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李伟好友副队长张琪 之八： 空白的手机（2）

　　可是第二天李伟还没睡醒，秀秀的微信来了：亲爱的伟，不行了，我爸爸心肌梗塞，现在正在乡卫生院抢救。昨儿夜里要不是我想你睡不着觉听见了父亲的呻吟，爸爸夜里可能就没了。乡卫生院的大夫告诉我，他们只是暂时把我爸爸救活了，真要解决问题，得上县医院。医生说像我爸爸这种情况，恐怕心脏搭桥之外，还得再放三个支架。我问他们得多少钱，医生说没有五六万拿不下来。可是我把家里的钱都带来了，也没凑够一万块。伟哥，求你帮我救救爸爸吧！爸爸出院以后，我可以让他在表姐家住些日子，再去北京和你结婚，我太想快点儿依偎在你温暖的怀抱里了……
　　第二天银行一开门，李伟拿着身份证取出了还没到期的十万块钱，当场就转进秀秀的账号。李伟基本可以说身无分文了，工资卡上虽然有一百多块钱，他要靠着一百块钱支撑到发工资，可是离下月发工资还有半个多月呢！
　　当初李伟刚从部队转业地方的时候，他的工资卡里有一百万还出头，妥妥的百万富翁。不到一年的时间，我怎么从百万富翁一下子成了百元穷人了呢？从银行回来的路上，他心里在回忆一笔一笔的支出，大姐夫开车撞人没钱赔偿，从他这里拿走五十万，二姐切除子宫瘤住院，向他借了十万，张琪盖房向他借了十万，部队一位战友牺牲，他给战友的家属捐了五万，给为救落水儿童牺牲的周宏勃捐了两万……这些开销加起来一共七十七万，一百万除去七十七万，还剩二十三万，这二十三万好像都是为秀秀花的，自和秀秀搞对象以后，她的父亲算上这次，一共住了三次医院，第一次是放支架，第二次是骑三轮车撞到树上受伤住院，第三次，也就是这次最严重，心肌梗塞送医院抢救，搭桥还要放三个支架。前两次他给秀秀每次寄五万，共十万，这次他给了十万，也是他卡里最后的钱。可是对不上叉棍呀，本来应该还剩三万多，再加上自己每月还有六七千块钱的工资，按说卡里怎么也得还有五六万吧？也不应该一点儿钱都没有哇？这五六万花哪儿了呢？
　　李伟终于想起来了，秀秀给他寄来那双鞋不久，一次在微信里秀秀和他说，她一个闺蜜今天出嫁，她随份子去了。闺蜜很自豪地告诉她，男朋友家不光给她花五万买了金项链金耳环和金手链，还给了他她家二十万的彩礼。秀秀说看我闺蜜那嘚瑟的样子，我很为她的今后担心。我觉得她不是因为爱情才和男朋友结婚，她是把自己当成商品卖给男朋友了。这样的婚姻以后能幸福吗？亲爱的伟哥，秀秀和你好可不冲着你的金钱，秀秀是爱你这个人，因为表姐夫说你是为了救战友光荣负伤的，因为你现在是一名退伍老兵，我为有你这样的男朋友自豪。
　　看到秀秀的微信，李伟激动不已，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能找着秀秀这样一个女朋友。现在的姑娘，特别是通过媒人介绍的，最关心的就是三样：房子车子和票子。没这三样，免谈。可是秀秀压根儿就没问过这三样。可是秀秀没问，自己难道就装聋作哑，让秀秀在闺蜜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看到秀秀的这条微信以后，李伟二话没说，当即就给给秀秀转账五万，告诉秀秀，你为退伍老兵是你的男朋友自豪，我也为有你这样的女朋友自豪。退伍老兵绝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比别人的女朋友逊色……再加上自己平时的花销，所以搞得现在卡里就一百多块了，可是离发工资还有二十来天呢！
　　“唉，”李伟叹一口气，当初自己太傻也太大手大脚了，为了秀秀，今后也要改掉大手大脚的毛病，工资省着点儿花，留着和秀秀结婚以后过日子用。
　　因为要伺候住院的父亲，秀秀虽然每天仍给他发微信，但是微信的内容都是他父亲的病，今天早饭吃了一个鸡蛋，明天和他说话了……总之吧，再也没有先前的激情和黄色，李伟这边自然也就没什么生理反应。为表示对秀秀父亲的关心，他每天也坚持给秀秀起码发一个微信，像秀秀一样，每个微信里说的都是秀秀父亲的病。这时的李伟，心里有多怀念他和秀秀俩人那些和身体离不开的微信啊，可惜因为怕被别人看见都被自己删了……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秀秀的父亲终于痊愈出院。俩人的微信又恢复了从前的干柴烈火。过了俩月，李伟终于正式向秀秀宣布：我们的交往已经有半年多了，五·一快到了，我准备提前和厂领导请好婚假，五·一就到你家和你结婚。
　　“亲爱的伟，快来吧，我一分钟都等不了啦，恨不得立刻躺你怀里，让我所爱的人把秀秀变成妇人。”秀秀在微信里热烈地回应。
　　两个从未谋面的男女，却又爱得如火如荼的恋人，就这样期盼着五·一的到来，谁知还差几天就要到了，秀秀她……
　　抱着秀秀的空白手机，回忆着他和秀秀的交往，李伟流了一夜的眼泪。他怀疑是好朋友张琪怕他伤心过度，故意儿把秀秀手机上内容都给删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眼睛红红的李伟就来到张琪的宿舍，忍着眼泪对他说：“大哥呀，我知道你删掉秀秀手机里的内容是怕我看到伤心。可是你真不该删呀，我连回忆都没得可回忆了。”
　　“是吗？”张琪很惊讶，说手机是安葬完舅舅和秀秀以后，他媳妇从秀秀的书包里找到的，挨着手机还放着一张小纸条，说这手机是用李伟的钱买的，让我还给你。我把秀秀的手机给你的时候，根本都没打开看过。秀秀的手机里边的内容要是真的全部删掉了，只能是她自己删的，别人没必要。我更没必要去删她的手机。我猜想秀秀为什么把自己的手机删得干干静静呢？她可能是怕自己死后手机落在别人手里，她和你的事被传开了，让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啊！”
　　“罢罢罢，手机删了就删了就删了吧，咱们不说手机的事了。张琪你告诉我，秀秀的骨灰葬在哪里？我要去亲吻抚摸她的坟墓，我要当面与她告别。”
　　张琪的回答：“秀秀就怕你这样，所以生前她一再嘱咐她表姐，让我们把她和养父的骨灰撒进汾河。你要与秀秀告别，就去汾河告别吧！”
　　秀秀的手机上除去这张合成像什么都没有了，李伟全部的希望就都寄托在自己的手机里了。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开始一条一条查看秀秀给他的微信，希望看到秀秀给他发来的那些让他心跳加速，让他有强烈的生理反应的微信……然而他失望了，这样的微信一条都没有，都被他删掉了。秀秀删掉手机的内容是怕死后不得安宁，他是怕活着就不得安宁。他和秀秀之间的微信实在太黄太肉麻了，万一不小心被同事看到，人家当面不说啥，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他呢，一个退伍老兵，一个共产党员，和女朋友的微信全是黄色下流的话。其实现在回头想想，那有什么呀？那是他和自己未婚妻之间的情话，又不是和随便一个女人。他很后悔，要是能把她和秀秀之间的微信恢复多好呀！当然，他手机里和秀秀的微信没全删，还是留下一些，但这些都是秀秀父亲住院期间的，大部分说的都是她父亲的病，而且都很简短，今天早晨吃了一个鸡蛋，能下床走几步了，能自己上厕所了……他这边给秀秀回的微信更短，大多数都是一个“好”字，要不就是“祝你父亲早日痊愈”……
　　出于对秀秀强烈的思念，李伟决定明天去手机店问问，看看能不能把秀秀的几乎空白的手机恢复过来，除去他自己和秀秀之间的微信，还有秀秀和朋友之间的微信，还有秀秀的朋友圈。虽然假如秀秀还活着，他们再过几天就成为夫妻了，可是从去年十月算起，也只有短短七个多月呀！和秀秀交往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只知道秀秀有父亲，只知道张琪两口子是她的表姐和表姐夫，其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恢复了秀秀手机里的内容，他对未婚妻了解得更多，她的微友，她的闺蜜……当然，这事不能告诉张琪，否则他会笑话自己太痴情。
　　第二天一早，李伟跟张琪说：“姐夫昨儿晚上来电话了，我姐姐生病住院想我了，让我务必去看看姐姐。”
　　张琪说：“你放心去吧，姐姐要是离不开，你就在医院多伺候两天，队里的事有我呢，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李伟吃过早饭就走了。虽然在手机上百度过手机店，几家手机店的位置都知道了。可是要找着也得费一番周折。说起来好笑，从转业回来，除去那次给秀秀买羽绒服去过一次超市，他甚至都没上过街。没心情，逛商店的人不是被儿女簇拥着的父母，就是带着孩子的小三口，要嘛是情侣，很少有光棍逛商店的。
　　终于找到了一家手机店，他把手机递过去，说出自己的要求。店员没接，说：“您要让我们恢复手机里的微信很容易，但是您得拿出当初您购买该部手机时的发货票，出示身份证，证明您就是手机的主人，我们才能给您恢复。”
　　李伟说：“这手机买了好几年了，发货票早没了。”
　　店员说：“那您就让派出所给您开证明，说明这个手机是您的。”
　　李伟说：“不就恢复从前的微信吗，还要这么复杂的手续？你们是故意儿刁难吧？”
　　店员说：“不是我们故意儿刁难，是坏人无孔不入。您没见头些日子电视台一个法制栏目报道过的一个刑事案件吗？一个人捡了一部手机，发现这部手机里的一个微友和手机主人的微信往来都是阿拉伯数字，没有一个汉字，但是他和手机主人的微信中经常有被撤掉的微信。这个人觉得这个微友和手机主人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比如说毒品。阿拉伯数字，也可能是毒品交易价格，也可能是毒品交易的房间号或者时间。正好他有个朋友开着一家手机店，于是他就让朋友把手机主人和这位微友之间的所有删掉的微信全部恢复。第二天朋友把手机交还给他，不但恢复了俩人的全部微信，还顺便查出俩人的信息。原来手机主人是女的，微友是男的，俩人都有家室，但是却相互出轨。那些阿拉伯数字是当天约会的宾馆房间号和时间。那些删掉的微信，都是两人露骨的私信，说的差不多都是当天在宾馆里的床事，还有两人在一起的裸体照。捡手机的男人，就用这些恢复的微信，分别敲诈了男女两次，各五万块钱。当他再敲诈第三次的时候，男的报了案。那位捡手机的男人因为犯敲诈罪获刑五年，他那个开手机店的朋友被判一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处罚金五千。店员说我和您讲这个事，可不是说您也是捡手机的坏人，我是说要我们恢复您手机里的全部信息，必须证明您是手机的主人才行，否则的话，您给多少钱我们也不能干。”
　　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去。李伟说声“谢谢”，转身离开柜台。
　　“等等。”店员又把他叫住，“其实恢复手机微信不是多难的事，有些好钻研的年轻人就会。特别那些玩儿手机也玩儿电脑的人，差不多各个都会。您也是年轻人，肯定也有不少的年轻朋友，找他们就行了。”
　　李伟连声“谢谢”地走出手机店，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脑子里就开始琢磨开了，保安队里年轻人倒是有十来个，虽然各个手里都离不开手机，可是他们之中谁会玩儿电脑呢？李伟在脑子里一个个过着，“江连城！”他脱口而出，把正和他擦肩而过的女孩儿吓了一跳。
　　“神经病！”走出好远了，李伟听见女孩儿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