干干净净,急得刘恺都要疯了,发动所有的亲戚和朋友寻找刘花,什么电视台、报社也都跟着找,最后没办法了,只能报警,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刘花的二哥以为妹妹被害,更是提前从意大利飞回来,为此还损失了一笔大生意。见到妹妹,心急如焚二哥倒没有责备她一句,只是悄悄对她说,“我的妹子呀,你没事吧?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先悄悄和哥说一声!免得我和你嫂子心疼!”
  回到家的刘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她却装模作样,急得大哥一遍遍喊她“我的姑奶奶,你是咋的啦?”刘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像个丫鬟似的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后面献殷勤,倒是刘花的老父亲把她骂得狗血喷头。
  更多的时候,刘花是相当幸福的,有哥嫂宠着,有父母惯着,有丈夫疼着,工作好,生活顺心……只不过这种隐藏的幸福她根本看不到,刘恺虽然在工作上没有太多的成绩,可她的二个哥哥非常爱他们的妹夫,没事的时候,总是挨个打电话给妹夫和老妹,然后几家十多口一起喝酒,每一次都是刘恺把两个哥哥喝得晕晕乎乎才回家。
  刘恺还是个特别孝顺的女婿,岳父年纪大了,每个星期都把老爷子带到澡堂,给他洗澡,给他搓背,给他做全身按摩,比亲儿子还要孝顺。老爷子行动不方便,他还去理发店学了一套理发本领,老爷子的头除了刘恺,任何人也不允许碰。岳母年纪大了,神志不清,总是忘记吃药,每到吃药的钟点,刘恺都准时打电话回家,告诉岳母该吃什么药,吃多少,比新闻联播还要准点,而且从不落下。岳父家冰箱里所有的菜和牛奶、药箱里所有的药都是刘恺置办的,只要老人一生病,二位哥哥没时间,鞍前马后的一定是刘恺,在医院,他照顾老人的时候,一不看报,二不玩手机,三不外出溜达,总是安安静静地躺在老人的身边和他们说话,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对于这一点,刘花家里的人是异常感谢。用现在的话说,刘恺是只属于刘花的“经济适用男”,是一块毫无瑕疵的宝玉。
  很多的时候,如今的刘花也不怎么敢和刘恺吵架了,只要两人一吵,全家人的矛头一起指向她,仿佛她就是破坏家庭团结的罪魁祸首,尤其是她的两个哥哥和姐姐,每次得知他们不和,就带着老人组团赶来向她示威,哥哥永远的那句话,“你说什么也没有用,我们都认为刘恺是最好的!你不就是嫌弃他没有当官、没有钱吗?其实,这一定是好事。刘恺是好人,他懂得知足常乐,懂得笑口常开,会把每天的日子过得像诗歌一样,挺让我们羡慕的!”说完,丢下一万、二万的给刘花。“没钱用有哥哥,但绝不许你欺负他。”而这时,刘恺总是在胜利的微笑中进入梦乡。
  欢聚晚会上,刘花意外地给我们唱了一首《三年》,“过了三年,我才知道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我当初没有感觉到?过了三年,我是真的无法把你忘掉,失去了你,每一天只剩煎熬,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一生最疼的人,一辈子最难忘的伤痕,现在你找到了,你最爱的男人,这对我来说那么残忍,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一生最疼的人,一辈子都想要的安稳,我不得不承认,我还原意去等,谁让你是我最爱的人……”唱着,唱着,我们分明看到刘花的眼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珠,难道是她突然想起了刘凯的好处?想到了她那温暖无比的家?难道是她明白了幸福的定义?
  刘花真的很幸福,只不过在很多的时候,她太过于莫名的幻想,过于憧憬在不该有的忧伤,也把幸福想的很伟大和遥远,却被眼前实实在在的幸福迷住了双眼,没有感觉到,或者说她对幸福的理解和把握不同罢了。
  人呀,很多的时候就是不明白,正所谓“当局者迷”,只有在他们失去的时候,才会从心灵深处感悟平凡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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