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屈辱的痛苦

　　简妮在厨房给自己泡了杯淡茶，昨天回到纽约，她以为脚上的伤疤已经能瞒过去，可是克里斯却还是注意到了。她只能随口撒个谎，“那边的阳光太强烈，能灼伤皮肤，这是被防晒霜遗忘的地方。”
　　她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花园，现在正是各种鲜花盛开得最灿烂的时节。她叹口气，要离开这个房子还是有一点舍不得的，可是，她已经决定搬离这个房子。刚才克里斯已经告诉她，新的房子已经物色好，不用多久就可以搬过去，所以，这旧房子就可以挂牌出售了。
　　“宝贝，我其实最喜欢和你待在这房子里！”克里斯懒懒地躺在床上，双手依旧紧紧地将简妮揽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她那光滑细腻的肌肤。
　　“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房子里，你最放得开，你的身体最放松，可以让我为所欲为……”他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我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她轻声说到。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搬呢？”
　　“我不喜欢我的地方进来过不受我欢迎的人，哪怕是一个都不行，更何况已经是那么多个。”
　　“好吧，我是不管其他的，只希望你能开心，如果你开心，就能让我开心……”他说完一句话就继续刚才的动作，只是换了个地方，很快，她就不能再保持刚才那种安静的体态，她仰起头想去亲吻他，他故意避开，然后忽然将她的身体扳了个方向，让她的背面向他，很快，房间里回荡着诱人的轻喘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声……
　　简妮从沉思中醒过来，她似乎听到门前有声音传来，她走到客厅，透过窗户，看到一辆黑车停在门口的马路上，很快，车门开了，一个人下了车，是个四五十岁富态的中年女人，女人走到那个出售的牌子前看着。
　　这个牌子是克里斯找的那家中介派人来安装的，昨天才刚装好。
　　简妮一直注视着这个女人，女人还站在牌子前不动。简妮不清楚这个陌生女人是不是真的对这个房子感兴趣，还是说纯粹路过随便看看。
　　如果真感兴趣，应该会来按门铃，会有想进来参观下的想法，简妮这样想着。
　　忽然，她听到了门铃声。于是她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女人。
　　“你好，请问你这个房子要出售是吗？”中年女人问道。
　　“是的。”简妮点点头。
　　“我现在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我刚路过这里，偶然看到，我还挺喜欢这个房子的。”
　　“可以的，请进。”简妮往旁边站了下，让出通道。
　　很快，门外的中年女人一步就跨进门来，“对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夫家姓徐，你可以称呼我徐夫人。”
　　“你好，徐夫人，请进来吧！”简妮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叫简妮，姓李。”
　　随后，徐夫人从她身旁走过。忽然，简妮的鼻子里闻到一股香味，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香味似乎有点熟悉。也许是法国那些大牌香水，曾经那些店里的售货小姐向她推销过的。看这个徐夫人的精致打扮，用这种香水也不奇怪。
　　“简妮小姐，这房子真是很漂亮又干净，我真的蛮喜欢的。”在看了一楼和花园的布局后，徐夫人说道。“我刚转了下，真是很喜欢这个房子的，看着挺温馨的，布置得也很有特色，我感觉简妮小姐应该是个挺有眼光挺有内涵的人。”
　　“谢谢，徐夫人。”简妮礼貌地笑笑，“当时搬进来后，是花费了一点时间和心血来布置的。”
　　“不过，我刚看了这房子里的摆设后，发现这个房子里没有任何小孩子的东西......”徐夫人又说道。“也见不到一点男士的物品......”
　　“徐夫人，我是个没有孩子没结婚的单身人士。”简妮有点冷淡地回答道。
　　听了这句话，徐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哦，是这样啊，那是我鲁莽了！不过，我看李小姐天姿国色，像你这样出色的女人怎么还会是单身呢？难道天下的男人都瞎眼了吗？”
　　简妮心头掠过一丝不悦，她从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品头论足，更不要说是当着她的面。
　　“徐夫人，我们现在只谈房子的事情，可以吗？”
　　“哎呀，当然可以，哦，对了，楼上我能去看看吗？”徐夫人的目光看向那个通往二楼的木楼梯。
　　“不好意思，很抱歉，徐夫人，目前我还住在二楼，全是私人物品，所以不方便外人参观。你只能参观楼下这部分。二楼没什么特别的格局，就是两间卧室加卫生间。”简妮的口气丝毫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哦，是这样啊？那不能参观还是有点遗憾的。”徐夫人的脸忽然阴下来，明明刚才满是温暖优雅的微笑。
　　“真的很不好意思，徐夫人，我觉得底楼的布局就已经能让人决定想买还是不想买了。”简妮确实很想卖掉这个房子，但是也不会为了这点，就不顾自己的坚持。
　　“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关系，就现在看到的这些，我已经很满意了，我想我的孩子们也会很满意的。哦，简妮小姐，我带着我孩子的照片呢，不知道你想不想看看？”徐夫人的话里是在问简妮，其实，她已经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个相册薄，然后，她动作自然的客厅的大沙发上坐下，也没有等待简妮的邀请。
　　这种动作，简妮也不计较，就随意的在她的身边坐下，顺手接过她已经递过来的相册。
　　翻开来，一张张的看过去，一开始都是小婴儿的照片，看着服饰，显然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然后，是男孩和女孩渐渐长大的照片，有他们单独的照片，也有他们各自的照片，男孩应该比女孩大好几岁，最后的几张合照里，男孩比女孩高了一个头，光从照片里孩子们的服饰还有周围的环境，很明显就能看出这是富人家的孩子，男孩很有体面绅士的风度，女孩已经像是一个小淑女。
　　“夫人的一双儿女真是优秀，这是我的真心话！”简妮由衷地说道。
　　“李小姐真是会说话，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其实说实话，现在我的这对孩子是我唯一的寄托了！”徐夫人的脸上换上一副凄惨神情。
　　简妮很是不明白这话了，她开始觉得这个中年妇人有点怪。她后悔让这个女人进来了。
　　“李小姐，我们也算是有缘，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刚才你看照片时心里会不会有个问号，为什么所有的照片里都看不到孩子们爸爸的照片呢？”
　　“是啊，夫人，我是有点奇怪的。”这是实话，看了所有的照片，她有见到过孩子和这个妇人的合影，但从没有见过孩子和成年男人——和他们父亲的合影。
　　“这里面有好多故事呢！我没有离婚，也没有丧偶，我是有丈夫的，我的丈夫还活得好好的呢！和我的感情也是很融洽的，我们一家一向是和和睦睦的，至少表面上让别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徐夫人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简妮，盯得她心里阵阵不舒服。
　　“李小姐，想听个故事吗？”徐夫人已经不等回答直接开始叙述她的故事。
　　一个出生在纽约的华人女孩，家里虽然不是纽约数一数二的大富人家，可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在这样的家庭中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过，她并不是一个拜金女，她聪明，懂事，有头脑，大学毕业后就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在自己的父亲过世后，她更是掌管了家里所有的生意，这让她觉得很吃力。正好，家里的一个餐厅新请了个经理，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刚大学毕业，比她还小五岁。可是，他很快让她另眼相看，得体的谈吐，成熟稳健的办事方法，游刃有余的交际能力，在短时间内将原先有点混乱的一家餐厅管理得井然有序。她开始注意他，他也在注意她。当时的他年轻，浑身充满蓬勃的朝气，再加清秀的外表，不是很单薄的健康身材，没有理由会让她不心动。
　　很快，他们约会了，这之后，她更加的迷恋他，他似乎有那么一种魔力，不管谁和他接触后，就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去关注他的一言一动，去关心他的一个皱眉一个笑颜。
　　他对她说，他永永远远只爱她一个女人，永永远远只和她生活在一起，她想就是这句话最终抓住了她的心。于是，他们结婚了。一开始，他们一起打理着她家族的生意，没过多久，他说要参政，他说要参选议员，她毫无怨言地答应和支持了他。而他也很争气，或许也真的是有政治头脑，他一步步进入到纽约白人社会的政治世界中去，在里面有了个立足的地方，他也成了纽约华人世界里唯一的议员，成为华人世界的一个骄傲。所以，他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广阔，他结交的朋友越来越多，他的世界已经远远地超出她能知道的世界。有时，她不知道他在另外的时间里做些什么生意，可是，她总想，他是男人，和另外一些男人在打交道，那是他们男人的世界，她不需要多插手，一个好妻子不该多管闲事。
　　但是，她有个底线，只要他不欺骗她，去找另外的女人。
　　可惜，有一天，她终于发现，他终究是越过了她的底线——他外面有女人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一个让她痛恨却又自感不如的女人。但那又怎样，她终究是气愤的，是痛苦的。于是，她想要报复，她要将那个女人赶尽杀绝。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残酷心肠的女人，但要是谁惹了她，她绝对会让这个人死得很惨。她觉得自己有理由这样做。因为，她真的很爱很爱她的丈夫，崇拜神一样的爱他，他是值得的，他是那样的出色，无论他走到哪里，尤其是在华人的世界里，人们都将他看做神。他们喊着他，“余议员，我们都会永远支持你的！”这样的男人她没理由不爱，即便他欺骗了她，也是那个女人的错误。
　　她要报复的对象只有那个女人。
　　徐夫人——徐婉芬的嘴唇不动了，然后慢慢浮起一个笑脸，她看着简妮。
　　简妮的脸已经看不到一点血色，连嘴唇上也看不到一点红色，她的眼睛是在盯着徐夫人，但那更像是个黑色的空洞，要说有什么，就是无底的震惊和慌恐，不止如此，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是她无法控制的。
　　她这样的反应，让徐夫人有点满意。她保持着嘴上的微笑，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小包，从里面利索的摸出一样东西，然后对准简妮的身体。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我到现在就明白一点，有时候要想办好一件事，必须要亲力亲为，求人真的不如求己，别人再怎么赌咒发誓，到最后总是出岔子把事情搞砸，只是浪费钱，所以，现在我只能亲自动手，李小姐，你明白一切了吗？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你做个糊涂鬼，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徐婉芬依然保持着微笑。
　　“你要杀了我？”简妮越发地颤抖起来，眼前，这冲着她的深不见底的枪洞，像是可怕的漩涡，要将她吸进去，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处在了危险中。
　　“是啊，我不得不这样干，不然，我实在睡不好觉，我总是不停地在想像你和我丈夫在一起的情形，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所以，我只有让你死！”
　　“夫人，让我说几句话好吗？现在，我已经无处可逃，你迟早可以杀了我，就让我说几句话吧！”简妮尽力保持平静地说了这句话。
　　“好啊，可以，我倒是有点兴趣！”徐婉芬还是带着微笑。
　　“直到现在，我从没对人说过一句对不起，现在，我想对夫人说一句，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夫人，我从没有想过要去挤占你的地位，要夺走你的家庭，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想过，我尊重你的地位，尽管是和你先生有联系，可是，那不是你想像的关系，我可以和你说实话，我和你先生之间没有感情，我只是在利用他，我一直在想哪天如果他的夫人发现了，我就离开他，是的，夫人，我就是这样想的，现在，夫人既然已经知道，那我会马上离开你的先生，永远不再见他！我保证！”
　　“哈哈，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了你？你以为只要你现在离开他，我就会对一切过往既往不咎吗？你觉得我就会忘了你们在一起的事实？”
　　“夫人，过去的我已经无法改变，我能答应的是现在，是未来，这是对你和你的家庭一样重要的，你还是可以和你的先生拥有幸福的家庭，是不是？”
　　“你说得太轻巧，你说你不爱他，我暂且相信你，可你也是个女人，如果你有爱过，难道你不懂，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会没有一点怨言的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只是一时都不行！哪怕已经成为过去都不行！所以，你必须死！”
　　“夫人，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想我还会有很美好的未来，夫人，请你理智地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家庭，你杀了我是开心了，可是，你自己也要陪葬，你不止失去自己，还失去丈夫，失去孩子，失去家庭，你失去的远比我多！是不是？还有，你想过没有，一旦你杀了我，你就给你的孩子带来了他们一辈子都永远无法抹去的称号，杀人犯的孩子，他们还能有好的人生吗？你刚才给我看他们的照片，我看得出来，你是很爱他们的，所以，你怎么忍心给他们带去这样一个人生？夫人，你不要冲动，你好好想一想！”简妮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渐渐找回一点冷静，她看着面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她依然举着枪，可是神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显然简妮的话说中她的要害。
　　突然，徐婉芬空出一只手，狠命地往简妮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简妮的身体因此摇晃了几下，眼前黑了下，好在马上她能正常的看东西，脸上随即有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
　　“这是你应该受的！贱人！”徐婉芬用力地骂出这句话，然后，无奈地收回枪，放回自己的包里。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简妮，“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再敢联系他，那我拼了老命也会来撕烂你这个贱人！”
　　简妮默默承受着脸上的疼痛，还有这刺耳的辱骂。
　　“还有，我不杀你可以，不过，你要做一件事情，你去警察局，一口咬定伊丽莎白.刘就是所有案子的凶手，让警方不要再查下去，明白吗？”
　　简妮有点愕然，但只是点点头。
　　徐婉芬终于起身往门外走去，简妮不敢动，看着她走出门，看着门口没有了人影，简妮才起来，冲到大门口，将门死死关住，她的身体靠在门背后，心头缠绕着屈辱的痛苦，好久她才慢慢一步步走回来。这走的一路，她已经有了个决定。