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春、人生这些个词 二

　　作为刚入职的新闻编辑，杨倩婷的穿着打扮极为朴素。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女孩，与报纸头条上、作家头像旁那个神秘的“黑色问号”女主联系起来。报社同事们纷纷打趣：“你不会就是那位言情作家的绯闻女友，杨向龙的千金吧？”杨倩婷撇撇嘴回应：“同名不同命罢了。姓杨的人多了去了，照这么说，杨紫琼还是我姑母，杨千嬅是我姐姐？那我还在这小报社打拼做什么，直接去唱歌拍电影好了。”
　　看着她连5块钱盒饭都吃得一粒米不剩的样子，大家渐渐打消了疑虑。加之杨向龙夫妇暗中运作，除了警局相关人员和杨倩婷的亲友团，再无人知晓这个见习记者的真实身份——她正是货真价实的信阳集团千金。
　　这天，总编萧萧突然找到她：“小杨，展现你实力的时候到了！报社决定派你去独家采访那位风流作家宋逸洋，还有和你同名的神秘杨小姐。任务可不轻松，这可是证明你能力的好机会，要是表现得好，毕业后留在新闻部就稳了。”杨倩婷结结巴巴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这……这合适吗？”总编摆摆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就她还想采访宋逸洋？那可是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主儿，等着看她碰钉子吧。”
　　绯闻事件一经发酵，章梓琳和林泽淼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在老一辈传统观念里，黄花闺女的名誉至关重要，更何况她是杨向龙和姚静晨的女儿。信阳集团虽暂时未受影响，但女儿的清誉不容侵犯。
　　此刻，杨向龙正靠在真皮座椅上，食指交叉，若有所思。五十岁的他，丹凤眼配卧蚕眉，一丝不苟的背头下，笔挺西装也难掩满身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铛、铛、铛”，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杨向龙浑厚的声音传来。
　　推门而入的是沈冰，信阳集团的金牌法律顾问。她身着剪裁合体的名牌西装，栗色沙宣短发利落有型，精致妆容下的双眼透着机敏。这位三十岁的职场女性，既有干练气质，又散发着清冷魅力，是公司最坚实的法律后盾。没人知道杨向龙夫妇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将她招致麾下。只知道在公司里，她与杨向龙、姚静晨关系非同一般，宛如家人。
　　见沈冰进来，杨向龙起身示意：“坐，咱们慢慢说。以后没外人，别总叫我杨总，听着生分。”沈冰双手抱胸，始终站在原地：“在公司，还是守着规矩好。”
　　杨向龙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城市：“婷婷的事你听说了吧？她年纪还小，经不起这些流言蜚语。”
　　“听说了，最近都是头版头条，好在没照片流露出来。”沈冰答道。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有什么好办法？”
　　“您放心，我会尽快平息事态，让相关媒体公开道歉。”
　　“那就好。”见沈冰准备离开，杨向龙又叫住她，“找个时间，来家里吃饭，你姚姐也念叨你好久了。”
　　“等婷婷的事情解决了吧，我已经和姚总说过了。”
　　“对了，姚靖坤打人那件事……”
　　“已经处理好了，家属都安抚到位，赔偿金和医药费也结清了，不会有问题。”沈冰罕见地抢过话头。从业以来，她一向沉稳冷静，如此失态让杨向龙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并未深究。
　　“那就好，你先去忙吧。”
　　听到“打伤”二字时，沈冰穿着高跟鞋的脚在地毯上微微踉跄。出门后，她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还好及时圆了过去。”一向严谨的她，这次却在杨向龙面前撒了谎，而这个谎言，或许将成为一颗随时引爆的炸弹……
　　沈冰下意识按住胸口，指尖传来的凉意都压不住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要是杨总知道姚靖坤闹出人命，整个集团恐怕都要掀起轩然大波。她忍不住在心底叹息，姚静晨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弟弟……
　　作为岳父的得意门生，杨向龙太明白老人家望子成龙的心思。当年把在大学里就不学无术的姚靖坤安插进公司，本想着在姐姐眼皮底下能收敛些。可这公子哥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基建部挂了个闲职，领着薪水还不够挥霍，三天两头找姐姐要钱。平日里在公司游手好闲，总用轻佻的眼神打量女员工，大家碍于他的身份，都装作没看见。杨向龙虽偶尔当面训斥，姚靖坤人前点头哈腰立誓表忠心，转脸就变回街头混混的做派。
　　这小子最热衷和公司来往的黑道人物混在一起，喝酒打牌、恐吓钉子户都是家常便饭。谁能想到，那晚在夜店为了个陪酒女，他竟然抄起酒瓶砸向竞争对手，当场闹出人命。事发后，姚靖坤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跪在姚静晨面前求救命。姚静晨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让他滚，可终究血浓于水，老父亲年事已高，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坐牢？
　　姚静晨第一时间找到沈冰，两人动用各种关系，在司法、公安系统上下打点。死者家属本就是普通人家，再加上丰厚的赔偿金，最终将案件定性为防卫过当。姚靖坤被判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三年执行，刚保释出来。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倩婷紧接着卷入作家桃色丑闻，压得沈冰喘不过气。临走前，姚静晨攥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冰，这事千万不能让向龙知道。没了公司这份工作，靖坤出去能干什么？要是被我爸知道，他哪里受得了……”
　　另一边，宋逸洋的名字在花边新闻里越炒越热，稿件邀约纷至沓来。可这位清冷的作家依然坚持写自己想表达的故事，闲暇时总爱去夜色酒吧小酌。每当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夏紫荷的音容笑貌就会在他脑海中浮现——她甜甜的笑容，清澈如溪水的眸子，爱喝威士忌的独特品味，还有托腮听他弹琴时安静的模样。键盘敲击声里，他们的故事似乎永远没有结局。
　　夜色酒吧的生意不温不火，但足以维持生计。老板李刚从报纸上得知，那个总爱独酌存酒的常客竟是当红作家，还曾试图自杀。他不禁感慨，自己写的文字只能自娱自乐，人家功成名就了还想不开，何苦呢？
　　夜色渐深，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结束了一整天签售会的宋逸洋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推开酒吧的木门。签售现场的喧闹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出版商笑得合不拢嘴，他签到手发麻，疯狂的女读者尖叫着索要拥抱，甚至有人哭着追问夏紫荷的身份。好不容易熬到活动结束，他只想找个安静角落，用一杯酒、一支烟抚平内心的烦躁。
　　“还是老样子？”李刚熟稔地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利落地从酒架取下存酒，在八角玻璃杯里放入冰块，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您慢用。”
　　宋逸洋轻抿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点燃香烟，看着舞池中随着音乐摇摆的人群，在酒精的催化下尽情释放压力与欲望。而他却愈发沉静，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回想起那次自杀的冲动，相框落地的瞬间，夏紫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刺痛双眼。那时的他，满心绝望，觉得上帝残忍地赐予又夺走挚爱，活着再无意义。
　　低头看着颈间的铂金指环，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一丝体温。如今他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因为还有太多承诺没有兑现。他要继续书写他们的故事，那些带着淡淡忧伤的青春片段，就像秋日枝头泛黄的叶子，无需言语，便已诉说尽思念的滋味……
　　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三流作家宋逸洋的割腕事件已如星火燎原。急救室惨白的灯光下，他被缝了三十七针的手腕还在渗血，而关于他与信阳集团千金的桃色新闻，却已在信息洪流中疯长成参天巨树。
　　这家收治宋逸洋的医院，因这场闹剧意外跻身舆论中心。警局专线被热心群众打爆，媒体记者的追问电话如潮水般涌来。唯有李筱钰在刑侦科办公室的电脑前，指尖划过新闻页面的动作骤然停顿——信阳集团小舅子姚靖坤的恶意伤人案，竟被压缩在网页角落的豆腐块里，像被刻意掩埋的暗雷。作为资深探员，她敏锐察觉到，这场花边新闻背后，必定藏着比割腕更锋利的刀刃。
　　新闻部总编的咆哮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小杨！三天！再拿不出稿子，整个部门都得喝西北风！”杨倩婷攥着发烫的手机，棒球帽檐下，她想起宋逸洋书房里那张照片——夏紫荷倚在紫藤花架下，眸光比玻璃相框里的水晶还透亮。这个能让孤傲作家自毁的女人，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她咬着下唇，想起上次闯入宋逸洋的花园别墅，撞见满地鲜血的场景，还有许茹洁在警局里那句“脏东西别碰我”，至今仍像淬了毒的冰碴，扎得她心口生疼。
　　此刻的章梓琳正对着电脑屏幕轻笑，指间的美甲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节奏。由她策划的绯闻炒作，正以病毒般的速度吞噬着网络。宋逸洋滞销的小说突然登上畅销榜，信阳集团股价却应声下跌。姚静晨在总裁办公室里摔碎的茶杯，混着杨向龙召唤沈冰时刻意克制的怒吼，都成了这场舆论战争的注脚。
　　夜幕降临时，杨倩婷裹紧大衣站在洋河花园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泽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倩倩，你快看热搜！他们说拍到你和宋逸洋……”话音未落，别墅二楼的灯光突然亮起，映出一个熟悉的剪影——宋逸洋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眼神空洞得像具空壳。而暗处，几台长焦镜头正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幕，准备炮制明天的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